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他将在加州捐贈一所大學。
這所大學的地址,就在他所擁有的三千二百多公頃的加州土地上,位于帕羅奧多市(Palo Alto)。
那裏現在是一座牧場。
第二個,斯坦福向一位神秘人出售了他在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所有股份和資産,其中就包括石泉鎮的煤礦。
這個煤礦原先就屬于太平洋鐵路公司,後來将經營權讓渡給了羅伯特上校,在羅伯特死後才重新收回。
這是一筆大買賣。
根據會計師的估算,即使斯坦福沒有擡高價格,也足足有
千萬美元。
這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些加上斯坦福的固定資産和現金,就是他畢生的心血了。
陳劍秋沒有這麽多現金,他也不打算抛售物業或者拿聖菲鐵路公司的股份做抵兌。
那樣沒有意義。
他先是拿了一部分新墨西哥州鐵路附近的土地出來。
這些土地是修建鐵路的時候州政府贈予他的,那段時間,他在斯科特的身上薅了不少羊毛。
陳劍秋本可以等這些地升值之後高價售出,不過他還是決定拿來和州政府進行置換了幾處洛基山下的空地。
這幾處地方将作爲未來華人學校的地址。
随後,陳劍秋拿自己的資産作爲抵押,在三江銀行裏貸了一筆款出來。
這些錢依然不夠。
于是他拉上了小阿斯特,利用他的關系和擔保在花旗銀行又搞到了一筆錢。
在小阿斯特的建議下。
他甚至成立了一個信托投資基金,以作爲購買的主體和籌措剩餘部分的資金吃下斯坦福的股份。
這不是一場嚴格意義上的收購,但和收購無異。
如果交易完成,太平洋鐵路公司,這個北美最大的鐵路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将易主。
作爲信托投資基金的台前人物,小阿斯特還特地帶着會計師準備來加州一趟,
人們都以爲紐約的房地産大亨即将殺入鐵路行業,殊不知陳劍秋才是那個站在陰影中的男人。
陳劍秋準備在收購完成後,對聖菲鐵路公司和太平洋鐵路公司進行初步的整合。
交易複雜而又漫長,需要分不同的批次進行。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不過石泉鎮那個煤礦,已經在第一批的收購中先行到了陳劍秋的名下。
這點現金,他還是有的。
但是随後,他公布的罷工解決方案,在周邊煤礦行業内,引起了軒然大波。
“什麽?全盤接受工會的罷工條件?八小時工作制,給加班工資?同工同酬?陳老闆他瘋了嗎?”
卡本縣的礦業協會負責人盧卡斯先生,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頗爲震驚。
而其他的煤礦老闆們,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
“這個人就是個神經病!”
“不可理喻,這人到底會不會做生意?”
“不會做生意就别來瞎搞好嗎?”
盧卡斯先生覺得有必要和這位不太講道理的老闆聊聊。
生意,真的不是這麽做的。
在打聽到陳劍秋這兩天恰好在石泉鎮煤礦後,盧卡斯隻身一人,從卡本縣騎着馬飛奔了過來。
石泉鎮的煤礦已經恢複了生産。
華工和白人工人們有條不紊地進入煤礦。
盧卡斯一路走來,看到了很多讓他萬分費解的東西。
比如,這些礦工每個人都帶上了一個紗布制成的口罩。
這是陳劍秋現在能找到的防塵效果最好的東西。
再比如,這裏成立了所謂的安全生産小組,在盧卡斯進入礦區的時候,小組的負責人正在爲大家普及煤礦安全操作知識。
這個時間點不是應該在礦下面幹活嗎?
“有這功夫,還不如讓他們多挖點煤!”
正當盧卡斯駐足在人群邊,小聲嘀咕的時候。
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盧卡斯轉過頭,看見一個年輕人穿着布袍,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就是盧卡斯先生吧?”他問道,“卡本縣礦業協會的主席?”
“額,嗯,是,我是盧卡斯。”盧卡斯急忙回答道,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诶?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人告訴我一個戴着禮帽,穿着西裝的人在礦區晃悠,好像還很懂行的樣子。”陳劍秋依然保持着笑容,“這樣的人在卡本縣可不多。”
盧卡斯有些尴尬。
“你,你就是陳老闆吧?”
