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秋沒有在紐約多待。
他得趕去舊金山。
卡米拉和小鵬鲲留在了紐約。
小鵬鲲需要上學,而小阿斯特不知道是愛屋及烏,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非要當小鵬鲲的教父。
這其實是一件非常扯淡的事情。
陳劍秋并非是天主教徒或者東正教徒,他的兒子并未接受洗禮,更不用提小阿斯特在洗禮儀式上作保了。
不過陳劍秋并未表示異意。
畢竟,世界實在是太危險了,既然阿斯特家族願意跟自己的兒子扯上關系,那他一點也不介意。
更何況,小阿斯特還不斷向他暗示着要定下一門娃娃親呢。
在舊金山太平洋鐵路公司的總部,公司的管理層爲陳劍秋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今天來到這裏的,不光有原來太平洋鐵路公司的管理成員,還有聖菲鐵路公司、北太平洋鐵路公司等公司的人。
整棟大樓張燈結彩,拉上了紅色的橫幅,以慶祝他們公司的新生。
這些人在一樓排成了兩排,伸長了脖子盯着路口。
他們都在恭候着陳劍秋重回他的西部鐵路帝國。
在金融危機的這段時間裏,一切都糟透了,大量的裁員,即使那些免于被裁的人,也因爲公司經濟狀況的不佳而慘遭大幅的降薪。
他們希望陳劍秋的歸來,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投資,至少,薪水能漲回來。
同在那裏等待的,還有舊金山衆多媒體的記者。
這些人一得到陳劍秋要來的消息,便早早圍了過來,看能不能得到點有用的信息。
“來了,來了。”
人群中突然有眼尖的人喊道。
一輛馬車從街的盡頭拐了出來。
他的後面,還跟着幾輛馬車。
這些馬車是從車站而來。
陳劍秋危機之前還掌控着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時候,他在舊金山的行程就從來沒有讓鐵路公司的人安排過。
一般都是由哈尼夫和邊境偵探社來負責。
馬車在大樓的門口停下了,陳劍秋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而緊接着,從後面的馬車裏走下了一群穿着正式,面色嚴肅的人,他們手裏都提着公文包,跟在陳劍秋的身後。
太平洋鐵路公司的總經理考克斯和副總經理尤爾迎了上去。
二位都是小霍普金斯時期的“前朝重臣”,他們此時内心忐忑不已。
但陳劍秋似乎并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
他隻是瞥了那條歡迎橫幅一眼,腳下連停都沒停。
“所有人會議室集合,别在這杵着了!”李四福沖着人群揮了揮手,招呼道,“媒體的兄弟們也來吧。”
考克斯和尤爾吃了個癟。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悻悻地跟在後面上了樓。
會議室倒是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桌子上擺放着紙、筆,還有一個太平洋鐵路公司的純銅小擺件。
陳劍秋坐了下來。
他沖着身後跟來的那些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在自己的左右坐下來。
這原來是考克斯和尤爾的位置。
兩人此時的表情非常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額,陳先生,請問,我們應該坐在哪裏呢?”考克斯猶豫了一下,問道。
陳劍秋指了指後排的兩個位置:
“你們坐那吧。”
此時會議室裏滿滿的都是人,大家都在找自己的位置,聽見陳劍秋這句話,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
考克斯漲紅了臉。
這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他爆發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陳劍秋!太平洋鐵路公司是在我和尤爾的支撐下,才從危機裏撐過來不至于倒閉的!你這樣太過分了!會讓大家寒心的!我要辭職!”
“我也辭職!”尤爾跟在後面附和道。
會議室裏頓時鴉雀無聲。
尤其是媒體的那些朋友們,他們不敢說話,可又極度興奮,小眼睛裏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這是上來就給下馬威嗎?
他們很期待陳劍秋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陳劍秋靠在椅子上,嘴角挂起了笑容。
他側着腦袋看着臉紅脖子粗的考克斯兩人,慢條斯理地說道:
“好啊,雙喜臨門,可要說話算話哦。”
考克斯和尤爾兩人怔住了。
他們其實并不打算真的辭職,隻是想老闆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誰知陳劍秋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同意了他們的辭職。
你好歹挽留一下啊!
