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浪人還是那些持槍士兵,在激戰了一整個白天之後,都疲倦不已。
包括龜田正雄在内的所有人想到了會遭到反撲,但絕對沒想到是一波又一波。
他也絕沒想到,今天檀香山搞政變的人不止他們一家,還有瑟斯頓和他的夏威夷人民聯盟。
這幫人根本不講道理,非要鐵了頭跟自己幹,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才是保皇黨。
兩邊傷亡慘重不說,對面這幫人還不知道從哪裏搞來兩門炮,把寨子的牆轟出了個大缺口。
日本人隻有趁着晚上的時候抓緊時間摸着黑對城牆進行修補,要不然天知道晚上對面會不會摸過來。
這需要人力。
所以,城牆上原本的崗哨位,一個地方隻安排了一個人守衛。
說是守衛,但他們中的大部分已經筋疲力竭了,所以能趁着空閑休息一會兒,就休息一會兒。
井上雄一,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的崗哨位置,位于東南角的哨塔的邊緣。
“早說不要打,不要打,這下好了吧,捅了馬蜂窩了,屍體都來不及埋。”井上站在哨塔上。
他一邊啃着飯團,一邊看着不遠處寨子中正在收埋屍體的同僚們。
他的老家在熊本縣,原本打算去北海道拓荒,可半途被拉壯丁的給截了,在訓練了三個月之後,便被派到了夏威夷加入了長槍隊。
這裏的氣候肯定比北海道要宜人,隻是能不能活着回去,就另說了。
井上看了一眼寨子外。
外面就是森林,此刻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張深不見底的巨口要将他吞噬。
井上縮了縮脖子,歎了口氣。
他拄着手裏的步槍,背靠着木頭牆坐了下去。
這大半夜的,應該不會有什麽情況吧,畢竟,這牆有七八米高,也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對面那些人總不能飛過來吧!
想到這裏,井上的心情又放松了一些。
外面的森林裏傳來了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怪叫,好像是某種靈長類動物,又像是某種從不在白天出現的鳥類。
井上沒來由地想起了故鄉的森林。
和他一起來的也有熊本縣的老鄉,他們一個死于唐人街的槍戰,一個白天正好站在被轟塌了的木頭城牆上面,被一炮炸飛了,到現在屍體都不知道在哪。
“人生呵,真是反複無常啊!”井上蹲坐在牆上邊,感歎道。
突然,他感覺頭頂穿傳來了一些窸窣的響動。
井上趕緊擡頭望去。
然而頭頂上好像什麽都沒有。
他手扶着木頭牆壁站了起來,手去摸放在牆角的一根火把。
他準備點燃火把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然而,井上不摸還好,一摸差點沒把自己吓死。
他摸到了一根光滑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顯然也被吓了一跳,脫口而出;
“艹,我還以沒人呢!”
一道黑影猛然從角落裏浮現了出來。
借着寨子下面篝火的微弱火光,井上才發現,那裏好像确實有一個人。
他愣了不到一秒鍾,才反應過來,剛準備大聲呼叫支援,嘴鼻卻被牢牢的捂住了。
一把利刃捅進了他肺裏。
拔出來,再捅進去,像是在戳水袋,連紮了十來刀,直到井上死的不能再死。
肖恩站起了身。
這一手摸哨兵的手法他師承陳劍秋,不過使出來的時候差了點意思,場面有些難看。
他是從寨子外面看這裏的時候,井上正好坐了下去。
所以他以爲這裏并沒有人,便扔了勾爪爬了上來。
肖恩将匕首在日本衛兵的屍體上擦了擦,然後将他拖到了哨塔樓梯下的一個角落裏。
這樣至少在巡查的人路過時,不至于被絆着腳。
好在井上的身材也不是非常偉岸,肖恩沒費太大的力就處理完了。
他沿着城牆的樓梯下到了一樓,借着陰影在寨子中穿梭。
這些木屋都有窗戶。
肖恩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找,終于找到了關押女王和公主的房間。
他剛準備翻進去,卻發現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龜田正雄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着幾個人,全副武裝,兇神惡煞。
“龜田先生,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簽訂了退位诏書,爲什麽你還要拘禁着我們?”李留奧卡尼拉女王将自己的女兒護在身後,質問着眼前的這個日本人。
“女王陛下,請稍作忍耐,現在并不是我不想放你出去,而是這個島上,有人想讓您死!”龜田正雄恭恭敬敬地對女王說道。
女王一聲冷笑:
“我看,這個島上最想讓我死的人,現在正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說話。”
龜田正雄搖了搖頭;
“女王陛下,您誤會了,我并不想讓您死,因爲我還希望您能當衆宣布權力的轉移。想要您死的,是瑟斯頓和他的夏威夷人民聯盟,他們正在不顧一切地襲擊着這裏!”