陳劍秋點了點頭:“我是。”
“有沒有地方方便說話?”盧卡斯沖着陳劍秋使了個眼色。
“那你跟我來吧。”
陳劍秋帶着盧卡斯來到了三号礦山坡上的那座小木屋裏。
這裏原來是萊利的辦公室。
“陳老闆,我聽說你答應了工人們的全部條件?還給他們加班工資?!”
在門關上後,盧卡斯摘下了頭上的帽子,急切的問道。
“是啊,要不然咧?”陳劍秋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給自己點了一根雪茄。
他指了指礦井的方向:“你看他們現在幹得多起勁?”
盧卡斯左右看了看,發現屋子裏沒有第二張椅子,隻有一張床。
他隻得坐在了床沿上。
“陳老闆,你是第一次來美國做生意吧?”他問道。
陳劍秋笑了:
“嗯,确實來得時間不長。”
“我不知道你在你們家鄉是怎麽做生意的,但在這裏這麽幹肯定是不行的!”盧卡斯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沒發現這樣做,礦上的利潤低得可憐嗎?”
陳劍秋攤開了手:“沒有啊,這些煤我自産自用,比直接從資源商那買便宜多了。”
“可你本來可以賺更多的錢,不是嗎?你可以有更高的利潤!”盧卡斯嘗試着去說服對面的人。
陳劍秋叼着雪茄,說出了一句讓盧卡斯終生難忘的話。
“我賺那麽多錢幹嘛?”
這個話,讓盧卡斯竟然無言以對。
你說賺那麽多錢幹嘛?做生意不就是要賺那麽多錢嗎?不就是要追求利潤最大化嗎?
看來這個人的腦子真的壞掉了,他是哪來的錢收下這座煤礦的?
見盧卡斯啞口無言,陳劍秋倒是繼續說話了:
“我隻要合理的利潤就行,賺那麽多錢,和斯坦福一樣死了之後做慈善嗎?虛僞。”
盧卡斯覺得如果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和陳劍秋上糾纏下去,那說不定會被他帶偏。
于是他換了一個角度。
也是他來的真正目的。
“你這樣做,那卡本縣周邊其他的煤礦們怎麽辦?工會可都是聯合在一塊的,他們肯定會按照你這邊的标準向他們提出要求,那時候他們怎麽辦?”
“那關我什麽事?”陳劍秋不以爲然,“能做就繼續做下去,不做就關門大吉。”
他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大大咧咧地坐着,一副暴發戶的模樣:“或者,他們可以選擇直接把煤礦賣給我,我不介意收購,不過出價嘛,可能會低一點。”
盧卡斯徹底啞了火。
他見過各種商業競争的方式,第一次聽說通過提高工人待遇來打擊同行的。
這些人又不是什麽技術工人!憑什麽?
不過陳劍秋絲毫不在意。
因爲他掌握着工會。
在盧卡斯氣急敗壞地走了以後,霍利出現在了陳劍秋的小木屋裏。
“老大,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可以回羅斯威爾了吧?”霍利站在陳劍秋的面前,問道。
陳劍秋也站了起來。
他走到霍利的面前,爲金發年輕人整理了下皺巴巴的衣領:
“以後在我面前,不用這麽客氣,也不用稱呼我爲老大。”陳劍秋笑着拍了拍霍利的肩膀,“現在好歹也是地區工會的領袖了,老是‘老大’,‘老大’的喊,像什麽樣子?”
霍利愕然,他急忙問道:“老大,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陳劍秋擺了擺手:“不不不,你做得非常棒!”
他笑着問霍利:“這段時間以來,和工人們相處,覺得怎麽樣?”
霍利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他們有的時候很沖動,有的時候很可愛,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分彼此。”
“繼續在工會幹下去吧,他們需要你。”陳劍秋看着霍利的眼睛,“我今天把名聲送給你,希望你能平步青雲。”
“從今天開始,就不要喊我老大了,叫我一聲‘大哥’就可以了。”
霍利也目不轉睛地盯着陳劍秋。
他猶疑了半天,才說出了心裏的話:
“大哥,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站在對立面,該怎麽辦?”
陳劍秋哈哈大笑起來:
“霍利,做人但求一個問心無愧。”
霍利凜然。
好一個問心無愧。
陳劍秋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你放心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們還可以談嘛,在美利堅,有什麽不能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