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克菲勒的母親勞拉是一位溫柔而又慈祥的婦人。
她出生于克利夫蘭的名門望族,父親曾是一位州議員。
不過在她的身上,你看不出一絲貴婦人的習氣。
縱然她的丈夫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幾個人之一,她依然保持着簡樸的生活習慣。
“哦,約翰,我的孩子!”
在看到小洛克菲勒出現在面前後,勞拉開心地張開了自己的雙臂,給了自己的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媽,你最近身體還好嗎?”小洛克菲勒彎下腰,同樣緊緊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哦,孩子,我一切都好。”勞拉在小洛克菲勒的耳邊溫柔地說道。
她的語氣中帶着些許責怪。
“你和你的父親一樣倔強,他不願意見你,你也不回來,隻落得我一個人空擔心。”
“我這不是回來麽?媽媽。”小洛克菲勒松開了自己的母親,“我不知道父親爲什麽要如此對我,但那是他的事情,他過生日我不能不來。”
勞拉的目光越過小洛克菲勒,落在了伊娃的身上。
婦人上下打量着光鮮亮麗的女人,表情依舊溫柔,可目光已然不一樣。
“哦,母親,她叫伊娃。”
“是,我的愛人.”
小洛克菲勒的話說完,周圍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過來。
愛人?洛克菲勒家的大少爺甚至都沒有使用“女伴”這個詞,而是大大方方地給與了伊娃身份。
伊娃嫣然一笑。
勞拉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寒暄了起來,客套而又謹慎。
小洛克菲勒提着的心落了一半下來。
他原本擔心沒有提前打招呼,自己的母親會讓伊娃難堪,可沒想到勞拉居然給足了面子。
這看起來是個好的開始。
然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小洛克菲勒的背後響了起來:
“回來了?”
小洛克菲勒扭過頭,發現自己的父親正站在背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表達。
“父親。”小洛克菲勒微微低下了頭。
“回來了就多陪下你的母親。”
老洛克菲勒的反應非常冷淡。
他徑直略過了正在交談的勞拉和伊娃,沒有哪怕停留一秒鍾,隻是掃了一眼,便向屋内走了過去。
小洛克菲勒内心陡然生出一絲憤怒。
針對于自己父親一如既往地傲慢。
老洛克菲勒的生日晚宴枯燥而又乏味。
沒有樂隊,沒有節目,就是親朋好友之間簡簡單單吃個飯。
宴會進行到一半,小洛克菲勒讓司機從車裏取來了一個長條形的包裹。
他一手拿着包裹,一手牽着伊娃,離開了位置,走到了老洛克菲勒的面前。
老洛克菲勒正在喝龍蝦湯。
“父親,這是伊娃送給您的生日禮物。”
小洛克菲勒拆開包裹,裏面是一個做工精緻的紅木盒子。
伊娃接過盒子,雙手捧到了老洛克菲勒的面前。
“上好的蛇紋木拐杖,産自于圭亞那,象牙柄。”小洛克菲勒在一旁補充道。
然而,老洛克菲勒并沒有接那個盒子,甚至也沒有站起身。
他隻是擡頭看了一眼伊娃。
場面頓時變得十分尴尬。
平日裏,哪怕是一個陌生人送禮物,老洛克菲勒也會雙手接過,并且回以禮節。
這狀态明擺着就是讓伊娃和自己的兒子難堪。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餐廳中頓時寂靜一片。
大家都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都不方便出聲。
伊娃的表情依舊平靜。
作爲一個從底層而來,爲了生存幾乎放棄掉所有底線的人,她受過各種各樣的侮辱,這個場景對于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然而小洛克菲勒的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
他的牙齒咯咯作響,眼見着就要發作。
就在此時,一旁的勞拉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接過了那個木盒,打開了。
一根精緻的手杖出現在衆人眼裏。
正如小洛克菲勒所說的那樣,這根手杖是選用上好的蛇紋木制成。
這種木頭非常稀有,隻在南美洲的熱帶雨林中出産,所以格外昂貴。
而手杖的頂端握把是用象牙雕花而成,溫潤剔透,加上鑲嵌的金箔,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真的是非常感謝,姑娘,老爺确實需要這樣一根手杖,你有心了。”老婦人如是說道。
她将手杖重新收好,遞給一旁的仆人。
尴尬的場面似乎被化解了。
小洛克菲勒沉着臉,剛準備牽着伊娃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約翰,如果你想讓這個女人做你的妻子,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老洛克菲勒突然說話了。
這句話像是一把重錘錘在了小洛克菲勒的心上。
他猛地回過頭:
“爲什麽?”
