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以及那一位攝影老哥已經在後代等待着傅調,甚至他們已經将采訪用的幕布給搭了起來,将底光,側光以及正臉光的發光闆也堆在了屋子裏,王凱看着傅調進來,不由得笑了擺了擺手。
“傅調!這裏這裏,來,我們先拍張照。”
說罷,王凱拉着還有點一臉茫然的傅調站在了黑色幕布的中間,快速調整一下發光闆的位置,将傅調臉部輪廓給展現的更爲明顯後,對着傅問道道。
“傅調,随便想一個動作,如果想不到的話我這邊可以給你幾個選擇,正常的站立,雙手交錯,坐在椅子上,依靠着邊上的鋼琴,手指撐着下巴,你随便選一個都行。”
“動作?要做什麽動作?”
傅調不明所以,遲疑着看了一眼邊上的鋼琴,将身體依靠在鋼琴的側面,雙手自然垂放于身體前方,看着王凱問道:“這樣?”
“唔……”
王凱找了幾個角度,表情有點糾結:“感覺一般,不夠帥,要不就簡單點?你坐在琴凳上,将手臂撐在鋼琴的邊緣?或者身體微微彎曲,手肘撐在腿上,雙手合十,放在面前?”
“這樣?”
傅調按照王凱的指引做了幾個動作後,王凱快速細微調整發光闆,讓邊上的攝影老哥用脖子上挂着的攝像頭對着傅調拍了好幾張照片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以,氣勢出來了,如果眼睛再銳氣一點就好了。”
傅調滿腦子疑問,盡可能讓自己的視線銳利一點,盯着鏡頭一動不動。
他完全不知道爲什麽王凱會要他拍照。
他繃着,死死盯着鏡頭,用盡可能小的動作開口問道:“這個照片……是做什麽?”
“做宣傳的。”
王凱将攝影脖子上的照相機翻轉遞給傅調,笑眯眯地開口道。
“三天的比賽,四天的休息,伱有一周的時間可以進行休整,然後三天後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組委會那邊通知我們第四輪晉級名單後,我們就可以将你們的照片做成海報貼在這座城市裏,甚至還可以專門賣一點你們的照片,将你們的照片做成盲盒的形式去賣,增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熱度。”
說罷,他看傅調的表情好像還有點疑惑,立刻開口補充道。
“當然!如果有人專門買你的周邊的話,你是可以拿到補助的!這一點你不用太擔心!我們肯定是不會讓你虧本的!在扣除相片之類物品的制作成本後,組委會那邊會給你50%的毛利潤分成,賣的越多你越賺!不過盲盒這玩意就是大家一起平分了,哦對了,我們拍完了,你動作可以收了。”
“這樣啊……”
傅調茫然地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他完全沒有想到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居然還可以這樣玩。
不過這樣也并不奇怪,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作爲商業化程度最高的比賽,能夠得到這樣的運營其實非常正常。
要知道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本身是隻收100歐的報名費的,所有的選手報名費加在一起也就隻有三萬多歐元。
但是你要知道,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獎勵4萬歐元,亞軍3萬歐元,季軍2萬歐元,第四名1.5萬歐,第五名1萬歐元,第六名7k歐,剩下入圍者都給4k歐的獎勵。
也就說,如果決賽進入10人的話,那麽最起碼就要給出12.8萬歐元的獎勵,進入決賽更多的人,所給的獎勵更多。
除此之外,由華沙愛樂樂團評選的最佳協奏曲,波蘭電台評選的最佳馬祖卡,肖邦協會評選的最佳波蘭舞曲,都要給出5000歐元的獎勵。
而由克裏斯蒂安·齊默爾曼授予的最佳肖邦鋼琴奏鳴曲,則是整整一萬歐元!
