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反壟斷?誰幹的?”
洛克菲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聯邦的《反壟斷法》确實在1890年就出台了,可是迄今爲止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通過這個法案起訴諸如洛克菲勒這樣的壟斷巨頭。
原因很簡單,自從麥金萊上台之後,所有的政策都在傾向于那些幫助他上台的大财閥。
想通過一紙訴狀扳倒這些巨無霸實在是天方夜譚。
輕則告别職業生涯,重則人間消失。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孤勇者實在是太少了。
這一次出手的是時任紐約州州長羅斯福。
而找他出手的人,是陳劍秋。
他約了羅斯福一起釣魚。
嚴格意義上講,釣魚算是狩獵的一種。
狩獵的本能始終是刻在男人骨子裏的,這也是爲什麽釣魚這項運動這麽迷人的原因之一。
羅斯福的愛好,除了爬山,就是打獵。
所以,釣魚也是他的最愛之一。
陳劍秋開上了自己的“福特牌”汽車,載着羅斯福前往了哈德遜河的一處河灣。
路上有一些颠簸。
陳劍秋把釣箱和釣竿都放在了後座,碰撞得叮呤咣啷作響。
“我們爲什麽不騎馬?你的寶貝黑蘿蔔呢?”羅斯福坐在副駕駛一邊搖晃,一邊問道。
“他年紀不小了,我在林肯郡附近給他圈了一片草場,讓他和他的一家子在裏面浪。”陳劍秋一邊開着車一邊說道。
和黑蘿蔔相遇的時候,這貨從牙口看大概三歲左右。
十八年過去了,黑蘿蔔已經二十一歲了。
從馬的年紀上來說,已經算是步入老年了。
如果換成其他馬,差不多早該待在馬圈裏面等死了。
但黑蘿蔔不同。
這厮依舊非常壯碩,速度不減當年。
他在那片地方就是自己的王。
每日帶着自己的“後宮佳麗”和“子子孫孫”們在草場裏飛奔。
“那是匹好馬。”羅斯福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黑蘿蔔的場景。
陳劍秋微微一笑,沒回答。
他一路開着車,目光卻時不時在河面上遊弋。
“你爲什麽一直往河裏看?”羅斯福不解地問道。
“我在找魚。”陳劍秋回答道,“咱們總不能在沒有魚的地方釣魚。”
他的視線已經越過河面到了下方。
這兩年,陳劍秋射手天賦用處最大的地方,就是找魚了,比一百多年後的水下探魚器好使。
雖然有作弊之嫌,不過仍不減樂趣。
因爲他在釣的時候還是習慣看浮漂。
車停在了哈德遜河靠近入海口的一處地方。
陳劍秋從車後座拿起一根釣竿,扔到了羅斯福的手裏;自己則拿起了另外一根。
他把釣箱也提了出來,裏面主要是線組、魚鈎、裝着拟餌亮片的盒子,還有一些當做餌料的活蝦。
羅斯福和陳劍秋兩人沿着河灘找到了一處釣點,開始釣起魚來。
州長是站着的,陳劍秋是坐着的,一個路亞,一個更像是台釣。
“我确實早就想對這些家夥出手了,不過,總覺得時機還不是很成熟。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要現在動手?”
州長甩了一杆子出去。
他轉動着輪子,讓亮片在水平面上竄動,猶如一條活靈活現的小魚。
“想絆倒洛克菲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先試探下民衆的反應。”
陳劍秋将蝦穿在了魚鈎上,抛了出去,然後坐了下來,目光落在浮漂上。
“這倒是個好的想法,不過這樣不會打草驚蛇嗎?”羅斯福問道。
“這條蛇可從來不認爲自己是獵物,他認爲自己是巨蟒,而事實上,他也确實是巨蟒。”陳劍秋說道,“麥金萊不是喜歡玩這招嗎?我原封不動送給他的盟友。”
“盟友?麥金萊的态度真有點意思,他的政策是傾向壟斷資本的,而且,據我所知,他最近和洛克菲勒走得很近,後者有可能大幅提高對于麥金萊下一次競選的贊助。”
羅斯福仍舊不厭其煩地用亮片搜索着水面。
“我懷疑他跟麥金萊達成了什麽交易。”
“不用懷疑,是這樣的,洛克菲勒幫麥金萊競選,麥金萊幫洛克菲勒收拾我。”
陳劍秋的釣竿架在一根自制的木杆上,和羅斯福比起來要閑适了許多。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拿在手裏把玩着。
“你怎麽知道的?”羅斯福轉過頭,問陳劍秋。
陳劍秋呵呵一笑:“你覺得紐約有什麽事情能瞞得住我嗎?”
