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厲害！”傅調脫口而出，沒有一絲絲的猶豫：“真的非常厲害，特别是剛剛開頭的地方，還有之前何老師你和朱宰讨論的那個地方，音樂的美感真的非常強烈，還有……其中的那種通透！”
傅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緩緩解釋道。
“音樂之中獨屬于何老師你的那種通透感變得無比純粹，其中的音樂性也極爲漂亮，對了，還有肖邦的感覺，何老師你肖邦的感覺非常的強烈，我能夠感受到一個完整的, 成體系的肖邦在其中，我甚至可以通過音樂感受到何老師你對于肖邦的構建, 對于肖邦何老師你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想法，爲什麽會這樣想，真的，非常厲害！”
“嗨，這不是必然的嗎？”何深笑了笑：“我練了肖邦有十幾年了吧，雖然說我不是那種全世界有名的頂級鋼琴家，但是最起碼我也是海城音樂學院裏面的鋼琴副教授，年輕的時候也是拿了許多許多的獎項，就算說其中沒有那種世界級的第一，那也不是其他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資曆的鋼琴演奏者可以比拟的！并且……”
何深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笑眯眯地看着何深, 緩緩道：“并且你要知道，我從和你見面的第一次我就說過，我的肖邦可能是全國前幾的存在哦，我不僅僅是在國内很有名，我甚至在國外的名聲同樣顯赫, 在柏林藝術大學, 巴黎高等師範，曼哈頓音樂學院等頂級音樂學院之中，我也是那種足以挂名的，被邀請過去演講的人欸，你可千萬别小看我了……欸等下，你不會之前一直在小看我吧？”
“沒有……”傅調略微有一點心虛地移開視線。
何深死死地盯着傅調，空氣一時間無比的安靜。
不過很快，何深便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傅調的肩膀，爽聲道：“好了，别苦着臉了，和你開玩笑的，你小不小看我都無所謂，把你的肖邦先練好再說吧，總而言之……好好努力，繼續練習！”
“好。”
“好什麽好，明天來找我，給我遞交一份你今天在音樂廳裏面學習的報告上來，或者你直接去演奏給我聽，聽到沒？你可以去網上，就是那個……imslp上面找一份雙鋼琴的譜子彈一下, 也可以遞交紙質的文檔, 都可以，整理一下你的問題給我，多整理一點，别到時候問完又有新的沒有寫出來，等你整理好了我統一的給你解答，知道不？”
“嗯，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我先撤了，啧啧，沒想到一下子把時間彈超了，後面就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夠把這些錢賺回來了……唉，越來越窮了啊，明明我也勉強算是行業大佬之中的一員，怎麽就混成這樣子了呢？唉……”
何深唉聲歎氣地拿起衣服披在肩上，轉身離去。
屋内無比的躁動，舞台上的衆人也在收拾着自己的樂器，準備離開。
隻有朱宰在和樂隊分部首席談論着一些細節上的問題，之前某些人的問題何深跟朱宰兩個人都聽出來了，不過都不太好說，都是一些細節上的處理。
朱宰将問題轉交給分布的首席，首席再交給樂器首席，樂器首席對那些出現問題的演奏者進行批評指導。
這才構成樂隊的一個完整鏈條。
看着舞台上的衆人，傅調想了想并沒有繼續上前聽二人談話，而是拿起之前何深給他的樂譜，轉身離開。
屋子外已經完全黑了，他在音樂廳裏就這樣莫名其妙直接度過了一整天，如果不是肚子在叫，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還沒有吃飯。
樂團裏的衆人應該也都差不多，在排練的時候排練到混天黑夜也是常有的事情，看着他們在音樂廳外勾肩搭背的模樣，應該是打算晚上去聚餐一頓。
畢竟樂團也是工作，又不是純粹的興趣愛好，工作被迫加班結束肯定得要好好地犒勞一下自己。
傅調搖搖頭，将滑下肩膀的書包重新提了提，順着大馬路向着地鐵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的時候，停在一家面包店門口買了一份面包，蹲在路邊的椅子上撕着吃。
頭頂依舊看不到任何的星星，傅調現在已經習慣這種看不見星空的感覺，不過依舊無法喜歡。
看不見星空的夜晚，失去了夜晚的魅力。
傅調就這麽慢慢地咀嚼着面包，感受着面包的香氣在口腔中發酵，大腦逐漸放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音樂之路并沒有盡頭，就算是他現在的老師，何老師，他現在也依舊在繼續向着更高一層的方向前進。
而在何深之前，還有更多的人。
比如說李迪雲，比如說單義，比如說阿格裏奇，甚至那些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評委。
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絕對不是終點，而是一個更高的起點！
