2015年,十月18日,波蘭,華沙,中心區。
傅調躺在肖邦酒店的大床上,看着頭頂幹淨明亮整潔的天花吧,目光帶着一絲茫然。
時間終于來到了決賽日,看着身邊不停響起的鬧鈴,傅調在床上躺了許久,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這才起身下床将其關閉。
從第一次在遠處很遠維拉努夫區醒來,到中心區蘇醒,明明隻是間隔了半年,卻好像經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一般。
從一名普通的進入肖賽的無名小卒,到現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最終決賽的前十選手,甚至可以說是前三的選手,一切似乎都有那麽一些夢幻。
傅調搖了搖頭,重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發呆,轉頭看向窗外。
華沙依舊是那一副無比陰沉的模樣,即便現在是早上八點,傅調所見到的一切依舊灰暗,就好像天還沒有亮一般。
傅調不知道爲何突然想起來布羅茨先生之前跟他不停地咒罵着華沙的政府,不由得輕松笑了一聲,無奈搖頭。
這鬼天氣就算是決賽日也沒有任何的好轉,之前的陽光似乎都是錯覺。
這種感覺讓他原本略顯激動的心情變得平淡了許多。
他在床上還沒有等待多久,門口便傳來一陣陣敲門聲,一名男性的聲音從屋子外傳來。
“傅!在嗎?請問你起床了嗎?傅?”
“來了!麻煩稍等一下,我這就出來。”
傅調起身應道,将自己的衣服随意地套在自己身上,走到門口打開門,門口是一位侍者模樣的青年男子,他拿起手中的寫字闆對着剛打開門傅調開口道。
“傅,這個是今天的行程,你看一下。”
說罷,等傅調接過他手中的寫字闆,便直接開口道:“是這樣的傅,今天您的比賽時間爲晚上六點四十,這個是預估的時間,今天演奏的人員依舊爲四人,趙成珍,您,Aljoa Jurini,以及Aimi kobayashi(小林愛實)。
由于決賽的重要性,因此今天白天的時候将會有一個單獨的采訪,除此之外便是發布會,發布會屬于那種可去可不去的類型,但是采訪必須要去,因爲我們需要在比賽之前播放選手之間的個人短片,大概在樂隊選手休息以及整理鋼琴的時間播放。
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爲了保證你的安全,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在這家酒店裏面進行,等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們再前往音樂廳,盡可能不要一個人就這麽前去音樂廳内,因爲……”
那位侍者表情無奈,看了一眼傅調身後的窗戶。
傅調若有所感,轉身向着酒店的巨大落地窗走去,還沒有走到窗子前,便已經看見了附近密密麻麻的人群。
各種各樣的肖邦裝飾品,各種各樣的文化衫,以及各種各樣的樂器。
衆人似乎将這個當成五年一次的一個節日在慶祝,特别是那些從外地過來看比賽的遊客,他們更爲激動瘋狂。
有的樂器是個人獨奏,但是也有很多的樂器在個人獨奏的時候,便于其他的音樂融合在一起,變成了多人的合奏。
音樂的氛圍分外濃烈,隻是因爲今天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開賽的第一天。
那位酒店的侍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傅調的身後,看着下面狂歡的衆人,表情無奈。
“因爲外面有點太亂了,而傅選手伱是今天要參加比賽去演奏的人,所以爲了你的安全,最好還是等今天演奏結束後再去參加這個狂歡,而不是今天……”
傅調看着樓下的那群人,也不由得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表情認可。
正如同邊上侍者說的那樣,今天确實是不太好出門,最好還是在屋子裏休整,等待比賽的開始。
傅調點頭,對着侍者道:“好的,我知道了,對了,等一下采訪是在哪裏進行來着?”
