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茨走了，開着他的小汽車晃蕩晃蕩地離去。
傅調看着手中并沒有多少錢的信封，一時間不知說什麽。
如果在幾日前，他或許會非常激動興奮，畢竟他身上一分錢沒有，能夠拿到這麽一點錢，回家應該沒有多少的問題。
但是現在，他身上有了近萬茲羅提，這個價格讓他心中的興奮少了許多，隻剩下感動。
這個錢肯定是還不回去的，雖然布羅茨先生住的地方比較偏遠還比較簡陋，但是他并不是那種缺錢的人。
否則，他也不會将屋子出租的錢塞回傅調的手中。
如果下次還能遇見布羅茨先生的話……希望可以将這個人情給還了吧？
畢竟，在毫無情緒基礎的情況下，人家确實是照顧了他将近半個月的時間。
并且布羅茨總給他一種丹尼的感覺。
特别是沒事的時候就拉着他念那些波蘭語單詞。
他并不會教什麽特别難的，隻是教了一些日常用語，方便交流，實際上這些簡單的波蘭語單詞，确實是方便了不少。
傅調掂量了一下口袋中的信封，無奈地笑了笑，轉身走向爵士酒吧。
還沒有等他推開門，屋子裏的熱浪便已經撲面而來。
經過傅調預告離開的爵士酒吧，在傅調來之前便已經坐滿了人，他們都在等待着傅調的出場。
當他推開門的瞬間，所有人都在歡呼。
“迪奧！傅！”
“迪奧！傅！”
“迪奧！傅！”
“……”
無比的統一，瘋狂的掌聲。
他們在爲傅調的出場歡呼。
這是傅調在華沙的最後一場狂歡。
傅調看着在舞台邊緣的衆人，身體不由得挺起，将手邊的行李箱丢給邊上的工作人員。
“好久不見，晚上好！”
“哦！！！”
歡呼聲再次高漲，所有人一邊拍着桌子，一邊嚎叫。
傅調從衆人預留的通道中間走過，坐在鋼琴之前。
那拽着低音提琴的黑胖子，吹着薩克斯的白人小哥，以及那鼓手，三人同時對着傅調點了點頭。
傅調也看向三人，同樣點頭。
他的手緩緩擡起，随後轟然落下。
無比狂烈琴聲瞬間響起。
右手在高音區飛快的跑動，而左手，則是在低音瘋狂跳躍。
一個無比勁爆的開場。
邊上的樂隊成員并未遲疑，緊緊地跟随在傅調的身後，幫助傅調将樂隊的感覺拉開。
音樂的廣度并不再局限于鋼琴之中，而是變得更加寬廣，也更加随性。
舞台下的衆人瞬間歡呼，音樂的情緒同樣帶動了他們的激情。
沒有固定的曲目，也沒有固定的樂器。
薩克斯歇息了一會，小号便緊緊跟上，再後來，也有帶着圓号的觀衆跑到台上，讓傅調配合着他吹上一段。
傅調并未拒絕，手指一直在鋼琴上跑動，樂呵呵地跟着衆人狂歡。
音樂從未停止。
對于傅調而言，音樂已經不再是音樂，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語言，他和衆人交流的語言。
所有人都将他們一天的情緒發洩在音樂之中，而傅調，則是緊緊地托住他們還未落下的情緒，整理好，還給他們。
這讓所有人都感覺到舒适。
這也讓他們，不願離去。
傅調看着周圍衆人，揣摩着他們的情緒，讓音樂更加的貼合他們所感。
音樂奔湧，永不停止。
或許因爲太過興奮，加上當天爲周五，傅調一直彈到了早上六七點，衆人這才散去。
音樂聲漸歇，酒館裏也變得空空蕩蕩。
樂隊裏的衆人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在算清了今天的分紅後，不由得咧嘴一笑。
今天晚上的收益，足夠他們正常幹半個月的。
整整4000多茲羅提，就算四個人評分，每個人也能分到将近1000。
而華沙人均月工資也就2000茲羅。
而帶給他們這一切的，正是坐在琴凳上發呆的傅調。
衆人将傅調的分紅給了傅調後，依次向前，給了傅調一個小小的擁抱，給予傅調他們的祝福。
而傅調，同樣溫和地笑了笑，接受了他們的祝福。
“迪奧！加油！希望今年十月還能看到你。”
最後一位，也就是一開始的那位鋼琴手，他松開傅調的肩膀，艱難地笑了笑。
他伸手捏了捏傅調的肩膀，似乎想要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人已經散去的酒吧，歎了一口氣。
“不過啊，你把這個場子搞得這麽熱，我怎麽接啊”
“沒事，加油，多練練，會好的。”
“好吧，希望我能不讓觀衆流逝太多吧，不然感覺老闆會把我踢了。”
傅調揮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那人無奈點頭，再次歎息，轉身離開。
鈴铛聲響起，那人消失在酒吧之内。
酒吧老闆将身體靠在吧台上，看着傅調的背影笑了笑。
“迪奧。”
“嗯？”
“你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預選賽的選手吧？”
“對，怎麽了？”
“我有一種預感，你絕對可以進入決賽。”
老闆起身，伸手探進櫃台摸了摸，摸出一個照相機，對着傅調問道。
“所以……要不要提前拍個照，做個留念？就算你這一次比賽沒有成，我也相信你絕對會成爲一名偉大的，讓全世界震驚的鋼琴家。”
要……拍照嗎？
傅調看着那照相機沉默，過了好久，才擡起頭，笑了笑。
“好，不過我希望可以放在阿格裏奇的邊上。”
“當然！”
老闆走到傅調的身邊，将手中的照相機遞給還在收拾的工作人員，讓他幫忙拍了一張。
照片紙從相機内吐出，随着時間的流逝，兩人逐漸從黑暗中顯露。
老闆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相框，将兩人的照片框起，放在阿格裏奇的邊上，轉頭看向傅調，微微咧嘴，将一封信封遞出。
“諾，這個是你今天晚上的收益，800茲羅提，不過爲了感謝你給我店帶來這麽高的收益，所以，我補到了一千。”
老闆眨了眨眼，補充道：“全部都是你的要求，換成了整鈔哦!”
傅調接過信封，并未看其中，而是對着老闆笑了笑。“多謝……”
“不用謝，那麽，十月見了。”
“嗯，十月見。”
傅調點頭，将衣服重新裹好，拖着行李邁步出門。
他的口中緩緩的吐出一口寒氣，看着它與華沙的霧霾融爲一體，目光波瀾不驚。
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預選賽已經結束，接下來，便是十月的正賽。
“那麽，華沙，再見了。”
“希望十月份時候的你，能夠迎來一個足夠完美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