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炮兵由于沒有并沒有遭到壓制,導緻他們可以似乎忌憚地将炮口對準了正在向聖胡安高地挺進的美軍士兵。
聖胡安的西班牙人,還不知道埃爾維索堡已經被攻下的消息。
此時的他們士氣正旺,正準備給來犯的美軍迎頭痛擊。
“這幫蠢貨,真不知道西點軍校教給了他們什麽。”魯賓上校一隻腳踩在箱子上,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這位西班牙優秀将領此時負責指揮聖胡安高地正面的防守。
他曾經在美國交流過一段時間,對美軍相對來說還是非常了解的。
也是正是他在不久前帶着部隊在拉絲瓜西瑪給了羅斯福他們當頭棒喝。
魯賓上校太了解這裏的地形了。
第一師正在沿着前進的皇家大道,和阿瓜多雷斯河是平行的。
這些美國佬想要到達聖胡安,必須要跨過聖胡安河。
魯賓眯起了眼睛。
他突然指向了一英裏外的一處空曠的河灘。
那裏是聖胡安河和阿瓜多雷斯河的交界處,河水并不深,但是水流湍急。
聖胡安河的河對岸,是一片叢林。
第一師從叢林中鑽出來後,面對的便是翻湧的河水。
“就在那裏!”
魯賓指了指那片河灘,下意識的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牙齒。
“所有的火力集中在這片河灘上,我要讓這裏變成人間地獄!讓美國人的血在這裏流幹!”
第一師的士兵們此時還不知道他們将要面對什麽。
他們正雄赳赳氣昂昂地沿着皇家大道前進着。
盡管道路狹窄,可這幫人沒有絲毫畏懼。
他們是榮耀的美國陸軍第一師!是美利堅充沛武德的繼承者!
西班牙人?西班牙人算什麽東西?
他們炸了緬因号,就應該爲此付出血的代價!
同樣的情緒,還存在于他們的指揮官肯特準将的身上。
這位爺在請戰的要求得到謝夫特允許之後,突然鬧起了肚子,還挺嚴重,此時騎不了馬,正被幾個人擡着走在隊伍的後面。
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的信心。
兵力上的優勢是明顯的。
這一刻,華盛頓、格蘭特、謝爾曼靈魂附體,他将繼承美國陸軍偉大的傳統!
他的第一師将很快攻下聖胡安高地,繼而攻下聖地亞哥。
而他肯特,将名垂青史。
沒過多久,第一師的先頭部隊,便到達了河灘上。
“長官,我們現在渡河嗎?”一個士兵看了看湍急的河水,問身邊的少尉。
“要不然呢?”少尉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身後,“你也不看看我們身後有多少人,再說了,這水又不深!”
他轉過身,對着身後的士兵們下達了命令:
“所有人!速度準備過河!”
先頭部隊按照命令在河岸展開了。
他們試圖同時開辟幾條橫渡聖胡安河的線路,畢竟之前的兩列縱隊實在是太憋屈了。
但率先下水的人很快就發現,其實能過的地方并不算多。
雖然水确實不深,河床附近也就是齊腰,河中心最多到胸。
但由于水流湍急,水下的情況複雜,變幻莫測,時不時會有暗流沖擊着過河人的雙腿。
所以,最終确定能安全通過的地方,依然就隻有正對着皇家大道那條路的渡口。
率先過河的士兵拉了幾條繩子,綁在了河對岸的石頭上。
後面的士兵就抓着這條繩子從河裏面趟了過去。
“不要着急!一個一個來!”少尉雙手叉着腰,下達着命令。
後面從叢林中出來的部隊也越來越多,開始沿着河岸在河灘上展開,伸長了脖子等着過河。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有條不紊。
“轟!”
“轟!”
可就在此時,幾聲突如其來的爆炸聲,突然打破了平靜。
幾枚炮彈,猛然在河灘上的人群中炸開了。
随後,槍聲也響了起來。
子彈被射向那些暴露在灘塗上的第一師士兵,而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子彈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有敵人!隐隐蔽!”少尉剛喊了一聲,便被身邊的爆炸掀倒在地。
士兵們慌亂之間東張西望。
隐蔽?這光秃秃的河灘上去哪裏隐蔽?
他們隻得原地卧倒或者半跪着,舉槍四處尋找襲擊的來源,同時漫無目的進行着還擊。
不過他們并沒有發現襲擊來自哪裏。
河灘的位置實在是太低了,基本上很難看清楚情況。
“該死的,那些混蛋到底在哪?”
位于前線的指揮官們咒罵着,但一時間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于是,不知是哪位大聰明突然想到了一個點子。
既然在下面視野太差,找不到敵人的位置,那升一個觀測的熱氣球起來,豈不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于是,一個熱氣球,從河灘升了起來。
這個年代,軍事上使用熱氣球偵查并不是一件特别稀奇的事情,而美軍這一次恰好也帶了一個。
但問題在于,熱氣球能看見對面,但對面也看得見熱氣球啊!
對面山上的西班牙士兵們,很快就發現了不遠處空中這個玩意兒。
“長官,這幫該死的美國佬升起了熱氣球!我們把它打下來!”魯賓身邊的士兵盯着那個熱氣球,惡狠狠地說道。
誰知魯賓攔住了他。
“打那個熱氣球做什麽?”他哼了一聲,嘴角浮起了冷笑,“就靠它準确定位了。”
魯賓說得沒錯。
其實剛開始,西班牙炮兵們的命中率并不高。
他們雖然知道向河灘射擊,可仍然缺乏足夠準确的參照物。
而這個熱氣球的出現,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西班牙人的炮彈和子彈再次襲來。
隻不過這一次,更準,投射密度更大!