如果所有的獎項都給足了,那麽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組委會可能會直接給出15.3萬歐元的獎勵,這個還是每個獎項都隻有一個人的情況下,如果每個獎項獲獎者2人,3人,那麽要付出的價格更多。
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組委會那邊雖然有很多的贊助商贊助,可是他們自己也是需要做一點營銷賺點錢。
畢竟純粹吃别人的錢總有一種手軟的感覺。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可不是随便說說的。
他們那邊積極給這些選手做營銷,增加他們的影響力也是爲自己的未來做準備。
傅調與王凱等人确認了一個合适的定妝照後,王凱帶着他往屋子裏面更深一點的地方走去。
在這個地方,那位攝影老哥将脖子上的照相機放下,換成了一個更大更黑更粗的攝像機,打開防塵蓋一聲不響地對準傅調。
而王凱也将手中的錄音筆打開,拿出口袋中的小本子,對着傅調友善地笑了笑,開口道。
“好了,又來到我們每一輪比賽結束後必備的環節,采訪環節了,傅調選手你應該對采訪非常熟悉了吧?那我們不多說廢話,直接開始,依舊是第一個問題,傅調選手如何看待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第三輪自己的表現?是否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攝像機的紅燈亮起,很明顯已經開始錄像,傅調坐在屋子角落的椅子上,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喉嚨,點了點頭,略顯輕松地開口道。
“還算滿意,因爲達到了我所期待的水平,我再一次思考了我的音樂,思考我音樂之中一些我一直沒有注意到的問題,思考這些問題我應該如何去将其化解,讓我的音樂與肖邦本身重新變成一個完整的整體,而并非是單純的自我,就比如說我一開始演奏的和弦進行,一個簡單的TSpDpDD5DT,我們不應該隻是去思考TSpDpDD5DT的問題,而是應該去思考,這個TSpDpDD5DT對于我而言意味着什麽,對于肖邦而言意味着什麽,他爲什麽會選擇DD5走向D,而并不是直接從Dg走向Dp再走到T……”
王凱的嘴角抽動,立刻伸手阻止了傅調繼續往下說。
“好的傅調選手,我們知道了,關于DD5,D,Dp,Dg,T,Sp之類的術語就不用說了,簡單來說就是這一次的演奏讓你的音樂變得更爲完整了,你對于肖邦的思考能夠融入你的音樂之中,讓你音樂之中的肖邦變得更爲具體,對于你自身的诠釋也更爲的清晰,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嗯,是的,”傅調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王凱将手中的記錄翻頁,看着上面的問題,對着傅調繼續問道:“雖然現在說這句話有點早,我其實很想要知道你對于趙成珍選手怎麽看,據我所知,他應該是你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遇到最困難的選手,特别是他在前兩輪的時候一直以壓制你的狀态進行,現在第三輪比賽,你是否有信心戰勝趙成珍,拿下第三輪的第一?”
傅調沒有說話,反而有些不解地看向王凱,遲疑道:“第三輪?我跟他不是已經比完了?我赢了。”
“啊?”
“趙成珍第三輪的表現非常厲害,如果以第二輪他最完美的狀态爲80分基準分的話,他在第三輪的表現應該可以打到90分左右的分數,他将自己的全部意識放在了音樂之上,思索着肖邦的極緻,他也達到了他所能夠達到的,最爲極緻的肖邦,甚至是這一場比賽的極緻,如果單純讨論肖邦的話,我覺得應該沒有人能夠戰勝趙成珍吧。”
“欸?可是傅調選手你剛剛……”
“可是我所演奏的并不是肖邦的極緻啊。”
傅調非常認真地看向面前有一點點愣住的王凱,一點一點地對着王凱解釋道。
“趙成珍演奏的是肖邦的極緻,我演奏的并不是肖邦的極緻,我所演奏的……是自我的極緻,我一直在追尋的,便是在不破壞作曲家本身的情況下,最大化自我的诠釋,而我也同樣做到了這一場比賽之中自我的極緻,我所追求的音樂。”
“依舊是以趙成珍第二輪80分的分數爲基準,他第三輪的分數是90分,而我的分數……”
“是滿分。”
傅調的表情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在其中,似乎非常的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因爲自己在誇自己而臉紅或者害羞,就如同在陳述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一般。
“他很強,這沒有錯,他一直在進步,這也沒有錯,隻不過現在的我,比他更強,比他進步的更快罷了,僅此而已。”
王凱看着傅調,嘴角不由得有點抽搐,随後苦笑一聲,示意後面的攝影機先關了,然後對着傅調道。
“傅調,你确定這麽說?我感覺這樣說是不是太過于嚣張了一點?作爲華國人不是最講究謙遜來着?這麽說我感覺華國的輿論不算好,可能會被很多人罵你嚣張啊?給那群人一個攻擊的點可不是什麽好事。”
“可是,這是事實啊?”