從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奪得一個良好的成績，那麽就證明了你有能力登上那個與大師對話的舞台，你也有機會收到所有頂級古典音樂公司的邀請，投身于古典音樂事業，在全世界巡演。
這一切，都是在他能夠登上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拿到一個好名次的前提之下。
所以……
他必須參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拿到一個足夠證明自己實力的名次，隻有這樣，他才算可以推開那一扇大門，和那些大師共坐一席。
如果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沒有取得一個很好的名詞，那麽隻能慢慢的提升，就如同現在的何深一樣。
何深他在古典樂上的實力已經強到傅調都有一點點看不懂的程度，就算這樣，他也隻是在國内小有名氣，在國外幾乎無人問津。
正所謂成名要趁早，傅調堅信，如果何深他的實力再強一點，能夠在很早的時候就登上世界舞台，那麽現在的何深絕對不會在海城音樂學院裏面擔任老師教書，而是已經到世界頂級的音樂學院裏面擔任榮譽教授了。
“不過，真難啊……古典音樂之中的深度感覺真的難處理，和那種追求個人即興發揮的爵士完全不同，如果古典能夠像爵士一樣簡單就好了……”
“可惜，古典音樂有一個最底線的要求，你彈的肖邦得要是肖邦的感覺，貝多芬得要是貝多芬的感覺，莫紮特得要是莫紮特的感覺，這些音樂都需要不斷地思考研究，才能逐漸進步。”
“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夠将古典音樂彈好……”
傅調擡頭長歎一聲，他現在特别想要找一家爵士酒吧，去裏面放縱一下，随便彈一點東西釋放一下自己心中的燥郁，就和之前在華沙那邊一樣。
可是看着周圍連成片的店鋪，各種各樣的網紅視頻以及小賣部，就是沒有任何一家爵士酒吧……
不，甚至沒有任何一家酒吧的存在！
如果讓他專門坐地鐵跑上一個小時去找一家爵士酒吧，傅調又感覺太過于浪費時間，這點時間多睡一覺不好嗎？
想到這裏傅調隻能無奈搖頭，将最後一點面包塞入口中，繼續向着地鐵方向走去。
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如果再晚一點，可能就不太好回去。
雖然說自己的信心被打擊了很多，但是自己對于肖邦的感覺，也變得愈發強烈。
何深的肖邦，自己的肖邦，單義的肖邦。
所有的一切都将逐漸融合，化爲他的養分，幫助他變得更強。
隻是……
還需要一點時間！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将自己的音樂體系徹底構建成功。
從音樂之中的自我，到本我，在表達作曲家對于音樂的想法之時，同樣也需要表達出自身對于音樂的情緒。
因此，何深在回去後接下來的數日，何深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音樂之上，他練琴也變得更加刻苦。
隻靠天賦是不長久的，或者說，是完全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練習，練習，不斷的練習，才能夠讓自己的天賦得到施展。
沒有辦法得到施展的天賦，永遠都不能算得上是天賦。
何深看着傅調愈發的刻苦，并未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給傅調增加了更多的輔導教學，在他音樂會之前的練習上，也會将自己的練習過程拆分下來給傅調去聽。
每一次都會讓時間超過許多，每一次都被朱宰說，但是每一次何深都是這麽做。
對于何深而言，如果他真的想要賺錢，那麽他有很多種身份去賺錢，而并不是像現在這樣略顯困苦。
傅調自然而然也是看在了心中，無比的感激，盡可能地将何深的音樂去理解消化分析，思考何深的肖邦爲什麽那麽彈，這種演奏方法對自己的未來究竟有什麽樣的好處，或者說對自己有什麽幫助。
不過……
每一次聽完何深的排練，傅調總是感覺到一陣郁悶。
畢竟何深在他面前展現出來的東西真的太過于牛逼，差距拉的有點大，讓他總有一種差距越追越大的錯覺。
這種煩躁的情緒隻有在每周一早上的爵士課才能得到緩解，他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對于爵士音樂的天賦。
在爵士課上，他幾乎都快要霸占了老師的地盤，将課程幾乎變成他的獨奏音樂會。
就比如說老師講到一個爵士的風格，比如說藍調布魯斯，傅調就能夠在邊上直接演奏出藍調布魯斯的音樂。
說到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細節，傅調則是立刻改變其中的演奏方法，将那些細節扣出來，在衆人面前放大。
傅調這麽一搞，搞得爵士樂的老師又開心又難受。
開心的是自己輕松了，可以坐在一邊動動嘴皮子就行了。
他甚至連課件都不需要做，隻需要給傅調看一眼旋律，傅調就能用這個旋律編配出各種各樣爵士樂的内容。
有些甚至比他編配的都好聽。