“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她的的身世如何?你了解她嗎?”老洛克菲勒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擡頭瞥了自己兒子一眼。
“我知道!”小洛克菲勒争鋒相對,“而且,這重要嗎?我愛跟誰結婚跟誰結婚!”
“你是洛克菲勒家族的長子!”老洛克菲勒加重了語氣。
“家族?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家祖上到您這輩的時候還是窮光蛋吧!難道還要談什麽門當戶對?”小洛克菲勒有些口不擇言。
在座的賓客們一臉愕然。
雖然說大少爺說得沒錯。
美利堅建國不過一百多年,搬到這裏的大多都是在歐洲混得不如意的,哪來什麽貴族。
都是一山的狐狸,裝不了聊齋。
不過正常情況下,大家都還是會給彼此留一點面子,對此閉口不談。
家族接班人當衆揭自己家族的老底,這還是頭回見到。
吃瓜群衆們更不敢說話了。
“約翰,閉嘴!”勞拉站了起來。
和剛才不同,老婦人一改之前溫柔的姿态,滿是威嚴地斷喝道。
作爲洛克菲勒家族的主母,她不想讓前來的賓客看笑話。
久經沙場的老洛克菲勒神色漠然,似乎并沒有搭理自己兒子的意思。
“有什麽事情,吃完飯再說吧。”伊娃突然拉了拉小洛克菲勒的手。
她牽着大少爺,向着原先的位置走去。
然而原本就對自己父親有意見的小洛克菲勒扭頭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伊娃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晚宴得以繼續進行。
不過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氣氛就變得有些微妙。
老洛克菲勒切完蛋糕後,便以身體不适爲由獨自回房間休息了,隻留下勞拉繼續在外面招待賓客。
晚宴草草結束了。
再送走最後一個賓客後,勞拉回到了書房。
老洛克菲勒正在擺弄着窗邊的一盆花,面色遠不如剛才在外面那麽無所謂,而是充滿了悲傷。
“他們都回去了。”老婦人坐在了椅子上,說道。
“是不是你也覺得我今天做得不對?”老洛克菲勒問道。
“恕我直言,這不像是你做的事情,老爺。”勞拉歎了口氣,說道,“說不定這件事件明天就會傳遍紐約整個圈子,甚至出現在小道報紙上。”
“我隻是想讓約翰盡快離開那個女人。”老洛克菲勒背着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對約翰太嚴苛了。”
勞拉恢複了作爲母親的慈祥和溫柔。
“他願意跟誰在一起,那是他的事情,我看那個女孩子舉止很得體,像是有過良好的家教。哪怕她的家庭條件不太好,隻要約翰喜歡,我覺得未嘗不可。”
老婦人其實有話沒有說。
當初自己貴爲州議員家的千金,認識你的時候,你也不過是欠了一屁股債的普通生意人,談不上什麽有錢,更談不上什麽家世顯赫。
不過這些話不能說。
“如果你知道關于那個女人的其他事情,你就不會這麽說了。”老洛克菲勒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幾張紙,遞到了老婦人的面前。
勞拉接過那幾張紙,在台燈的燈光下看了起來。
上面是關于伊娃的生平,包括她怎麽來的紐約,包括她在百老彙的過往,當然也包括她和哈裏曼之間的關系。
勞拉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你以爲我一點也不關心約翰嗎?”老洛克菲勒注視着自己的妻子,“他身邊接觸的每一個人,我都會委托私家偵探進行調查。”
“這個女人是一個爲往上爬不擇手段的娼妓!我怎麽能容忍她和我的兒子在一起?”
“約翰是我們這個家族的未來。”老洛克菲勒語氣低沉,“可他給我帶來的,卻隻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這個大兒子尚是如此,剩下的那幾個,更是不堪其用。
他眼神空洞地看向對面空無一物的牆壁,神色黯然。
億萬富翁有什麽用?家财萬貫又有什麽用?
自己成立的信托基金,可保自己百年之後,後人衣食無憂,可那前無古人的石油帝國,怕是要便宜了别人了。
不可以,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老頭猛地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看向了窗外。
窗外已經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每至這個時候,老洛克菲勒便無比想念他那個失蹤了的小兒子。
雖然理念不同,不過如果他還在的話,自己也不會這麽絕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