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耶安全地到達了阿爾布開克的火車站。
他憂心忡忡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車隊馬車上一個個的空油罐和偵探們茫然的表情。
剛和林奇他們分開的時候,他最擔心的是那幫劫匪搶到了空油罐後惱羞成怒,把他吊在樹上打靶。
可一想到公司的油能夠大概率安全到達阿爾布開克,他咬了咬牙,做好了成仁的準備。
他甚至對着鏡子反複練習自己面對劫匪時義正辭嚴的表情,這樣,不至于丢了标準石油公司的臉面。
然而,當他真正安全抵達阿爾布開克時,他突然擔心了起來。
如果自己這邊風平浪靜,那林奇那邊,豈不是要遭重?
不會的,不會的,那邊的隊伍,有林奇的護廠隊和杜比的大部分平克頓偵探,絕不可能出現什麽危險。
然而,麥耶肯定不知道幾十年後,他的一個叫墨菲的工程師晚輩所提出的一個理論:
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他并沒有等到另一支車隊的到來,而是等來了他們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爲運輸隊中,隻有駕着馬車的一些華工們活了下來。
他們出現在了阿爾布開克警察局的門口,向他們告知了這個消息。
“那些劫匪,他們人多勢衆,還有加特林。”一個活下來的華工對聞訊而來的記者展示着他大腿上的槍傷,“杜比隊長和平克頓的偵探們都很勇敢,他們都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那油呢?油怎麽樣?”麥耶急切地問道。
“我們兄弟都死完了,你還管你的油?”一個情緒激動的平克頓偵探揪住了麥耶的衣領,沖着他吼道。
“是啊,我們華工兄弟也死了那麽多!你卻隻關心伱的油!”那個受傷的華工也來到了麥耶的身邊。
他的憤怒不是假的,确實有五六個華工死在了這次的襲擊中,隻是其他受傷比較嚴重的,都已經被陳劍秋帶回了羅斯威爾。
主謀林奇和杜比已經死了,麥耶雖然不完全知情,但也跑不掉。
看熱鬧的記者一點也不嫌事兒大,直接問麥耶:“請問,标準石油公司将如何處理這次事件?這次的事件,是不是和标準石油公司前段時間在新墨西哥州的非公平競争商業行爲有關?”
被揪住衣領的麥耶面如死灰。
記者的話,他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他隻知道,自己的總經理職位,也和那些消失了的油罐車一樣,和他說再見了。
可周圍的偵探,見他如喪考妣的神情,卻以爲記者猜到了事情的一二。
他們就是商業鬥争的犧牲品。
“畜生啊!”偵探的拳頭揚了起來,一拳砸到了麥耶的臉上。
麥耶被推倒在地,人群圍了上來,你一拳我一腳對他進行毆打。
這些人裏,不光是幸存的平克頓偵探和華工,還有一些圍觀的阿爾布開克群衆,其中,就有賣私油的雜貨店老闆——福布斯。
他踹得是最起勁的。
一邊踹,一邊罵:
“狗雜種,現在沒人拿槍護着你了吧!”
遠在克利夫蘭的洛克菲勒得知了這邊的消息,震怒異常,他動用的各方面,甚至是在共和黨内部的影響,向新墨西哥州州長——萊昂内爾·艾倫·謝爾頓施壓。
然而,衆所周知。
流水的州長,鐵打的斯科特。
按照斯科特的意思,他原本并不打算搭理鐵路大亨,他隻盼望着這個人和他的标準石油公司早點從新墨西哥州滾蛋。
新墨西哥州是他的天下,絕不允許出現一個不受他控制的人或者公司出現。
然而,畢竟這是一樁死了大幾十号人的搶劫案,紙裏包不住火,總歸是要給外界一個交代。
于是,州長對外宣稱,阿爾布開克的警察們,已經緊鑼密鼓地投入到了對真相的調查中。
可私下裏,兩位共和黨大佬卻把那位警長喊到了辦公室裏。
“慢慢查就可以了。”斯科特不緊不慢地說道。
警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實,我們已經查到了是誰了,隻是……”
斯科特心念微微一動。
他猜測這場行動很有可能是陳劍秋策劃的,因爲這很像那個年輕人的風格,而這一切,十有八九都是爲了趕标準石油公司出去。
盡力地完成自己下達的命令,斯科特很滿意;手段毒辣,不留活口,斯科特很開心。
然而,這些平時跟豬一樣的警察們是怎麽發現的?自己到底要不要替他擦屁股?還是直接果斷抛棄?
