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桌子下面放着的是一個紙袋子,現在是一個小牛皮箱子。
“暗紅色的?拿給我看看呢。”陳劍秋饒有興趣地看着伊娃手上的檔案袋。
“你知道的,我不會漫天要價。”伊娃将檔案袋遞給了陳劍秋。
陳劍秋打開檔案袋。
他将裏面被撕開的幾張紙拿了出來,借着燈光掃了一眼。
“可以。”
陳劍秋對情報的價值做了肯定。
伊娃松了一口氣。
陳劍秋将箱子提到了桌子上,推到了她的面前。
女人打開箱子,裏面金光閃閃。
“我給你的那把槍帶了嗎?”陳劍秋突然問道。
“帶了。”伊娃合上箱子,撒了一個謊,“您是擔心我一個女人這麽晚拎着這麽多黃金不安全嗎?”
“隻要你沒有在大街上把黃金拿出來欣賞的愛好,應該不至于。”
陳劍秋給自己點了一支雪茄。
“不過我記得上次提醒過你,你已經被哈裏曼懷疑了,你的處境相當危險。”
他吸了一口雪茄,看着伊娃:
“而且,政府針對北方證券的訴訟已經進入了尾聲,他們勝算不大。”
“幹完這單我不幹了。”伊娃坐在了陳劍秋對面的椅子上。
“我打算回去就辭職,然後離開紐約。”她說道,“這些錢夠我養活自己的下半輩子了。”
“你不是在和小洛克菲勒打得火熱嗎?我聽說都見過家長了。”陳劍秋眨着眼睛。
“難道大名鼎鼎的陳先生也這麽八卦嗎?”伊娃瞥了陳劍秋一眼。
“好奇而已,上次可是你自己說要換目标,我才推薦了一個長相、家世都不錯的給你,還免費贈送了全套情報資料。”
陳劍秋磕了下煙灰。
“按照我家鄉那裏的說法,你們要是成了,我算是你們‘媒人’,也算是成就了一樁因緣。”他說道。
“我從來沒有愛過他。”伊娃表情平淡如水,“我天真的以爲可以嫁入豪門,結果發現在他們面前我赤裸得就和一隻初生的羔羊一樣。”
“嗯,這倒是,不見其門庭,不知其深。雖然老洛克菲勒娶老婆的時候也是個窮光蛋,就湊了二十五美元把他老婆迎進門。”
陳劍秋沖着伊娃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還沒有放棄撮合這樁“因緣”的努力。
“不過你可以試試生米煮成熟飯啊,挺着個大肚子去要挾老洛克菲勒啊,他老頭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讓你嫁進來也說不定呢。”
“陳先生,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伊娃看着陳劍秋,嘴唇子啊微微顫抖,“我并不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玩笑。”
陳劍秋突然想到了什麽,面帶歉意地說道:“抱歉,我往了你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
“正如您知道的,我是一個私生子,我從小時候開始,就不知道我的是誰爸爸。”
伊娃擡頭看向了天空。
“我曾問過我的媽媽我們爲什麽不去找他,可每提起這個問題,我的媽媽就會和瘋了一樣。”
“他或許早就把我們忘了,即使找到了他,他也不會認我們,否則的話,也不會幾十年都不來見我們一面。”
“也有可能是死了。”陳劍秋插嘴補充道。
在那個年代的西部,一個人變得杳無音信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當人們想起他的時候,說不定他已經變成了野狼的一坨糞便。
“死了就死了吧。”伊娃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素未謀面的爸爸被陳劍秋判了死刑,“我不想我和我的孩子變成那樣。”
“相信我,小洛克菲勒應該不是這種人。”陳劍秋挑了挑眉毛,“我感覺他很愛你。”
看着天空的伊娃笑了,很無奈,也很悲傷:
“陳先生,我不知道什麽是愛,從小到大,沒有人愛過我,我也沒有愛過任何人。”
“愛情嘛,我也說不清。”陳劍秋叼着雪茄,雙手枕在了腦袋後面,靠在了椅背上,“不過我敢打賭,小洛克菲勒先生現在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情。”
“是嗎?然後,我感動,愛上他?”伊娃一臉嘲弄。
“我又不是占蔔師,你問我,我問誰?”
陳劍秋站起了身。
“行了,時候不早了,我也不說其他的了,到了西部遇到什麽困難,寫封信告訴我就行,合作一場,能幫你的,我還是會幫你。”
伊娃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想把箱子提起來,然而卻發現一個手并沒有辦法完成這個動作,于是用上了另外一隻手。
陳劍秋沒有任何要幫上一手的紳士舉動,而是目送着伊娃歪歪扭扭地走出了後院的大門。
他看了一眼手表,目光落到了後門口的那盞燈上。
一隻飛蛾似乎是被燈光所吸引了,“噔”得一聲撞在了燈泡上。
飛蛾被彈了出去,恢複飛行的穩定後,又撞了上去,如此反複。
“希望你能來吧,你們倆的生死,就由你自己來定吧。”陳劍秋自言自語道。
伊娃雙手提着小箱子走出了院門。
和之前一樣,她沿着昏暗的巷子向前走去,打算繞一個彎,沿着河邊的道路回到自己的車那裏。
這個點,這條道上已經沒有行人了,隻有幾盞路燈亮着,相隔很遠。
伊娃沿着道路走着。
她的額頭已經出了汗,鬓角的頭發濕了,貼在太陽穴上。
伊娃放下箱子,擦了一下頭上的汗。
但當她再次擡起頭的時候,猛然發現前方道路上,路燈照射不到的地方,黑黢黢地好像站着一個人。
“誰,誰在那裏?”伊娃緊張了起來,對着黑影喊道。
黑影慢慢地移動到了路燈下面。
一張面目猙獰的臉從黑夜中浮現。
“果然是你!”哈裏曼抽了一下鼻子,惡狠狠地說道,“我對你這麽好,你這個婊子居然出賣我!”
在看清楚哈裏曼的臉之後,伊娃反而恢複了鎮靜。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親愛的。”她說道,“我是來取衣服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不要再裝了,你這個婊子!”哈裏曼指着伊娃,“什麽裝衣服的箱子需要兩隻手來提?嗯?”
“你拿走的那幾張紙,是我故意放在垃圾桶裏的,我根本就沒走遠,那個時間段,隻有你在上面!”
“摩根早就告訴我公司裏出了内鬼,我怎麽查也查不出來,真沒想到居然是你!”
哈裏曼的手伸向了衣服裏:“說!你爲什麽要背叛我?”
被戳穿之後的伊娃,反而更加平靜了:
“哈裏曼先生,有沒有一種可能,從一開始,我就是在騙你呢?”
“婊子!你知道我們西部的人是怎麽對待叛徒的嗎?”
哈裏曼的手從衣服掏了出來。
他赫然拿着一把左輪手槍。
空氣有些凝滞。
伊娃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好像聽見了轟鳴聲。
女人突然有點後悔,沒有聽陳劍秋的話,把她的那把槍帶上。
哈裏曼舉起了槍。
伊娃丢下箱子,扭頭就跑。
然而,槍聲并沒有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嘭”得一聲悶響。
伊娃跑到黑暗之中才扭過了頭。
一輛車不知從哪裏殺了出來,斜斜地停在路中央。
車的兩盞大燈亮着,兩道光柱劃過黑夜。
而順着燈柱的方向看去,在車的正前方十米左右的地上。
哈裏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一片血泊,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