羅斯福點了點頭。
他知道陳劍秋說的沒錯。
你永遠不知道邊境偵探社的便衣藏在什麽地方。
偵探社現在和紐約州政府保持着長期合作的關系,用來針對州境内一些警察們所無法解決的問題。
“亨利·塔夫脫是一位不錯的檢察官,他的哥哥威廉·塔夫脫和我的關系很好,我可不希望他出什麽意外。”羅斯福不無擔心地說道。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動他,除非那個人瘋了。”陳劍秋一聲冷笑。
兩個人繼續釣魚,一個在轉動着輪子,另一個盯着浮漂,一個動,一個靜,都在等待獵物的上鈎。
“陳,話又說回來,你的西部鐵路公司,是不是也應該被起訴?”羅斯福突然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拆,随便拆,這破公司我早就不想管了,你最好能讓美國政府收歸國有,好讓我省心。”陳劍秋的回答幹脆的很,“我還不如去專心做我的軍火。”
反正都是在低谷期收來的低價股票,誰出的價格合适誰拿去。
事情又多,利潤又低,除了能夠提供大量的就業崗位外,實在是沒有什麽其他太高的價值。
還不如高位套現一部分,繼續去倒賣軍火。
羅斯福沒想到陳劍秋回答的這麽幹脆,一時倒也不好說什麽。
陳劍秋的浮漂忽然不見了。
“嘿,我的魚來了!”陳劍秋猛地提起了杆子,立了起來。
杆子彎成了一條大弧線,要斷又不斷。
陳劍秋開始沿着河岸溜魚,消耗着水裏魚的氣力。
博弈沒有持續多久,那條魚便浮出了水面,然後被陳劍秋拖上了岸。
是一條海鲈魚。
“晚上加餐咯。”陳劍秋沖着羅斯福嘻嘻一笑。
亨利·塔夫脫作爲塔夫脫家族的一員,具有非常優秀的政治基因。
不過和他那位擔任司法部副部長的哥哥不同,年紀輕輕的他少了幾分圓滑,多了幾分銳氣。
在羅斯福的支持下,他作爲地方檢察官,毫不留情地向洛克菲勒和他的标準石油公司開了第一炮。
石頭大亨收到法院的傳票後很驚訝,但是并不慌張。
他組織了一支優秀的律師團隊,開始着手準備和亨利對簿公堂。
雙方開始圍繞着标準石油托拉斯的壟斷行爲開始舉證與辯論。
在交鋒了幾回合之後,他們發現對方都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不堪一擊。
标準石油托拉斯沒有如同亨利·塔夫脫想象中一般螺旋升天;檢察官也沒有和洛克菲勒預料的一樣服軟。
而州法院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訴訟,所以也不敢輕易下定結論。
于是這變成了一場曠日已久的拉鋸戰。
而與此同時,各大媒體也開始關注起了這場官司。
民衆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國家居然出現了這麽一個怪物。
他們的邏輯,是相當簡單的。
難怪自己的生活這麽艱難,難怪油費居高不下,原來财富都被一個人攫取了。
你洛克菲勒搞壟斷算什麽本事?你是要當皇帝嗎?
而那些深遭壟斷其害的私營業主,也開始紛紛炮轟洛克菲勒,認爲這個大亨貪婪,兇狠,吝啬,把他們趕出了石油業。
洛克菲勒一時間陷入了輿論的中心。
不過石油大亨絲毫不以爲意。
他認爲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去搭理這些媒體,所以連一句反饋的話都沒有。
不過官司還是牽扯了洛克菲勒大量的精力。
他原本想利用自己在原材料和資金上的優勢,建幾個炸藥廠惡心一下陳劍秋。
可這麽一來,他就沒工夫再操作這個事情了。
不過好在麥金萊替他接下了這招。
他組織了一隊人馬,開始私下裏對陳劍秋的企業和他本人,展開了調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