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調看到下一位選手已經到來,便并沒有過多停留,對于他而言,他在音樂廳内的排練已經結束。
他與雅切克回到舞台下方将他們之前在指揮上做的一些調整給重新确定一下,确認完成後這才離開。
當傅調正式走出音樂廳後,他擡起頭看着天空,天空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陰沉,再也沒有任何的陽光灑下。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将近五點,現在這個時候回去睡覺似乎有點太早,傅調想了想,便與何深餘天佑三人一起在這座肖邦之城中進行閑逛,看看這座城市裏關于肖邦的一切。
例如肖邦故居,肖邦博物館或者其他的什麽肖邦紀念商店,畢竟來華沙這麽久,他們還沒有出來逛過,每天都是練琴排練。
然而,當傅調等人來到肖邦博物館,準備逛逛看博物館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來自于波蘭的選手Szymon Nehring也同樣來到肖邦博物館内。
與傅調等人不同,Szymon Nehring他是代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全體成員來到博物館,與各國的代表人員,還有一些皇室貴族富豪一同演奏幾百年前肖邦所使用過的鋼琴。
傅調等人剛剛來到博物館處便被攔下,直到傅調出示了他參加比賽的證明這才被放進去,被允許參觀博物館。
在地下室的小型演奏廳内絕大多數的位置都被那些貴人所占領,傅調等人隻能在一邊看着Nehring的演奏。
之所以組委會那邊并沒有邀請傅調趙成珍甚至哈梅林來演奏,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因爲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組委會那邊提前公布了最受觀衆歡迎獎,不去讨論專業能力以及水平實力,隻讨論是否受觀衆喜歡,Nehring以波蘭人的身份毫無疑問地拿下了這個獎項。
并沒有什麽不甘或者難受,覺得不公平什麽的,畢竟這個獎項對于傅調等人其實并沒有什麽作用,他們又不在波蘭生活,這些皇室富豪貴族之類的人根本影響不到他們,甚至就算交流也很難給他們一點國外的幫助,甚至連錢都拿不到,相反,他還需要給這些人演奏一整場的音樂會。
幹活拿不到錢的玩意,誰愛幹誰幹去。
傅調等人就站在一邊笑着看Nehring的演奏。
Nehring也沒有演奏特别多複雜的内容,就是取了一些大家都耳熟能詳的作品用肖邦的鋼琴演奏出來,讨得大家歡心。
他的實力肯定在他目前演奏的作品之上,甚至很多他獨有特色的東西都沒有展示出來,傅調等人站在一邊也隻是聽個樂呵。
看樣子大家都是走個過場,作爲波蘭本地人展示一下自己對于古典音樂的熱衷以及對肖邦的推崇,僅此而已。
Nehring演奏結束後,與衆人一一交談,看着遠處一直呆在邊上聽他音樂的傅調等人不由得一愣,随後無比友善地對着他們微微點頭。
大家隻是普通的競争關系,并沒有必要搞的那麽死去活來,再說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夠拿到冠軍,跟傅調趙成珍那邊對抗,因此他看着傅調等人無比的友善。
等所有人都交談結束後,Nehring走到還沒有離開的傅調三人面前,微笑着伸出手,開口道:“傅,沒想到你今天也來這邊。”
“剛剛和樂隊的排練結束,還沒有到飯點,過來逛逛。”傅調伸手與其相握,随後看着那些在屋子裏到處走動進行社交的衆人,不由得有點好奇地開口道:“這些是……”
“波蘭文化部的部長,還有華沙市長,一些議會的政客,某些地方的舊‘貴族’,唔,不是那種老貴族,是某種新貴族。”他對着傅調小聲道,随後轉頭看向那群人,随意地聳了一下肩膀:“這個算得上是一個政治活動吧,大家更看重的并不是音樂,而是在這個地方的社交,彈的并不是很開心……不過能摸到肖邦之前用過的鋼琴還是非常不錯的。”
“肖邦的鋼琴?那确實不錯。”
傅調看向放在舞台中央,正在被工作人員重新圍起來,做固定,加防護的鋼琴,略微點了點頭。
這些東西除非是政府邀請,否則不管是誰都很難碰到,能夠碰到肖邦的鋼琴已經非常難得,相比較和那些政客交談,增加他的底氣,讓他能夠摸到之前肖邦彈過的鋼琴,這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獎勵。
Nehring與傅調等人随便聊了幾句後便重新回到那些貴族政客之中與他們交流,傅調等人則是在屋子裏随便看了看。
因爲在這間屋子裏的人都是比較尊貴的人,爲了保護這些人,因此在他們的周圍總有一些人在盯着他們,傅調等人感覺看的略微有點拘謹,可是卻沒有辦法,大緻看了一下後,便準備先行離開。
但是,正當傅調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用着無比奇怪中文,略顯清脆的聲音從傅調的身後傳來。
“你好!傅迪奧!”
