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是許淺素先生嗎?”
許淺素微微點頭,抱着奇魯莉安長身而起,“請問你是……需要幫助嗎?”
許淺素打量了幾眼青年。
青年面容俊秀,談吐不俗,即便是稍顯狼狽的外形也掩飾不了舉手投足的一股自小養成的貴氣……但此刻遭此意外,就算是富家少爺也難免遇上些麻煩。
找上許淺素來尋求幫助的人,一天之内他也已經遇上二十多次了,各方階層的人他都接觸過,對此倒也沒多意外。
聞聽此言,青年卻是抿嘴一笑,直接癱坐在地上,靠着牆角,輕舒了一口氣。
許淺素眉峰蹙起,這人到底想幹嘛?
“請問,您對這場伽勒爾粒子的暴動怎麽看?”他擡眼看向許淺素,含笑問道。
看來不是尋求幫助的……不過真的有人能在遭遇過這種事後還能輕松地笑出來嗎?
當然,倒也不是不能笑,許淺素自然沒有資格要求别人必須愁眉苦臉,隻是此情此景,青年的這抹笑意怎麽看怎麽怪異。
許淺素微微搖頭,回答道:“所謂天災人禍,人間慘劇,就是如此,沒什麽可說的。”
“天災人禍,人間慘劇……”青年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起來,道:“說得在理,任誰看了,也會覺得這是天災人禍,人間慘劇。”
說罷,青年臉上的笑意又收斂下去,變得極爲認真,“但這不是天災人禍,是神祇逸散的力量,在祂眼底,眼前凄慘的景緻,什麽也不是。”
許淺素蹙起眉頭,他直接問道:“請問您來找我,有何貴幹?”
“您認爲,這個世界,應該存在這些所謂的神祇嗎?”青年繼續問道,全然無視許淺素的問題。
許淺素微微吸了口氣,心想眼前的青年未免也太怪異了些。
“倘若您是無神論者,請去别處尋求支持,我隻是一介普通人,隻要于我無關,那我對于神明的存在與否便不在乎……我隻是過好自己的生活便已經竭盡全力了,沒有餘力去思考那些事情。”
他開口敷衍道,想盡快将這名怪異的青年支開。
“無神論者?”青年微微一怔,在心底咀嚼片刻,旋即又笑了起來,“是個好詞,您果然是個聰明人,人類的發展應當由人類自身做主,不應被神明這種東西幹涉……”
“停停停。”許淺素打斷青年的話,他說:“您的信仰如何是您的事,我還有事,便不多做奉陪了……若您有困難,請去溯傳競技場尋求聯盟的幫助。”
說罷,許淺素便邁步越過青年,打算遠離這個怎麽看都不正常的人。
“淺素先生。”青年站起身,望着許淺素的背影朗聲道:“請您相信眼前的苦難與犧牲都是必要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将妄顧人類的神明從世界驅逐出去,是爲了救世!”
許淺素的腳步一頓,他轉過身,看向笑盈盈望着他的青年,眼眸微眯,問道:“眼前的苦難與犧牲,都是必要的?”
夕陽緩緩落下,在地上劃過一條茜色的細線。
“沒錯。”青年點點頭,笑容自信而富有感染力,他指向四周的殘垣斷壁,道:“他們的犧牲不會被浪費,而是會成爲我們前行的動力,我們會背負着他們的死亡前進,直至世間無神的那一天。”
于青年而言,世間無神,并非指抹殺神明的存在,而是讓神明如同他們的先祖一般,隐于世間,絕不幹涉人類。
無極汰那的存在會造成伽勒爾粒子的暴動,乃是敵人。
便是豐源地區的固拉多與蓋歐卡,稍不注意也會對世間造成極大的破壞,也是敵人……
許淺素終于想起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那股高高在上,仿佛隻要他開口,所有人都必須服從他的身居高位的言談舉止……他曾經聽過,在翠雪鎮的寶可夢中心。
許淺素笑了起來,他輕聲道:“沒想到你們還有着這般崇高的理想。”
青年望着許淺素的笑容,微微一怔,随後無奈攤手,含笑道:“但理想隻是理想,目前我們便宛若蹒跚學步的嬰兒,隻能不斷摸索着前進……因此,才希望能取得淺素先生這般有才之人的認同,共創大業。”
許淺素眉頭微挑,“有才?”