傅調不解:“趙成珍确實彈得沒有我好,你沒有聽出來嗎?”
“我……”
王凱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隻能無奈攤手,雙手空中随便揮了揮。
“好吧,随便你怎麽說都行,嚣張一點也好,這樣可能會讓國外的一些人喜歡,畢竟他們中很多人都喜歡那種嚣張一點的,有個性的人,不太喜歡那種如同機器工廠裏面造出來千篇一律的機器人。”
“可我真沒嚣張……”傅調弱弱道。
“好好好,我知道你沒嚣張。”王凱也懶得聽傅調狡辯,對着邊上的攝影機比了個手勢,讓他将錄像功能再次打開,對着傅調繼續問道。
“好的,現在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如果你進入第四輪,你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想要說的……”
傅調想了想,微微搖頭:“沒什麽想要說的,我進入第四輪應該沒有多少問題吧?如果我進不去的話,今天我們三個應該沒有能夠進去的,所以我進第四輪應該沒什麽問題……不過如果趙成珍的極限就隻是在這個地方的話,那麽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決賽他應該依舊打不過我吧,大概就這樣。”
“好家夥,你這樣好像更嚣張了,如果趙成珍聽到你這句話可能會氣死,回頭我就提醒負責剪輯的工作人員把你跟趙成珍的采訪剪在一起,讓你們的火花更強烈一點。”王凱笑了笑,起身示意邊上的工作人員将手中的攝影機關閉後,将錄音筆關閉,筆記本插回口袋中,揉了揉自己的腰,對着傅調提醒道。
“不過雖然說你現在的發揮在趙成珍之上,不過我依舊需要提醒你一句,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決賽是最不确定的一輪,很多頂級大佬都翻車了,甚至一些原本是第二梯隊的選手都能夠突然站出來拿到一個很高的名次。”
傅調原本準備離開的身體不由得定住,看向身後的王凱,有點疑惑。
“爲什麽?”
“爲什麽?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可能是因爲他們跟樂隊的時間都比較少嗎?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王凱搖頭,示意攝影師先出門後,對着傅調道:“後天,也就是公布第四輪選手後,你們有4天的時間可以準備決賽,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是一個人有3個小時,樂隊一天做3個人左右,具體時間看調配,全部做完後休息一天,開始決賽,大概是這樣。”
“按照正常你演奏肖邦鋼琴協奏曲1個小時來算,你跟樂隊練習的次數也就隻有3次,所以很多的選手跟樂隊沒有合完美就上台,比賽前又有一些想法跟指揮沒有說清楚,就很容易造成彈的亂七八雜的情況出現,頂級選手翻車很正常,不翻車才是少見。”
“所以第四輪,你保證自己狀态就行了,對于其他的選手其實不要太過在意,這個是我聽我的一位前輩說的,他聽了肖賽聽了四次總結出來的經驗,我隻聽了倆次,所以……”
王凱對着傅調聳了聳肩膀,走到休息室門口,打開門後對着傅調擺了擺手,笑道:“好了,不說那麽多了,回頭見,希望我能給你做冠軍采訪。”
“嗯,回頭見。”
傅調看着王凱消失在門後後,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同樣推開門走了出去。
王凱已經消失,後台隻剩下他身後那位選手韓的演奏聲。
周圍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他們全部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皺着眉頭。
傅調簡單聽了一下韓的演奏,便大概知道了這些人皺眉的原因了。
韓彈的……太小兒科了。
特别是跟他的演奏對比後,就顯得特别沒意思,很像那種小孩子的演奏。
其他人皺眉大抵也是這個原因。
韓其實彈的很努力,如果放在後面甚至也可以算表現得非常不錯的一類人,隻不過他有一個問題,就是他運氣似乎并不太好,在傅調的後面出場,甚至他如果能夠再晚一個出場說不定都要好一點。
不過其實正常,畢竟運氣也算實力的一部分,實力不夠運氣再好也沒有什麽作用,就算進決賽也沒有機會拿到名次。
除非好到所有人全部食物中毒住院隻剩下他一個人能夠參加比賽。
不過運氣都好成這個樣子,你不去買彩票中個五千萬,你過來指望對手全部住院,這個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了?