難受的是這個裝逼的機會本來應該屬于他，每一次上課他都可以用自己的爵士去裝逼，讓那些學生好好學着點。
看到他們崇拜的目光，那感覺真的是爽，可惜現在這種崇拜的目光全部都給了傅調。
一時間爵士樂的老師不知道如何是好。
讓傅調彈吧，總感覺怪怪的，一個學生在上面演示，表演，自己一個老師在那邊動動嘴皮子。
這個是傅調的課堂還是他的課堂啊！這個完全反過來了好吧？
如果讓傅調不彈吧，總感覺有點虧待自己，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可以輕松一點的工作，休息一節課，甚至可以算作混吃等死休息，多好啊。
大家都是打工人，有摸魚的機會爲什麽不摸魚呢？
因此爵士樂的老師便隻能帶着一股奇怪的感覺看着傅調，無比的糾結。
不過或許是因爲傅調的爵士太過于牛逼的緣故，他們這一組的人也被卷了起來。
要知道能夠進入海城音樂學院的人幾乎人人都是每年的前幾名，誰會承認自己被别人壓一頭？
所以看着傅調在講台上彈着爵士當教學素材，舞台下的那群人也開始試着和傅調争奪一下教學素材的地位。
一開始還有人會選擇兩人合作演奏，到了後面，基本上就是人人都自己彈自己的，自己去學着給自己的音樂加花，加一些即興的内容在其中，甚至開始有人提前學習老師還沒有講到的内容。
學不會就背傅調的演奏，跟着傅調的節奏走，盡可能地讓自己的進步速度更快一些。
所有人都在努力進步，爵士樂的老師頓時發現，他準備的課程不夠了，自己原本準備一兩周講一個方法的，結果現在被卷的一周，乃至于一周不到就需要練習一個演奏法，甚至需要開始學習複合爵士演奏，以及流行音樂演奏。
速度太快怎麽辦？後面的課程如果提前上完，總不能給這些人上下一學期的課程吧？
還有其他的一些内容……
無數的想法在腦中走過，這讓那位老師變得更加糾結。
傅調并不在乎老師怎麽想的，對于他而言，爵士樂的課程是真正意義上的放松，他可以随便的演奏音樂不需要受到任何的打擾，也不會有任何的指導，算得上是完全的自由。
而古典音樂，他則是不停地深耕，追求音樂之中的極緻，尋找自我的方向。
很累，很充實。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錯覺，傅調總感覺自己在練習古典音樂的時候，重新回來彈爵士，對于爵士的控制感覺更強了一些。
就有一種褪去了自己身上全部的枷鎖，可以肆意戰鬥的感覺。
并且他隻是存粹靠着自己天賦去演奏的一些作品，他在演奏的時候居然會不由自主地深入其中，思考自己當時這麽想，這麽演奏的理由是什麽。
如果讓他重新演奏一遍，是否還會有更好的進行方法？
這種感覺讓傅調感覺非常的新奇。
如果自己有時間的話，傅調是真的想要花大時間去研究一下自己的爵士，看看能不能再進行進步。
可是……
時間并不多。
他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将肖邦演奏好。
傅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古典音樂之上，偶爾玩一玩爵士放松。
就這樣，時間飛快流逝。
很快時間便來到了何深的音樂會當日。
作爲海城音樂學院的老師，海城音樂學院裏面自然在官網，學校内公告欄，還有其他的一些地方張貼了海報。
通體黑色的海報上，何深穿着黑色西服站在鋼琴面前，雙手插兜，笑眯眯地看着鏡頭，身體無比的放松。
在他的身後，則是海城和音交響樂團的縮影，以及一些演出的信息。
何深《肖邦之旅》音樂會，演奏者：何深，伴奏樂團：海城和音交響樂團。
演奏時間：周五晚7：30分。
承辦單位：……
一大堆海城音樂學院以及海城文化局那邊的單位出現在海報之上，字很小，如果不注意很難發現。
不過也沒有人在意這些沒有必要的内容。
畢竟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海報上的何深身上。
太帥了！
從海報上看，何深這張藝術照帥的有點過分，有點不像本人，甚至感覺像是直接P的有點過了，讓人懷疑真實性。
不過這并不影響很多女生都圍繞着海報拍照，讨論着這個老師究竟是學校裏的哪位，爲什麽作爲學校裏的一員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沒有任何人覺得何深是學校裏鋼琴系的那位，也沒有人覺得何深是學生，畢竟何深的臉很成熟，與那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完全不一樣。
隻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何深就是學校裏鋼琴系的何深，何深在學校裏經常一身休閑裝，完全看不出任何藝術家的感覺。
就連傅調看着那個海報都愣了半天，沒有認出來海報上的那人是誰。
不過……
當傅調按照之前和何深的約定，來到了琴房裏的時候，他看着面前同樣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白色内搭，頸口系着一個黑色蝴蝶結，衣服筆挺筆挺的，渾身上下充斥着藝術家氣息的男子，滿頭問号。
“額……你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