“我了解過您的信息,您雖然此刻實力稍差,隻收服了三隻寶可夢,但比起一個月前,實力卻是不可同日耳語……這般進步速度,您無疑是天才!”
青年所言乃是真心話。
他或許心底恨極了許淺素,但理智告訴他,許淺素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他放下仇恨,附身拉攏。
不過若不是許淺素一整天都在溯傳鎮救人,他們也不會注意到他。
許淺素對此不置可否,淡淡地‘嗯’了一聲,他的本事他自己了解,不以爲意道:“不問過往,任人爲賢,難怪聯盟至今都沒有揪出你們來。”
青年一愣。
許淺素偏頭看向青年,微微舉起手腕,露出一截極巨腕帶,問道:“伱知道,這極巨腕帶内的許願星,我是如何得到的?”
青年的神色微微一僵,笑意收斂下去,低聲道:“無論您是怎麽得到的,它此刻都是您的囊中物……能搶到它,是您的本事,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緣由。”
此言,無疑便是承認了身份。
沒想到,當初在翠雪鎮襲擊過許淺素的黑袍人,竟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許淺素的眼前,不是來尋仇,而是來拉攏,乃至願意以真面目示人。
便如許淺素所說……不問過往,任人爲賢,無論如何,青年的組織至少展露了應有的氣度……這種組織才是最難對付的。
青年看向許淺素,正色道:“神祇不應出現于世,聯盟内部也有腐敗,與其爲洛茲白白賣命,不如加入我們……聯盟給的了的我們能給,給不了的我們也能給……若加入我們,您的進步速度定然會更快……”
“停停停。”許淺素再次打斷青年的話,他打量了青年一眼,指了指周圍的殘垣斷壁,問道:“這些,與你們有關?”
“勉強算是,但歸根結底,乃是無極汰那所爲。”青年平靜回答。
“原來如此。”許淺素微微點頭,又問:“你可認識木羽?”
“木羽?”青年微微一怔,在心底琢磨片刻,道:“他乃是組織的人……倘若有所冒犯,請見諒。”
話音落下,許淺素卻是笑了笑,他說:“或許你們确實有着高尚的理想,世間無神,也确實是人類的一種發展模式……”
“既然如此……”青年神色一喜。
“但無論出發點是什麽,未來的意義又有多麽宏偉……在我心底,便是天王老子親至,也比不得一條命珍貴。”許淺素臉上的笑意轉瞬收斂下去,冷冷地注視着青年。
若是青年的組織事成之後,這些人類與寶可夢的生命,或許會成爲他們讴歌勝利的基石,歌頌他們的犧牲對于驅逐神明有着多麽多麽重大的意義,對世界造成了多麽多麽大的積極影響。
但意義萬千,在許淺素眼中,他隻看到了妻離子散,生離死别。
一句‘還活着’,便是一切的意義。
青年驚喜的神色也漸漸收斂下去,他靜靜望着許淺素,道:“不再考慮考慮?”
“當初在翠雪鎮,我從一開始便沒打算答應你,此刻,自然也不會。”
“你還是這般持才傲物,自視甚高,誰也不放在眼裏……”青年眼皮擡也不擡一下,淡淡問道:“莫非你以爲,我是不做準備,孤身前來?還是說,你覺得這次會有人來救你?”
許淺素沒有說話,極爲凝重的氛圍于兩人之間萦繞。
奇魯莉安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将精神力擴散出去,尋找着可能存在的威脅。
扒手貓足間的爪子微微探出,四肢微伏,尋找着攻擊的時機。
六尾與小袋獸嚴陣以待,隻等風吹草動。
夕陽徹底隐入地平線之外,唯有煤油燈散發出些許昏黃的光芒。
奇魯莉安瞳孔忽然一縮,她找到了!
嘎吱——————
晚風拂過,煤油燈輕輕一晃,發出嘎吱輕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