考克斯還沒反應過來,尤爾先說話了:
“額,陳老闆,剛才考克斯的意思是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劍秋已經擺擺手讓他住口。
他現在看見這倆卧龍鳳雛有些頭疼。
雖然當初離開了太平洋鐵路公司,可這幾年他一直通過哈尼夫保持着對這家公司的關注。
小霍普金斯的馊主意,少說一半跟這兩人有關。
“既然你們現在已經不是太平洋鐵路公司的人了,也不是媒體朋友,那再待在這間會議室裏,就有些不太合适了。”陳劍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大門,“二位輕便吧,剩餘的薪水什麽的自己去跟财務結下吧。”
尤爾灰頭土臉地打算往外走,可考克斯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放棄了自己作爲一個紳士的教養和儀态,開始撒潑:
“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這間會議室裏,我倒要聽聽你們有什麽新鮮的東西。”
考克斯杵在桌子邊上,一點挪窩的意思都沒有。
陳劍秋對着李四福勾了勾手指:
“架出去!”
李四福沖着門外的人使了個眼色。
兩個穿着黑色衣服人高馬大的偵探,快步走進了會議室。
他們來到了考克斯的身邊,分站在左右兩側,一人一邊,把前總經理架在了空中。
考克斯的小短腿懸在空中蹬踏着空氣。
兩個偵探快步将罵罵咧咧的前總經理擡了出去。
會議室的大門關上了。
會議室裏的幾個鐵路公司的管理層和中層人員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琢磨着接下來是不是要輪到自己了。
但陳劍秋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安了心。
“除了剛才那倆貨以外,其他人的職位和薪水都暫時不變,後續薪資調整看重組和整合的具體情況。”
重組?整合?什麽意思?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記者在内,都愣住了。
陳劍秋環視了一圈,繼續說道:
“從現在開始,太平洋鐵路公司、聖菲鐵路公司、北太平洋鐵路公司這些公司,都将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将是西部鐵路公司。”
會議室裏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衆人議論紛紛。
這個舉動是有風險的。
雖然在19世紀九十年代,壟斷資本主義是主流且大勢所趨。
前有洛克菲勒的标準石油公司,後有卡耐基的卡耐基鋼鐵公司這樣的托拉斯出現。
但是聯邦政府和每個州的州政府都在關注這樣的龐然大物出現。
他們對此都心懷擔憂。
“我們需要統一的運營标準,包括統一的運營時間、統一的鐵軌寬度,統一的運費,甚至是統一的服務标準。”
陳劍秋敲了下桌子,說道。
他太清楚在金融危機來臨之前,這些雜亂不一的操作,給鐵路業帶來了多大的内耗。
而他第一次入主太平洋鐵路公司時所進行的與聖菲鐵路公司之間的整合,也是他能賺錢的關鍵。
鐵路發展初期政策上的優待和暴利,掩蓋了很多問題。
而這些,不可能永遠存在下去。
陳劍秋指了指坐在自己兩側,那些跟着他來的人:“這些事情,将由弗雷茨先生牽頭的團隊進行操作。他是非常有經驗的管理者。”
坐在陳劍秋左手邊的一個瘦削的山羊胡老頭站了起來,沖着衆人鞠了一躬。
這個老頭貌不驚人,但實際算得上是美利堅鐵路業的泰山北鬥了。
他曾在著名的鐵路大亨範德比爾特的公司擔任總經理,随後又在東部很多著名的鐵路公司幹過,成績斐然。
如果不是陳劍秋花重金将他返聘了回來,他現在應該已經待在家裏含饴弄孫了
“那我們呢?”一位小鐵路公司的管理者兼大股東急切的問道。
他的疑惑,代表了很多和他一樣的小鐵路公司。
他們受邀請過來,以爲陳劍秋會将他們一并收購掉。
結果陳老闆剛才說出的公司名字裏,并沒有他們。
陳劍秋看着那位提問者,笑了笑:
“你們也一樣啊,不過,也需要和我們用一樣的标準。”
這句話,在那些小鐵路公司的老闆中炸了鍋。
你這是既要插上一腳,但又不肯負責的渣男行爲啊。
“額,陳先生,恕我冒昧地問一句,請問您是不打算收購我們的公司,但是又要求我們執行您的要求嗎?”剛才的那位小公司老闆追問道。
陳劍秋再次有節奏地敲了敲桌面:
“如果是經營業績突出的,我會考慮參一部分股。”
“那您不覺得這樣太霸道了嗎?”小老闆有些不爽,“畢竟,我們已經按照原來的方式經營了多年。”
其他的人也跟在後面附和着。
陳劍秋環視了一圈,神色依舊平靜如水:
“因爲我不希望你們再這樣無序地競争下去了。”
“願意接受我說的這一點的公司,三江銀行将爲他們提供更爲優質的融資服務,同時,西部鐵路公司将會與你們分享客戶與業務。”
陳劍秋打了一個響指。
那個名叫弗雷茨的山羊胡老頭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了一張折了好幾道的紙。
老頭将它展開後,衆人才發現這其實是一張地圖。
“挂起來。”陳劍秋指揮道。
那張地圖,很快被挂到了他身後的牆上。
“我還爲各位劃分好了自己的經營範圍,希望大家能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在彼此的地盤裏有線路,可以進行交易和置換。”
陳劍秋指了一下牆上的地圖。
他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不過呢,如果不願意接受這一點,選擇獨自經營的話,我也不攔着,但前面的優惠,一概不會有。”
“各位,請謹慎考慮。”
陳劍秋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便不再吱聲,而是靠在椅子裏閉目養神。
那些小鐵路公司的管理者和老闆們互相看了一眼。
在這個年代,資本就意味着競争力。
沒有人會對錢說不。
他們除了答應陳劍秋的要求外,好像别無選擇。
“我表個态,我願意這麽幹,這樣對大家的發展都好。”另一個小老闆率先發言道,“跟在陳老闆的後頭,才有錢賺。”
他的發言引起了共鳴,其他人,也跟着紛紛表态。
“我也沒問題。”
“西雅圖鐵路公司麽沒有問題。”
陳劍秋閉着眼睛。
這個情景,算是他意料之中。
他以這種方式整合那些小的鐵路公司,還是有一些客觀原因。
他的流動資金一部分換成了黃金債券進了國庫,能控制住幾個西部最大鐵路公司還是托了貝爾蒙的福。
剩下的那些小公司和線路,确實暫時是顧不上。
更何況,這些小的鐵路公司良莠不齊,貿然進入怕是要虧上一大筆錢。
所以,陳劍秋決定先讓他們按照自己制定的規則玩。
如果經營狀況好的,就繼續讓他們繼續經營。
畢竟,自己吃肉,也不能不讓其他人喝湯。
經營狀況不好的,等自己手上寬裕起來,再讓專業的小組進駐進行重組。
到時候這些公司已經按照标準化的流程運營了一段時間,随時都可以并進來。
現場大局已定。
“你們繼續聊細節上的事情吧。”
陳劍秋睜開了眼睛,對弗雷茨說道。
正當他從衣服裏掏出了一本連環畫,準備開始翻看的時候。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一些,一個偵探側着身子擠了進來。
他快步走到陳劍秋的身邊,彎下腰俯身湊到後者的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麽。
陳劍秋的神色依舊平靜,但罕見地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收起了那本還沒有翻開的連環畫。
“弗雷茨先生,這裏就先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麽事情拿不準的話,聯系下紐約的塞拉斯先生,他會做出判斷。”
陳劍秋站起了身,對着一旁正準備發言的山羊胡老爺子說道。
弗雷茨一臉愕然地看着陳劍秋。
這位老闆這麽信任自己的嗎?過來表個态就準備走了?
“您是要離開舊金山嗎?”他問道。
“是的,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以您的經驗和你能力,處理這邊的事情應該完全沒有問題。”陳劍秋說道。
然後,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下,他站起了身,匆匆地離開了會議室。
剛走出會議室,陳劍秋的神色就變了。
異常嚴肅。
他一邊向門口走,一邊對跟着出來的李四福吩咐道:
“打電話或者拍電報到羅斯威爾,讓飛鳥帶着民兵去華雷斯山谷,我們在那裏彙合!”
華雷斯山谷位于墨西哥和美國的交界處,華雷斯城的附近。
自從陳劍秋拿下華雷斯之後,在那裏開辟了一片土地,供傑羅尼莫和他的族人居住。
那裏不光有傑羅尼莫的部族,還有其他幸存的阿帕奇部落。
這裏位于墨西哥境内,使得他們免遭美國軍隊的騷擾。
可以種植玉米和棉花,也可以進行一些狩獵,陳劍秋更是爲願意工作的印第安年輕人在華雷斯提供了一些就業的機會。
所以,這些印第安人這幾年過得一直還算不錯。
不過,那裏還是出了事。
剛才闖進來的那位邊境偵探社偵探給陳劍秋帶來了一個消息:
傑羅尼莫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