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距離之前傅調呆過的那一家爵士酒吧并不遠,從樓上走下去大概也就是幾分鍾的路程。
布羅茨并沒有選擇開車,在市中心的位置實際上開車遠遠不如走路的效率。
因此兩人在将一些行李收拾好,放置整齊後,便直接向着那一家酒吧走去。
此時此刻現在還沒有到這一家酒吧最紅火的時候,畢竟大家都還在吃着晚飯。
但是在酒吧的門口便已經排滿了長隊,無數人正站在酒吧的門口,等待着入場。
傅調一時間有點疑惑,看着周圍的環境不由得有點茫然。
明明幾個月前并沒有這麽多人在這個地方,就算是他之前離開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火熱。
爲什麽現在……
人這麽多?多到了他連入場都比較困難的地步?
看門口這個排隊的樣子,最起碼還需要等待十幾分鍾乃至于半個小時才有機會入場。
布羅茨似乎看出了傅調的疑惑,便直接拉着傅調來到了一邊,看着正在依次排隊入場的衆人,笑着開口道。
“怎麽樣?對于你半年前造的孽,有什麽感想?”
“這個……是因爲我?”傅調愣了愣,看着這個酒吧完全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個原因,随後不由得起疑。
“可我不是走了?我都已經走了半年了。”
“廢話,你當然走了,但是你帶來的人群又不可能直接跟着你一起走。”
布羅茨搓了搓自己的手,呼出一口冷氣後,對着傅調繼續道:“你記不記得我當時和你說,你的名聲就算是住在郊區的我,都已經聽到了?”
“嗯,我記得,可是我還記得你當時好像和我說,說你并不喜歡跟着這群人在這一家酒館裏面喝,你更喜歡你自己家門口的那一家。”
“對啊,可是我是我,我不喜歡這邊是因爲這個地方是市區,我如果想要從家裏到這邊來的話,我需要開車半個多小時乃至于一個小時的路程,而我出門喝個酒,在我最習慣的酒館,可能隻需要幾分鍾的路程。”
布羅茨看着前面緩緩前進的人群,聳了一下肩膀:“我是不喜歡過來喝,今天和你來一趟也剛好是順路,可是……我是我,其他人是其他人,他們可就不一定了!”
“雖然說所有人都更喜歡靠着自己家裏更近一點的酒吧,但是沒有辦法否定的,人還是更喜歡熱鬧一些,在自己家範圍内有一家生意特别火爆,自己去喝過幾次,味道也還不錯的酒吧,和自己家樓下幾乎沒有多少人,隻有倆三個固定的,不喜歡熱鬧的老頭坐在那個地方喝酒看報紙,他們肯定更加會願意稍微多走一點點,味道也還不錯的酒吧。”
布羅茨指着兩個人面前的酒吧招牌,笑着道:“就是你之前帶火的這一家,雖然你不在了,但是之前因爲你過來的客人并沒有完全流失,有很多人選擇繼續留下來喝酒,而這個地方的老闆有了更多的錢,便請了更加專業的一些爵士演奏者,請他們過來演奏,或者駐場。”
“久而久之……這個地方便成爲了一個非常有名的爵士演奏廳,甚至吸引了一些很有名的爵士演奏家前來演奏。”
布羅茨擡起手,皺着眉頭數道:“按照我記得的,好像有Gregory Porter,Wolfram Knauer,Grzegorz Karnas……”
這些名字傅調并不清楚,畢竟他對于爵士的專注度,更多的是放在自己身上,而并非其他的演奏家之上。
對于他而言,将自己的爵士演奏好,讓自己的爵士能夠表達出自己所想要表達的一切,那麽便已經足夠。
至于其他的爵士樂演奏者……
聽聽就好,雖然說他們的演奏方法可能更新,可他們對于爵士音樂之中的一些表達,并不如自己。
最起碼,傅調之前閑着沒事的時候,翻看了一些比較流行的爵士樂演奏者錄音,聽到的确實如此。
兩人很快便跟着人群進入了酒吧之中,這一家爵士酒吧很明顯比之前的裝修更加豪華,其中人也更加的放縱。
舞台上的那一位從未見過的爵士鋼琴演奏者正在肆意地狂飙着音階,構建屬于他的即興音樂。
而舞台中央依舊是有一群人在跟随着音樂随便擺動着身體。
和夜店很像,隻不過并沒有夜店那麽瘋,所有人都保持着克制。
畢竟這個地方是一個爵士酒吧,大家過來就是來蹭爵士樂聽的。
傅調帶着布羅茨兩個人走到吧台邊上坐下,對着酒吧開口道。
“一杯礦泉水,不帶氣的,然後……布羅茨先生,你要什麽?”