“采訪等一下是由之前采訪你的那位記者直接來酒店裏采訪,你不用擔心,至于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決賽的發布會,你也可以在電視裏也可以看到,您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了。”
“好的,如果你還有其他什麽問題的話,可以直接找我,在屋子裏的電話上長按1,我就可以收到消息過來,我現在需要去通知其他選手了,如果需要代購什麽,我也可以幫忙。”
說罷,那位侍者對着傅調微微鞠躬後,便立刻轉身離開。
傅調看着手中的時間表,大緻掃了一眼後,便随意丢到床頭櫃附近。
上面的時間也正是如同那位侍者說的,早上十點多鍾便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開幕儀式,幾位負責人講話之類的,他們這些選手并不是必須過去,畢竟過去也是罰站,不會讓他們單獨講幾句。
随後便是差不多十一點多,宣布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開始。
然後便是組委會那邊舉行的一些小活動,一些表演之類,最後六點整,開始比賽。
傅調坐在屋子裏,打開電視随意地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很快便發現即便自己可以看到發布會的盛況,最終也很難看懂。
因爲上面出現的波蘭語,傅調現在記得最清楚的波蘭語還是nie ma za co,Cze,Dzikuj,Do widzenia這些單詞,你好,謝謝,早上好這些最簡單的。
他聽了一會兒後,便徹底放棄,不再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廣播上,而是起身下樓,和之前一樣弄了點自助早餐食用。
而當他下樓的時候,樓底下已經坐了許多人,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決賽的所有選手幾乎都到了這裏。
除了Nehring。
如果沒有猜錯,他大概是又被肖邦政府拉出去當吉祥物了。
畢竟肖邦作爲波蘭最頂級的藝術家,波蘭選手卻隻剩下寥寥一人。
就好像中國舉辦瞎子阿炳華彥鈞二胡大賽,結果最後國内就隻有一名華國選手能夠進入決賽,其他進入決賽的選手要麽是歐美的,要麽是亞非拉的。
這已經不是丢臉不丢臉的問題了,這個已經是國家尊嚴的問題了,Nehring當然要被波蘭政府當成寶貝一樣不停地薅着羊毛,即便他們知道Nehring很難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獲獎,特别是在目前有三四位頂級選手在現場的情況下。
Nehring似乎也知道這樣,他倒也沒有任何反抗與猶豫,直接老老實實地跟着政府刷臉,維護着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臉面。
看見傅調從樓上下來,趙成珍對着傅調微微點頭,用手端起一杯用陶瓷杯裝着的熱咖啡,笑了笑,似乎在說這個是波蘭咖啡。
艾瑞克陸,凱特劉,托尼楊(楊藝可)三人則是坐在一起,表情随意的聊天,似乎對于對方都沒有什麽提防,但是總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并不對。
畢竟已經到了決賽,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任何留手的餘地,在場的衆人全部都是他們的對手,沒有任何一個例外。
能夠聊天便已經算得上是不錯,就不要提其他的東西。
小林愛實則是比較孤獨的一人,她獨自端着一大盤不放沙拉醬的生菜沙拉,老老實實地躲在一個角落裏如同倉鼠一般,慢慢地将沙拉往嘴巴裏面的塞,眼睛到處飄,似乎有一點點怕生。
Aljoa Jurini,哈梅林,Gijs Osokins,Dmitry Shishkin四人則是坐在另外一邊,随便的聊天。
即便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比較一般,可是面對這麽多亞裔,他們總感覺自己才像是外來的選手,和這些亞裔似乎很難聊到一起,最多能夠和凱特劉,艾瑞克陸以及托尼楊三人聊聊,畢竟這三人似乎從小就是在國外長大。
但是看他們三個一直坐在一起聊天的模樣,哈梅林四人最終還是放棄,老老實實地抱團坐在另外一邊。
衆人看見剛剛從電梯裏出來的傅調,同時友好地點了點頭,打了一個招呼。
傅調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早上九點多,便從邊上取過一個餐盤,随後随便弄了一點炒蛋,水煮小香腸,炖茄子,薯餅之類能夠快速補充能量的食物放入盤中,随後又夾了一點點三文魚,打了一杯咖啡,坐到了趙成珍的前面。
趙成珍擡起頭看了一眼傅調,又看了一眼傅調盤中滿滿當當的食物,不由得笑了笑,對着傅調開口道。
“你的胃口很好。”
“早飯得要吃的好一點,不然晚上沒有力氣彈琴。”傅調随口道。
此時此刻的趙成珍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争鋒相對的感覺,畢竟最後一輪是一場協奏曲的演奏,對于傅調,對于他而言都不是特别擅長。
不,甚至可以說,對于所有選手而言都不是特别擅長。
因爲協奏曲終究不是可以靠自己一個人便将整首作品水平提高到極緻,而是需要靠與樂隊的合奏才能夠表現完美的作品。
你年紀越大,和樂隊合作的次數越多,你所能夠演奏的協奏曲效果越好。
趙成珍怎麽都不相信傅調和他差不多的年紀,能夠比他多十幾年協奏曲演奏經驗。
所以,趙成珍表現的非常平和,甚至還願意和傅調這個跟他打了整整三輪的選手對話。
傅調看了一眼趙成珍,拿起邊上的叉子用力地插向他面前的小香腸,香腸内充盈的汁水瞬間爆開。
他将這香腸放入口,無比濃郁的肉香加上如同濃湯一般的湯汁在他的口中交融。
這種感覺讓傅調不由得有點驚喜,完全沒有想到剛剛才做好的小香腸味道居然這麽好。
他看着向正看着他的趙成珍,端起放在一邊的咖啡對着趙成珍微微舉起,随後抿了一口。
咖啡的苦澀在入口的瞬間立刻消除了剛剛那個小香腸回口的油膩,讓他的口中變得無比清爽。
傅調不由得長舒一口氣,看着正抿着杯中咖啡的趙成珍,笑了笑。
“這一次你這杯應該是波蘭咖啡了?”