傅調等人回頭,一位穿着淡粉色女士大衣,頭頂淑女帽的女生站在傅調等人的身後,她笑眯眯站在那邊,将她白色絲絨的手套脫下,伸出無比修長且線條優美的左手,對着傅調換回無比純正的英語道。
“傅迪奧,用你們華國的稱呼方式,我這樣的稱呼是不是正确的呢?”
傅調看了一眼身邊的何深餘天佑,沒想到兩人卻露出看戲的表情,往後退了幾步,并且給予傅調眼神鼓勵,似乎在支持他做什麽事情。
傅調想了想,完全沒有想出來這人是要做什麽,不由得有點遲疑,上前走了幾步,與她的手輕輕相握,松開後便開口問道:“是,伱說的沒有問題,不過後面的那個名字應該念調,不是迪奧。”
“迪奧,迪奧,雕,吊……”
她連續讀了好幾遍,都沒有辦法讀準确,并且越讀越奇怪,不由得露出一絲苦惱的神色。
“很抱歉,你的名字對于我而言略微有些困難,似乎總是差了一絲,真的非常抱歉。”
“算了,就迪奧吧,差距也并不大。”
“好的,迪奧,真的很抱歉。”她對着傅調再一次無比誠懇地道歉,似乎在她那邊沒有辦法讀對别人的名字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
傅調看着她這樣子,也不太好繼續糾正她的讀音,便随意地開口問道:“話說……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事情嗎?”她将手指點在自己的下巴上,擡起頭想了想,随後微笑着搖搖頭:“應該沒有事情找你,就是比較驚喜你能夠出現在肖邦博物館裏面,我以爲今天出席的隻有Nehring,畢竟每年出來表演的幾乎都是波蘭人,沒想到今年居然看到了你。”
說罷,她突然想起什麽,看向傅調,立刻開口問道:“話說……我是不是沒有說我的名字?”
“是。”
“啊,這樣,很抱歉。”她往後微微退了一小步,對着傅調無比優雅地行禮,随後溫和地開口道:“我叫艾米莉亞·波尼亞托夫斯卡,來自于波尼亞托夫斯基家族。”
“波尼亞托夫斯基?”傅調還沒有說話,他身後的何深便有點驚奇地念了出來,看着傅調疑惑的目光,立刻微微搖頭,示意傅調等一下說。
不過艾米莉亞卻已經看向他們,對着他們微微行禮後,用着同樣溫和的語氣開口道:“何深,餘天佑,很抱歉剛剛有點疏忽,沒有及時跟你們打招呼。”
“不不不,沒事沒事。”
何深立刻撓着頭笑了笑,随手拽着邊上看戲的餘天佑向着外面走去,随意擺手道:“你們繼續聊,我和餘先去看看其他地方,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他不等艾米莉亞回應,便拽着餘天佑離開了屋子,屋子裏隻剩下一些負責安保的工作人員,以及傅調艾米莉亞二人。
艾米莉亞就站在那邊,看着傅調,表情逐漸變得輕松,她伸手指着前面浏覽的方向,對着傅調開口問道。
“迪奧,你想不想一起逛一逛?”
“逛一逛?”