“我?我要一杯啤酒吧,嗯……單純的啤酒即可。”
“好!一杯啤酒,一杯礦泉水……”酒保在吧台中擦着玻璃杯,對着後台不知道誰喊道,随後自己将杯子放下,先給布羅茨将他的啤酒倒好,遞給他,然後躬身到櫃台下面,掏出來一瓶礦泉水,給傅調倒上,推到他的面前。
酒保重新拿起一個新的杯子在那個地方無意識地擦着,對着傅調随口吐槽道。
“啧,沒想到還有人來酒吧裏面喝礦泉水的,這個算得上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上一個在酒吧裏面喝礦泉水的,直接帶火了我們整個酒吧,哦對了,礦泉水10茲羅提,啤酒20茲羅提。”
“諾。”傅調翻出30茲羅提遞給那位酒保,補充道:“不過你說錯了一點,我應該不算你見過的第二個,準确講,我應該是你看到的第一個。”
“第一個?”
酒保愣了愣,擦着玻璃杯的手頓時停下,将目光擡起看着傅調,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視線看向身後的照片牆,看着與阿格裏奇放在一起的照片,又重新看向正溫和地笑着看着他的傅調,猛地一驚。
“迪奧·傅!等等,是你嗎?傅!你回到波蘭了?你……哦對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我記得你說過!你參加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
“嗯。”傅調笑了笑,抿了一口杯子裏面的礦泉水,看向舞台上的那位正在演奏的爵士樂音樂家,目光中不由得帶着一絲絲的好奇。
“這個人是……”
酒保将身體前傾,靠近傅調的身邊,看着正在舞台上演奏的那位不由得笑了笑:“這個人啊,這個人并不是華沙的,他是來自于德意志的一位爵士樂演奏者,Nicolas·lang,來自于慕尼黑附近的一座小城市,彈的非常不錯,目前也算得上是我們這邊的台柱子之一了。”
傅調看着那人并未多話,而是問道:“唔……之前的那幾位呢?”
“之前的那幾位?你是說……之前那些跟你一起的那些樂隊成員?”
“嗯,就是他們。”
“他們啊……”酒保無腦聳肩,看着舞台上的演奏歎氣道:“他們自己退了。”
傅調不解:“自己……退了?”
酒保毫無意外地點頭:“對啊,自己離開了我們酒吧,因爲來的人越來越多,過來看他們演奏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之前人少的時候還算得上是比較放開,畢竟就算演奏失敗了也沒有什麽問題,現在人多了,他們就開始有壓力了,特别是看着之前被迪奧你帶過來的那些人逐漸離去的時候,他們心中的壓力直接爆炸。”
“壓力啊……”傅調頓時了然。
酒保并未注意到傅調的神情,而是繼續道:“這樣的情況繼續,終于有一天,大概是五月份左右吧,他們樂隊的成員就過來和我們的老闆開始談,想要離開,一開始的時候老闆還以爲他們是想要加工資,可是談了半天才知道,他們确實是想要離開,他們心中的壓力太大了,希望老闆能夠開始尋找新人。”
“我一開始還不理解,後來聽他們自己說才大概明白了他們的想法,如果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那樣用一個非常低的身份起來,他們或許還能夠繼續演奏下去,畢竟那些吸引過來的人很多人都應該是他們的粉絲,但是迪奧你來了,現在他們演奏的人很多的都是你迪奧的粉絲,很多人都是因爲你來的,但是走卻不一定是因爲你而走,很有可能是因爲他們而走。”
“巨大的舞台加上與實力并不相匹配的演奏,還有逐漸流失的客人……”
“雖然說營業額相比較之前漲了許多,他們每天收到的小費也更高,但是他們沒有辦法接受這種每天都看着熟客再也不來的場景,最終就決定自我放棄,等來了新人便直接離去。”