傅調繼續聽了一會兒韓的演奏,确認他沒有任何機會進入下一輪後,便搖了搖頭,推開音樂廳後台的門向着外面走去。
現在韓已經是最後一位,他回音樂廳也聽不了韓德演奏,因爲除非換選手,否則音樂廳的門不會打開,回去也沒有什麽用。
再加上剛剛在裏面跟王凱兩個人聊天聊了很久,韓大概也彈不了多久就會結束。
所以傅調根本沒有任何在音樂廳門口等結束的念頭,而是直接走到了音樂廳外面,在外面買了一杯街頭咖啡後,倚靠在音樂廳側面的柱子前,看着頭頂灰蒙蒙的陽光發呆。
他就這麽一口一口抿着杯中的咖啡,将大腦完全放開,漫不經心。
一直喝到最後一口,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咖啡殼,突然想到了餘天佑,有點猶豫,将紙杯捏成球,便打算塞到柱子後面,但是當他将手放到柱子後面的時候,卻發現後面已經被塞了三四個紙殼,其中一個還特别的眼熟。
傅調不由得輕輕咳嗽幾聲,将所有的紙殼全部拾起丢到遠處的垃圾桶,等他回來的時候,韓大概也差不多演奏結束,已經有一些人開始往外面走,無比激動地讨論着今天的比賽。
其中三成人讨論趙成珍,六成在讨論他,剩下一成……則是讨論着中午吃什麽。
傅調站在人流的側面,稍微等了一會兒,何深餘天佑兩人便從人流中走了出來,隻不過他們并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還有一個長相很顯老的男子在随意地跟何深聊天,兩個人似乎聊的非常愉快。
他們看見傅調,眼睛一亮,瞬間向着傅調身邊走去。
還沒有等傅調發問,何深便率先開口,走到傅調的身邊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
“傅調,今天彈的不錯!很厲害!不愧是我何深的學生。”
說罷,不等傅調開口,便對着身邊那位男子開口道。
“克裏斯,應該不用我給你介紹了吧?這個是傅調,我的學生!雖然不是我親手帶大的,但是也是我帶了很久的學生,他音樂之中那個對比的感覺你應該聽的很清晰,不用我多說吧?”
“嗯,我知道!”
那位叫做克裏斯的男子點了點頭,看着傅調伸出他比常人大一圈的手,微笑着開口道。
“你好,傅,我叫克裏斯·李斯特,并不是曆史上的李斯特,爲了避免誤會,你叫我克裏斯就好。”
“然後,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就是……你有興趣來我們伊斯曼音樂學院學習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引薦一位很厲害的導師。”
傅調不由得愣住,剛準備伸出的手直接定在空中,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收回好還是我上去好。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剛剛過來的人就跟他說這句話,邀請他去伊斯曼音樂學院學習,整個人不由得有點茫然,不由得将自己的視線看向身邊的何深,眨了眨眼睛。
“伊斯曼……音樂學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