河灘上徹底亂了套。
因爲抵達河灘的部隊,已經非常多。
渡過河的,不知道是該繼續前進,還是在掩護剩下的戰友們過河;沒渡過河的,更是不知道是該繼續冒着槍林彈雨渡河,還是退回叢林裏。
最要命的是,肯特準将的命令,始終沒有到達。
原因其實極爲簡單。
傳令兵被炸死了。
這個倒黴蛋帶着命令剛到達前線,便被身邊落下的一顆炮彈給崩了。
于是,第一師先頭部隊的衆多士兵們,不得不站在河岸上或者攔腰深的河床上等待着命令。
他們現在想退都退不了,因爲身後的路太過狹窄,擠滿了人。
這些人都成爲了西班牙人的活靶子。
後者正在肆無忌憚地向他們開火。
擁擠而又混亂的河灘,正如魯賓所言,成爲了屠宰場。
這裏沒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
第一師的士兵們一個個被子彈和炮彈的碎片擊倒在地,亦或者像是被趕的鴨子一樣被炸得到處亂竄。
場面慘烈不已。
河水被鮮血染紅了,而道路,也因爲血水而泥濘不堪。
同時,美軍對于西班牙人的反擊收效甚微。
他們無法對那些躲在工事裏的西班牙士兵造成任何傷害。
還在做着美夢的肯特準将得到消息的時候剛提着褲子從路邊走回來,他終于後知後覺地知道了前方的慘狀。
急火攻心的準将也顧不上自己褲腰帶還沒系好,更管不了自己“菊花抱恙”,翻身上馬,強撐着要前往河灘上進行指揮。
“讓開!讓開!軍情緊急!阻攔着槍斃!”準将身後跟着的副官吼道。
可道路狹窄,士兵們就是想給他讓路,也沒那麽容易。
準将的馬還差一點撞到人,加上一陣颠簸,他拉肚子拉得更加嚴重了。
被逼無奈,他隻能下了馬,夾着屁股向着前線跑去。
第一師的慘狀不止他們的準将知道了,謝夫特也得到了消息。
按照慣例,總指揮先生依舊是先破口大罵一陣子,然後想到了陳劍秋。
他手上實在是掰不開多餘的隊伍。
這個人和他所帶領的隊伍總是能想出辦法解決問題。
“快去通知陳的部隊!讓他火速來支援!”謝夫特下達了命令。
沒過多久,如他所願,陳劍秋帶着兩千多士兵還未等艾爾卡聶那一邊結束,便先行支援了過來。
“陳,埃爾維索堡打得真的很漂亮,我已經收到消息了。”
這是謝夫特見到陳劍秋的第一句話。
“陳,趕緊想辦法救一救第一師,肯特那個蠢貨快把他們都葬送在聖胡安河的河灘上了!我的士兵在死亡!在流血!“
這是謝夫特見到陳劍秋的第二句話。
陳劍秋沒來由地感到好笑。
美國的這幫陸軍軍官在軍校裏揮斥方遒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能說,到頭來還是得讓他一個支援旅到處補鍋,着實拉胯。
陳劍秋沒說什麽,隻是表示會盡自己所能,便領命而去。
不過,離了謝夫特的指揮所之後,他并沒有帶着人去河灘。
第一師死多少人,他才懶得管。
他的目标,是聖胡安高地!
至于到時候謝夫特問起來,也很容易回答。
隻要聖胡安高地被攻克了,現在河灘的第一師的圍,自然也就被解了。
陳劍秋的部隊直奔了聖胡安河的上遊。
在那裏,羅斯福正帶着第一志願騎兵旅焦急地等待着上級的命令。
和他附近的,還有第1和第10騎兵團。
羅斯福的士兵正在原地休息,而他本人則下了馬,在河邊上來回走着。
他受傷的手上包着厚厚的繃帶,這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時候,不遠處突然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步伐聲。
一支隊伍正小跑着向着他的方向而來。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羅斯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陳劍秋。
陳劍秋的到來讓羅斯福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欣喜。
不知爲什麽,他每次看到這個華人,心裏就會變得踏實很多。
“陳!能在這裏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羅斯福迎了上去,想要握住陳劍秋的手。
可他發現自己下意識伸出的是自己手上的右手,隻得苦笑了下縮了回來。
“喲?挂彩了啊?”陳劍秋瞥了一眼羅斯福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上手臂,忍不住調侃道。
羅斯福隻能繼續苦笑。
他突然想起來什麽,急切地問道:
“陳,你是從艾爾泊佐來嗎?”
艾爾泊佐即是謝夫特的指揮所所在地,陳劍秋點了點頭、
“那謝夫特有什麽命令嗎?”羅斯福接着問道。
“他讓我們救第一師,他們在河灘上被西班牙人打得半死。”
“那我們現在沿着河回去支援?”羅斯福皺起了眉頭,“可我們去也沒用啊!聖胡安高地的火力會狠狠地壓制我們!”
“不錯,不過攻下聖胡安高地,問題就解決了。”陳劍秋雲淡風輕地說道。
羅斯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不是廢話嗎?
無論是第一師,還是自己這邊,當前的目标都是攻下聖胡安高地。
如果那麽簡單就能攻下,那謝夫特還在愁什麽?
“聖胡安高地的防守力量非常強,工事也非常堅固,西班牙人在這裏經營了太久的時間。”
“不錯。”陳劍秋繼續簡短地回答道。
但他指向了河對岸的另一處高地。
“不過,我們可以先拿下其他地方,飯總得一口一口吃嘛。”
這座高地,嚴格意義上來講,算是聖胡安高地側翼的前沿陣地,地勢在周邊來講,也算是相當高。
這座高地的名字,叫做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