“不。”趙成珍也笑了,晃了晃手中的咖啡,随意道:“我這個還是冰美式。”
“你不是一直說你要成爲肖邦?冰咖啡可不夠肖邦,對于咖啡,你之前在準備室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當時是當時,當時都已經準備要演奏肖邦了,我當然會那麽說。”
趙成珍将杯子裏的咖啡噸噸噸了半杯,無數舒服地長舒一口氣,表情滿足。
“不過現在可不一樣,現在可不是演奏,現在是生活,作爲一名鋼琴家,我生活與演奏可是分的很開的,我當然不會在平常的時候也要去模仿扮演肖邦,畢竟我是我,肖邦是肖邦,我會用肖邦的方式去诠釋肖邦,但是我永遠都不可能将我自己完全的化作肖邦。”
他說的很輕松,看着傅調的表情也同樣如此。
他說這句話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他的目标已經不僅僅隻是肖邦,不管他之後肖邦得到一個什麽樣的成績,他都不會讓肖邦成爲自己的全部。
他想要成爲更多作曲家的權威诠釋,從每一位作曲家身上最終回到他自己。
這個便是他的想法,簡單但是宏偉。
傅調不置可否,拿起一根小勺在自己的咖啡中緩緩攪動。
他的想法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音樂之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然後才是作曲家本身。
趙成珍擡起手将杯子裏剩餘的一大杯冰美式一飲而盡後,轉身去弄了一杯拿鐵,端着重新回到傅調面前,對着傅調随意問道。
“話說……你之後打算做什麽?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結束後。”
“做什麽?”傅調沒有想到趙成珍居然會問他這個,不由得稍微思索了下,又插起一塊香腸放入口中,随意道:“不知道,我想找一個小的酒吧裏面彈琴,随便彈彈,什麽都不管,這樣最好。”
“去小的酒吧彈琴?雖然這麽說不好,你不管去什麽酒吧彈琴,那個酒吧最終都會成爲大酒吧,而不可能一直是一家小酒吧。”
“無所謂,那我換一家。”
“換一家大概也同樣如此,畢竟現在消息傳遞很發達,可能沒有幾天大家都知道一個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決賽選手在他們那邊駐場。”
趙成珍略微有點無語,不知道說傅調什麽好,随後将自己的視線看向屋外灰蒙蒙的天,輕輕地開口道。
“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說真的,不過對于我而言,我未來的計劃應該是和其他前輩一樣,也和你們華國的李迪雲一樣,我會先去跟我的老師繼續學習,開幾場音樂會賺點錢,回老家買一塊地吧,或者房子。”
“買地買房?”傅調聽到趙成珍的話,立刻産生了吐槽的欲望:“你這樣的說法很華國。”
“哈,不過我想的買地買房和你想的應該不一樣。”趙成珍似乎也被自己的說法逗笑,無奈地搖搖頭,攤手道:“我想要搞一個我的個人音樂工作室,裏面放三四台鋼琴,每天換着彈,繼續鍛煉精進我的技術,一直到我成爲全球最頂尖的鋼琴家再重新出道。”
說到這個地方,他突然頓住,随後有點無奈:“不過中間應該會開幾場音樂會吧,畢竟如果我不開音樂會,我感覺我可能連買琴的錢都賺不到,在一間屬于你個人的音樂工作室之中演奏,錄制屬于你個人的音樂,這種感覺真的太完美了,可惜如果真的想要實現,還是有點困難。”
傅調聽着趙成珍的夢想,不由得抿了抿嘴,突然開口問道:“話說你覺得你的水平還不夠嗎?”
“哈?我連傅迪奧你的水平都沒有達到,我怎麽會滿足于目前的水平,我感覺我還需要跟我在巴黎的老師繼續學好久呢,你難道沒有覺得,你對于一項技能越深入,你越感覺自己的渺小嗎?”
趙成珍歎了一口氣,目光不知道飄向哪裏,充斥着向往與期待:“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夠達到阿格裏奇那樣的演奏水平,或者是郎良月的演奏水平。”
聽到熟悉的名字少了一個,傅調突然好奇道。“李迪雲呢?”
趙成珍頓了頓,表情頓時變的無奈:“李迪雲……他的肖邦很不穩定,好的時候你甚至可以說他比阿格裏奇還強,差的時候大概也就和我差不多,我就不期待自己能夠達到李迪雲的水平了,畢竟我和他并不是同樣一路人,我并不喜歡那種看當天感覺的演奏。”
說罷,趙成珍再次幹了杯子裏的咖啡,将起放在盤子上一同拿起,對着傅調笑了笑。
“好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希望你能夠在今天的決賽上表現出色,和樂隊的溝通順利,這不是反話,而是真的祝福。”
“嗯,也同樣祝你表現出色。”
“多謝,如果你也是真心祝福我的話。”趙成珍将盤子放回回收點後,對着傅調擺了擺手,慢悠悠地向着樓上走去。
而傅調則是繼續在那邊吃着小香腸,等待着記者的到來。
并未等待許久,王凱便帶領着一直扛着攝像機的攝影大哥從酒店外的人山人海中擠入,一眼就看見正将最後一口小香腸咽入口中的傅調,眼睛不由得一亮,一邊揮手一邊向着傅調走來,笑着道。
“傅調!這裏這裏!我們來了!這個可是決賽的賽前采訪哦,這一次采訪觀看的人數可是之前的數倍!你要不要準備一下?”
傅調擦了擦嘴,看着面前的攝影機,又看了一眼王凱,微微搖頭。
“不用了,直接開始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決賽的一切。”
推本書,然後我4.3号在深圳,有沒有深圳的大佬推薦一下深圳有啥吃的啊?實在不行提刀催更也可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