傅調有點遲疑,不過看着艾米莉亞已經準備往前走的步伐,又看着已經消失在他視線中的何深餘天佑兩人,隻能同意,快步跟在她的身後,随意地逛着這座博物館。
艾米莉亞似乎對于這個博物館非常熟悉,對于每個地方的細節以及曆史都了如指掌,她爲了照顧傅調的英語,怕傅調聽不懂,便用一些盡可能簡單的詞彙,将那些文物的意義講述出來。
語音輕柔委婉,讓人聽着十分舒服。
她指着牆上的一張樂譜,對着傅調輕松地開口道:“你看這張樂譜,這張樂譜是我們家裏贈送給博物館的,據說是當年寫給波尼亞托夫斯基親王的,可是實際上并沒有在上面備注,如果你有機會去瓦津基公園的話,你應該可以看到放在那個地方的肖邦雕塑。”
“哦對,還有這一張樂譜,這一張樂譜我小時候還拿出來彈過,當時還被家裏人說了,這首作品是肖邦的未被錄入的一首作品,就是傅迪奧你之前演奏過的那一首天佑波蘭,所以在看到你來的時候我感覺到非常的驚喜,因爲我很少聽過你們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鋼琴家演奏這一首作品。”
“啊哈,還有這一個,這些是肖邦與格日瑪拉的書信,格日瑪拉是波尼亞托夫斯基親王的前副官,他是肖邦的朋友,在對俄戰争期間,他被關在波爾塔瓦三年,他并不僅僅隻是一位普通的朋友,他當時還是議會的議員,行政法院審查官,波蘭政府銀行的行長,與肖邦交談密切,我們很多關于肖邦的物品都是從他那邊獲得。”
“唔,還有那個,這個是肖邦跟他在巴黎的情人聊天時候的情書哦~上面的内容不太好翻譯,所以我就不給你一一翻譯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問一下這邊的負責人。”
“還有這個……”
她就如同在自己家裏一般,稀疏平常地介紹着這裏與肖邦有關的一切,對于每一件物品她都能說個大概,似乎在這個地方不知道來過多少次。
當然,她也僅僅隻是介紹,并沒有其他什麽多餘的動作。
兩人從地下室一直走到最上層,看完最後一件物品後,她笑眯眯地轉身看向傅調,輕聲問道:“怎麽樣?對你的肖邦有沒有一些進展?是不是感覺對肖邦的理解更深了一些?”
傅調沒有說話,而是認真思考,最終緩緩點頭:“是的,我确實對于肖邦的理解更深了一些,關于肖邦的一些細節我有了新的想法,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嗯?什麽問題?”
“就是,爲什麽你好像對這個地方這麽熟悉?”
“因爲……我經常來,每次都聽那些人說一樣的詞,聽煩了哦”她慢悠悠地向前走着,沒有向後面看去,“并不是隻有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才會這麽做,波蘭境内的肖邦鋼琴比賽也同樣如此,我已經參加了很多次,再加上家裏大人也常說,說着說着,我就背上了。”
說罷,她将自己的腳步停下,轉身看向身後的傅調,略帶一絲調皮地問道:“話說……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麽單獨把你留下嗎?不會覺得很暧昧嗎?”
“暧昧嗎?”傅調轉頭看向周圍七八個站在各個角落的工作人員,癟了癟嘴,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随口道:“我不好奇,因爲你已經說過了,說你對我的到來感覺到驚喜,所以你單獨把我留下。。”
“欸……”艾米莉亞沒有想到傅調居然會這麽回答,不由得有點吃驚,随後噗嗤一笑:“好吧,我确實好像說過,不過我留你最主要還是因爲我很喜歡你的演奏哦,相比較其他的選手,例如來自于南韓的趙,來自于加麻大的哈梅林,又或者是來自于我們波蘭的Nehring,他們的演奏我總感覺缺少了一份驚喜,現得有點平淡。”
“而你的音樂……”她看着傅調的眼睛,看的傅調不由得将視線移開,她這才笑道:“你的音樂帶着一種大海的寬廣,大海的神秘,大海的力量,這種奇怪的诠釋我好像在别人的音樂之中從來沒有聽過,他們很少會将肖邦诠釋成大海的感覺,即便那一首大海練習曲,他們也不會這樣诠釋。”
“不過嘛,就我而言,我覺得你的音樂還是有一點點小男生的青澀,還不夠成熟,特别是和那些最頂級的大師比較,這種感覺會顯得特别明顯……雖然說我彈琴水平一般啦,比不上你們這些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選手,不過我可是從小聽那些最頂級大師的現場長大的,對于音樂的欣賞能力可不比你們弱哦!”
