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謙虛了,陳先生。”亨特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可否讓我見一見實物呢?”
“沒問題,不過我帶來的那些樣品,現在都在伊基克。”陳劍秋說道。
“那麽方便的話,我和我的軍事觀察員可不可以去伊基克看看呢?”亨特大使問道。
“可以,當然可以,非常歡迎你。”陳劍秋連連點頭。
但随即,他的臉上略顯憂傷。
“不過,你得快點,我們不久之後就要回啓程回國了。”陳劍秋攤了攤手,“這裏不再歡迎美國商人了。”
亨特大使沒有上套,隻是看了一眼陳劍秋,并沒有什麽明顯的表态。
“那我們直接跟你去伊基克,可以嗎?”
“行啊,我們待會兒就出發。”
兩人一同走出了将軍的書房,來到了會客大廳裏。
将軍正在和翁德容還有卡米拉聊天。
他一會兒廣東話,一會兒西班牙語,時不時還冒出來幾句英語。
中間切換自如,絲毫沒有凝滞感。
“我們準備走了,将軍閣下。”陳劍秋對林奇将軍說道,“大使先生和我們一起。”
将軍點了點頭。
“在和秘魯的條約正式簽訂之後,我們會派人交接相應的手續的。”他對幾人說道。
陳劍秋三人率先離開了大廳,而亨特大使在和将軍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後,也跟了出來。
他們先後走出了府邸的大門。
“怎麽樣?我們在哪裏等您?”陳劍秋扭過頭,看着從大門走出來的亨特先生,問道。
亨特先生左右看了看,然後對着街對面的一個戴着一頂低頂圓帽(Flat Cap)的少年招了招手。
街對面是一個教堂。
那個少年正無聊地坐在教堂門口的台階上東張西望。
看到亨特先生沖他招手後,立馬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他轉身走進了教堂裏,不一會兒,便從教堂側面的巷子裏趕了一輛馬車出來。
馬車上坐着一個年輕人,裏面還放着大包小包的物資。
亨特先生登上了馬車,然後沖着陳劍秋揮了揮手:“可以出發了!陳先生!”
陳劍秋撇了撇嘴。
看樣子,這位大使先生是有備而來,連人帶物資都準備齊活了。
雖然智利的理論國土面積并不大,但整個國家形狀狹長。
從聖地亞哥到伊基克走驿道的話大概有一千八百多公裏。
盡管亨特先生和車中的那個年輕人看起來似乎非常急于見識一下陳劍秋的武器。
不過陳劍秋似乎并不着急。
他一路遊山玩水,整整花了三個多星期,才依稀能看見伊基克港口的輪廓。
這一路上,陳劍秋和大使,以及那個年輕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
這兩個人被這個華商獨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這個年輕人擁有着淵博的知識和豐富的想象力。
有些聽起來,神神叨叨地像是預言。
他居然告訴他們,有一種鐵盒子可以代替步兵在戰場上披荊斬棘,人們甚至可以像鳥兒一樣在天上飛。
有些事情,他們是無法接受的,比如陳劍秋開玩笑似地告訴他們,未來可能有一個印度裔的人會成爲他們的首相。
當然,這兩人對此不以爲然。
“你應該是一個科幻小說作家,但是,我不建議你的小說涉及政治。”車中的年輕人嚴肅地說道。
“不錯,我确實是一個科幻小說作家。”陳劍秋說道,“一切隻是幻想而已。”
那個年輕人神色,這才好轉。
陳劍秋通過聊天了解到,他就是亨特所說的那個軍事觀察員。
他擁有着一個響亮的姓氏:丘吉爾。
“溫斯頓·丘吉爾你認識嗎?”陳劍秋想了想,問道。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像是近似預言的話讓兩位先生像是在聽故事的話,這個問題,頓時讓他們驚懼不已。
“你怎麽會認識我那個十歲不到的小侄子?!”年輕人滿腹狐疑地看着陳劍秋。
他是馬爾巴羅公爵七世的四子,英國政治家倫道夫·丘吉爾的弟弟,溫斯頓·丘吉爾的叔叔。
“哦,原來他是你侄子。”陳劍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會很有出息。”