他的話耿直中透着殘忍。
女王臉上的表情凝滞了。
她坐在王位上太久了,已經失去了對于人民和下面人的感知。
落難之時,她沒想到的是,前來救她的,除了衛隊長以外,竟沒有一個達官顯貴勤王而來,而唯一趕到的,竟然想讓自己死!
她平日裏的恩寵,沒有那些貴族心裏留下一點波瀾。
如果不是這場政變,她可能還在被卡薩巴蒙在鼓裏。
按照這位大臣的說法,夏威夷王國的所有人,都把自己當成他們的母親,都沐浴在女王大人的恩澤之下。
有哪個兒子或者女兒在母親遭遇劫難的時候會袖手旁觀的呢?
這讓女王瞬間感到心灰意冷。
“女王陛下,等我擊退了那些政變的人,我會放您出去的。”龜田正雄說完,便走出了女王的房間。
女王默不做聲地坐在床沿上,撫摸着自己小女兒的臉。
她的大女兒站在她的一邊,默默地開始抽泣。
“不要哭!堅強一點。”女王擡起頭,看着她的大女兒。
就在這時候,房間的窗戶突然動了一下。
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黑皮膚瘦小男人從窗戶翻了進來。
吓了女王的兩個女兒一大跳。
小女兒張嘴想要尖叫,被女王大人一把捂住。
大女兒緊張得停止了抽泣,看向了那個男人。
這個人是真的黑啊,比自己還要黑!
屋子裏的沒有燈還算亮,可自己愣是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
肖恩急忙沖着她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道:
“别緊張!我是來救你們的!”
他小步來到了女王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眼女王和她的兩個女兒。
女王确實老了,小女兒太幼,大女兒倒是挺不錯,身材還行,長相還可以。
“你說的是真的嗎?勇敢的黑人戰士?”大女兒面露一絲驚喜,溫柔地說道。
她這一句話說得肖恩心有些癢癢。
大公主以爲是肖恩是島上哪位忠于她們的種植園主手下的黑人勞工,當然,幾十年前他們不叫勞工,叫黑奴。
她小時候的仆人就是一名女黑奴,所以對于黑奴們一向很客氣。
“他們的守衛并不嚴密,我一路走到你們這窗戶下面都沒人阻止我。”肖恩自信滿滿地說道,“你們跟着我走好了。”
女王陛下将兩個女兒推向了肖恩。
“你們倆跟着他走吧。”她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兩個女兒。
可正當肖恩帶着兩位公主走到窗戶邊上時,突然發現女王大人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并沒有動的意思。
“女王,你不一起走嗎?”肖恩疑惑的問道。
女王搖了搖頭:
“如果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他們會起疑的,如果立刻搜查營地,你們是跑不掉的。我留下的話,還能替你們掩護下,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
“那你是真不了解那個人叫龜田的人是什麽尿性。”肖恩再一次催促女王離開,而兩個公主見母親不走,自己也不肯走。
“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女王執意不肯離開。
這時候,門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肖恩二話沒說,把兩位公主從窗戶裏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