“後來嘛,就正如同你面前看到的這樣,從爵士樂隊,再到鋼琴演奏者,最終全部換血成功,變成了現如今的模樣。”
酒保說的非常遺憾。
他跟着之前的那個樂隊也一起工作過許多時間,雙方都比較的知根知底,在知道這個樂隊最終決定放棄職位,去其他小的爵士酒吧後,難受了好久。
不過當新的樂隊過來後,他的心情便立刻進行轉換。
新的這個樂隊演奏的比之前的要好上許多,帶來了之前的許多客人,甚至直接将他們這邊的名氣徹底打響。
他們再也不要用某位華沙風靡一時的爵士鋼琴家曾經演奏過的地方來吹噓自己,而是可以用現在某位華沙風靡一時的爵士音樂家演奏的地方吹噓自己。
傅調聽着酒保的話并未多說什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選擇。
當時自己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個人就和自己說,說他感覺自己可能很難将傅調給他的場子給撐起來。
現在看來,确實如此。
不過這樣也是一個好事,他們最起碼見證以及經曆過了這樣的大場子,他們才知道這樣的場子究竟需要的是什麽,他們也好向着這種大型爵士酒吧樂隊的方向前進。
傅調不由得笑了笑,再次抿了一口礦泉水。
邊上的布羅茨則是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邊喝着啤酒,略帶好奇地看着周圍的衆人。
他之前隻是聽過,從未來過這裏。
舞台上的演奏突然停止,那位尼古拉斯·朗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衆人,故作神秘地開口道。
“各位,今天的爵士體驗,又要開始了!規則和之前的一樣,我們讓你上來在鋼琴上随便彈奏,我們來幫你配成一首爵士樂,體驗一把爵士樂手的快感!有誰……想要來加入?”
嘩!
整個酒吧裏頓時炸開了鍋,衆人迅速舉着手,希望那位尼古拉斯·郎能夠點到自己。
布羅茨看着這情況不由得感覺有點有趣,用手肘戳了一下傅調。
“喂,迪奧,這種情況你能做到嘛?就是我随便彈奏什麽音,你都可以幫我配成爵士樂?”
傅調想了想,并未猶豫:“應該可以。”
“哦?怎麽做?說說看?”
酒保聽着二人的談話,不由得同樣将自己的身體靠向傅調,想要聽取一點秘籍。
看着圍在他身邊的二人,傅調有點無奈,想了一下,用比較專業的話語開口道。
“簡單來說,就是爵士樂比較包容,不管你彈什麽音,聽上去都有可能是爵士,畢竟爵士樂裏面經常會有9,11,13和弦的存在,這些和弦基本上包括了八度以内的每一顆音。”
“例如最簡單的C大調7和弦,CEGB,加上九音,就是CEGBD,加上十一音,十三音,十五音,你就會發現,CEGBDFA,所有的音都在裏面了,你甚至按下CDE,都是一個非常和諧的存在。”
“當然,你會問那些變化音,變化音其實非常簡單,因爲鋼琴的和弦之中并不可能隻有單純的大三,大七,大九和弦,你完全有可能碰到小和弦,增和弦以及減和弦的存在,這些變化和弦上同樣包含着所有的音。”
“因此,如果你看你身邊的那人演奏的音樂,理解足夠的快,然後将這些反應在鋼琴之上,你就可以跟那人一樣,随便任何一個人去演奏單音,你再将和弦補上。”
“那種越不懂音樂的人,越喜歡簡單随便按的,越容易跟,你甚至還能用自己的節奏帶着他走,但是如果換做那種學過一點點音樂的,還會搞一些奇奇怪怪節奏的人,讓他們上去,跟的就會比較困難,畢竟你完全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奇怪地操作。”
布羅茨和酒保兩人相互看了一眼。
雖然聽不懂傅調究竟在說什麽,但是聽上去好厲害的樣子。
酒保立刻開口問道:“那麽如果現在讓你上,讓你上去跟他一起演奏,你能夠演奏成什麽樣子?你能夠帶着他跑嗎?”