“所以……迪奧,加油吧,我期待着你在決賽時候的表現,期待你能不能給我更多的驚喜,加油,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能給我簽個名。”
“艾咪!”一群穿着整齊正式的人群從樓梯處浮現,最前面一位無比雍容華貴的女士看着傅調跟艾米莉亞在一起,稍微思索了一下後,微笑着對傅調微微點頭,随後看向艾米莉亞,開口道:“艾咪,走吧,活動已經結束了。”
“好的,媽媽!”艾米莉亞答應了一聲,對着她對着傅調微微擺手,輕聲道:“那麽再見了,迪奧。”
“再見……”
傅調的話音話音落下,艾米莉亞便輕柔轉身,無比優雅地向着遠處走去,融入人群中後,随後消失在傅調的視線之中。
如同微風一般拂過,又如清風一般散去,隻是簡單的見面,簡單地聊了聊肖邦,沒有任何多餘的事情。
傅調有點恍然地走出博物館,天已經完全漆黑,餘天佑跟何深兩個人站在牆角不知道說着什麽,見到傅調出來,兩人瞬間圍上。
餘天佑無比激動地開口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她和你說什麽了嗎?是不是說她喜歡你之類的?有沒有那種灰騎士與白馬公主的故事?”
傅調想了想,看着餘天佑這個樣子,不由得故意小聲道:“喜歡的話,有是有……”
“有?!!!”餘天佑整個人聲音都尖了。
“不過她說她喜歡我的肖邦,僅此而已,沒有你想的那些内容。”
“切……沒意思。”餘天佑表情瞬間變得無語,看着傅調嘴角的笑容,隻能狠狠地揮手,懶得理會傅調。
何深在一邊看着兩人打打鬧鬧後,不由得一笑,随後正色道:“不過傅調,開玩笑歸開玩笑,人家是波蘭這邊最頂級的貴族之一,就城市裏最大的那個瓦津基公園,實際上都是她家裏的地産,起源于十八世紀末期到十九世紀,經曆了三代人的努力,從鄉紳成爲議員,最終成爲波蘭的王族。”
“當然,現在他們這個王族并不享受國王的權力,不過他們的家族勢力可遠超你的想象,甚至成立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都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剛剛那個艾米莉亞,應該是剛剛成年不久的王室子弟,因爲你人在博物館裏面,你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選手,再加上這是一個公開的活動,所以我們才能夠進去,雖然不知道她和你說了什麽,但是咋說呢,千萬别多想吧。”
“嗯,我知道,她隻是給我介紹了一下博物館裏藏品的曆史,我們沒有其他什麽過多的接觸。”
“這樣就好,走吧走吧,吃飯去,你們倆聊了半天我們肚子都餓了,你們想吃什麽?隻要不超過10歐元一人,我就可以請客!”
餘天佑站在一邊沒好氣:“啧啧……我就知道,何老師你好摳。”
“好了,餘天佑,你今天的晚飯你自己掏錢,我請傅調吃,這樣剛好,我們一個人15歐元,吃的更爽快了一些。”
“别!我錯了!何老師我錯了!”
衆人打打鬧鬧,将剛剛發生的事情抛在腦後,不管是遇到的艾米莉亞,又或者是剛剛的小型音樂會,這些都跟他們未來要做的事情無關。
他們随意地聊着,走到遠處的一家希臘烤魚店點了一份烤魚,吐槽着歐美烤魚隻是單純的将魚烤熟後,又點了一份薯條。
即便三人的飯錢超過了30歐,何深還是将錢付了,衆人悠哉遊哉地吃完了晚飯後便回到了酒店中進行最後的調整。
而時間,很快便來到了十月十八号,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決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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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點了直接發布,忘了設定8點了,别在意。
然後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