他的心裏有些不定,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背着手,州長和警長都看着他。
“你繼續說吧。”斯科特說道。
“這個人,您可能認識。”警長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被折了幾道的紙,展開後遞給了斯科特。
這是一張版面極大的通緝令。
斯科特瞟了警長一眼,把通緝令接了過來。
一張墨西哥的面孔,下面是一長串的全名。
“最近阿爾布開克附近又出現了一批低價煤油。”警長抓了抓頭,說道,“我們去查了,供貨的是一幫墨西哥人。”
“他們好像也絲毫不避諱自己的頭兒是誰,就是那個聖菲前鳄魚幫頭目,蒂亞戈。”
“他們說……”警長的言語有些猶豫。
“他們說什麽?”州長和斯科特同時問道。
“他們說蒂亞戈要重建鳄魚幫,他們要,揚名立萬!”
“賞金再翻一倍吧。”斯科特把手中的懸賞令撕成了碎片,丢進了桌子邊的垃圾桶裏。
警長所獲得的情報,并沒有問題。
蒂亞戈确實是飄了。
他開始重新扯起了鳄魚幫的大旗,逢人便吹噓自己殺死了一整支平克頓偵探。
那些新墨西哥七零八落的匪幫成員們,終于看到了一絲匪道中興的希望,紛紛前來投奔他。
鳄魚幫取代了鬣狗幫,成爲了新墨西哥州南部最爲有名的匪幫,而蒂亞戈在盜匪屆的地位,也趕上了被陳劍秋一槍崩死了的埃爾南德斯。
他的賞金,翻了一倍。
洛克菲勒又加了一筆巨款。
兇手必須死,他的臉,丢不起。
而對于羅斯威爾的那個煉油廠,他徹底放棄了。
沒有鐵路,運輸不暢,産量小,采油和煉油成本高昂,采多少,煉多少,虧多少。
這個油田,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他的托拉斯版圖中。
他把自己的兒子喊過來臭罵了一頓,随後帶着他跑到紐約,找到了阿斯特,商量着把這個煉油廠的股份統統賣給他。
小阿斯特的态度很堅決。
沒興趣!
煤油的銷路和定價權,全掌握在你标準托拉斯的手上,我買個新墨西哥州的煉油廠,有什麽用?
就因爲你在新墨西哥州名聲臭了,讓阿斯特家族去頂鍋?
同是共濟會裏這一山的狐狸,你裝什麽聊齋?
小洛克菲勒好說歹說,開出了極低的報價,阿斯特四世,才答應了。
而一個星期後,這些股權,又原封不動地以原價轉到了陳劍秋的名下。
羅斯威爾油田和煉油廠,正式姓陳了。
在此期間,陳劍秋還收到了另外一個好消息:
布雷克心态炸了。
阿爾布開克到羅斯威爾的鐵路遲遲無法開工,這讓聖菲鐵路公司的其他股東們非常不滿。
他們集體要布雷克從董事會主席的位置上滾下來。
布雷克捂着臉坐在辦公室裏,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正當他的眼淚,從手指縫中流出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布雷克先生,我們現在,可以聊聊鐵路股權的事情了吧?”
布雷克擡起頭,看到了陳劍秋那張年輕的臉。
“我早提醒過您,這條鐵路,如果我們不同意,您是建不了的。如果您同意這一點的話,對那件事的調查,會立刻停止。”
布雷克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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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