這就超脫了科幻小說家的範疇了,更像是一個神棍。
“我還是一個占蔔師,在我們的文化中,管這個叫算命的。”陳劍秋看着的兩人,補充道。
“那借你吉言吧。”丘吉爾将信将疑。
一衆人到達了伊基克以後,亨特和丘吉爾馬不停蹄讓陳劍秋帶着他們去看那“殺人的機器”。
可當那一坨黑漆漆的鐵疙瘩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可以,演示給我們看一下嗎?”丘吉爾問道。
“沒問題,不過我的子彈不多了,這些子彈都是在我的工廠裏特制的。”陳劍秋說道。
其實在南美洲的戰鬥中,他真正使用馬克沁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在伊基克海灘團滅了登陸的一千多人外,也就在沙漠邊緣面對秘魯騎兵沖鋒和攻擊一個海邊據點的時候用過。
前者讓卡塞雷斯的最後一支騎兵全部葬送,後者則是給那些躲在據點裏的秘魯士兵們下了一場子彈雨。
陳劍秋讓自己的手下的華人士兵們将槍口擡高,打了一個抛物線,将機槍的有效殺傷距離拉到了千米以上。
盡管用得次數不多,但隻要使用了,就是屍山血海。
這使得秘魯的士兵一聽到對手是伊基克的華人軍隊,便望風而逃。
陳劍秋的兩百來号騎兵追着跑,連正兒八經的遭遇戰都沒怎麽打過。
“子彈也是特制的?”亨特和丘吉爾互相看了一眼,他們走到了一邊。
“你決定吧。”亨特對着丘吉爾說道。
丘吉爾走到了陳劍秋的面前,對他說道:
“沒關系,就簡單看下,演示的時間也不用長。”
最終的演示依然在海灘上進行。
李四福和另一個士兵擡了一箱子彈過來,陳劍秋親自上陣。
馬克沁開始轟鳴,對着海灘方向編織着彈幕。
半箱子彈很快打完了,而幾百米外海灘上作爲标靶的木箱,已經被打的粉碎。
亨特和丘吉爾驚呆了。
他們可以想象得出,那天晚上在這片海灘上的秘魯士兵們,是多麽的絕望,面對的,是怎樣一個慘烈的景象。
“這是一個能決定戰争走向的武器。”丘吉爾斬釘截鐵地對着亨特說道。
“是不是再讓陸軍的專家們評估下。”亨特看着還在冒着蒸汽的冷卻孔,說道。
丘吉爾點了點頭。
“陳先生,我想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否已經将這件武器,出售給了美國聯邦軍隊?”亨特問陳劍秋。
陳劍秋脫下帽子扇了扇風,瞥了亨特一眼:
“聯邦軍隊?要這玩意兒幹什麽?殺印第安人?還是跟你們再幹上一仗?”
亨特整理了下帽子的頭發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美利堅的獨立,是英國佬内心永遠的痛。
南北戰争打完了二十多年不到,印第安人也快死完了,美國軍方确實暫時沒有那麽大的動力。
“再說了,我不過是個小商人,軍隊采購的那幫人哪裏看得上我?”陳劍秋哼了一聲。
“你們可以賣給我們。”亨特抛來了橄榄枝,“我們先訂購三台樣機,回去試驗一下,你看可以嗎?”
他拱了拱旁邊的丘吉爾。
他代表陸軍的意見。
“啊,對,我們研究下。”
“我已經準備停止生産了,子彈是我們自己特制的,沒硝石啊。”陳劍秋歎了口氣,“這場仗打完,智利這裏的硝石礦都會變成你們英國人的!沒我的份。”
“但如果您的公司是一家英國公司,就不一樣了。”亨特咬了咬牙,看樣子,他早已和國内做過預案,“陳先生,您的政治信仰是什麽樣的?”
“我是一個商人!”陳劍秋一臉無奈地說道。
“那你看這樣行不行,陳先生,不如您搬來英國,我們可以在肯特郡爲您提供一處建廠的地址。”
亨特和國内陸軍的一衆人,都非常看重這個事情。
如果說對美聯邦來說,這個武器并沒有那麽着急的話,那此時正在鼎盛時期的大英帝國,态度則是截然相反。
歐洲籠罩在戰争的陰雲之下,日不落帝國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戰火紛飛。
陳劍秋盯着亨特的臉,突然笑了:
“成交,亨特先生。”
“我會在英國,建一個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