“帶着他跑?”傅調想了想,沒有理解酒保什麽意思。
酒保立刻解釋道:“就是說他現在不是帶着那些沒有學習過鋼琴的人演奏很輕松的樣子,那麽你能不能通過他的和弦,給出你的演奏,從他帶着你跑,變成你帶着他跑?”
“這……”
傅調沒有想到酒保居然問的是這個,他頓時有了一點點的猶豫。
“如果實在要做的話,其實也是可以做的,畢竟不管什麽音樂,伴奏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主旋律,我可以通過我給的主旋律變化,讓他的伴奏按照我的想法去演奏,可是……”
“可是什麽?”酒保激動地問道。
傅調看着激動的酒吧,指了指正在舞台上演奏的那人無奈地笑了一下:“可是我和他無冤無仇,我沒有必要去拆他的台啊。”
“欸,這個怎麽算是拆台?你要知道這個場地本來就是你的場地,你現在隻是找回你自己的位置啊!上上上!幹他!加油迪奧!我看好你!沖吧!”
酒保看着傅調和那個舞台上演奏的爵士樂音樂家,不由得更爲的興奮,忽悠着傅調直接上去拆舞台上那人的台,讓那人下不來台。
畢竟這裏是酒吧,還是爵士酒吧。
爵士樂講究的就是一個直,我看不慣你我就是要用音樂怼你,用音樂技術碾壓你。
和那些同屬于黑人音樂的Rap不同,Rap更多的語言攻擊,而爵士樂,更多的是音樂攻擊。
就如同之前傅調在船上那樣。
但是傅調看着那人,想了想,最終還是輕微搖頭。
他一直有一個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是之前在船上的鬥琴都是那樣。
人家正在好好的工作,自己沒有必要去讓人家下不來台。
并且自己的時間也是很寶貴。
今天來這個爵士酒吧,更多的是因爲之前在海城的時候一直憋着,除了在爵士以及流行音樂演奏的課堂上彈一點爵士玩玩,其他的時候都是在練習古典。
現在好不容易來到了華沙,當然第一選擇就是先來這種爵士樂的酒吧爽爽,讓自己放松放松。
傅調就那麽輕松地倚靠在吧台上,看着遠處正在演奏爵士樂的尼古拉斯,随意地跟着他的節奏晃動着身體。
那人的技術還算不錯,就算是在船上,也算得上是比較厲害的一批人之一。
當然,比之前的那位,在船上挑釁自己的還差了一點。
身後的酒保看着傅調,表情無比的幽怨。
看傅調這樣,今天的熱鬧應該是沒了。
不過無所謂,傅調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麽這家酒吧必定會更加熱鬧。
畢竟……這家酒吧就是傅調帶火的。
傅調并不知道酒保的想法,他将杯子舉起,杯子之中還有剩下來最後一口礦泉水。
他拿着杯子舉向邊上的布羅茨,溫和地笑了笑。
“布羅茨先生。”
“嗯?怎麽了?”布羅茨轉頭。
“謝謝你給我的幫助,我一定會拿到一個足夠高的成績的,謝謝。”
話音落下,傅調将杯子裏的礦泉水一飲而盡,對着身後的酒保略微點頭,笑着道:“回頭跟老闆說一下,就說我回來了。”
“好的!迪奧先生!”酒保眼睛一亮,期待地問道:“還是之前的時間嗎?”
“不了,最近還需要練習,等我通知吧,我會提前通知你們的!”
“好嘞!迪奧,我會跟老闆說的,我等着你和尼古拉斯的正面對抗。”
傅調拿起衣服,對着酒保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布羅茨無奈地看着自己杯子力還剩下一半的啤酒,又看了一眼傅調已經喝完的杯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哪有人用礦泉水敬啤酒的?”
說罷,他将這一半的啤酒一飲而盡,狠狠地打了一個飽嗝後,同樣離去。
一切隻等,比賽的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