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如同被一腳踢翻的椅子。
少年重重摔倒在地闆上。
捂着心口，喘不上氣，意識漸變模糊。
感覺自己的魂靈，正在脫離沉重的肉身，在黑暗的虛空中遊蕩。
無盡的黑暗盡頭，閃爍着兩點光芒。
仿佛飛蛾撲向燈火，少年的魂靈不由自主靠近那發光之處。
到了近前才發現，兩扇閃光的傳送門，遙相對應，懸空而立。
憑着直覺，少年知道，左手邊那扇門，通往自己出生成長的術士世界。
進入那扇門，自己就能恢複清醒，繼續過正常的生活。
右手那扇門，通往一個未知的世界。
而未知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風險！
向左走，回歸自己熟悉的生活，舒适而又乏味。
向右走，去探索陌生的新世界，刺激但是驚險。
少年站在兩扇門之間，遲疑不決。
這時，他隐約感覺到，右邊那扇門，傳來微弱的靈魂波動。
在那個未知的世界裏，似乎有人正在向自己尋求幫助。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理睬呼救者，畢竟素不相識，而且自己能力有限。
從更惡意的角度揣測，說不定那是被封印的邪魔，僞裝成求救者，利用人們的同情心設下圈套。
然而不知爲何，少年卻覺得那個微弱的靈魂非常熟悉，仿佛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拒絕呼救，就等于拒絕自我救贖。
理性與沖動，發生激烈沖突。
年輕人，畢竟好奇心重。
猶豫了好一會兒，少年終于下定決心。
咬了咬牙，毅然沖進右側那道發光的門。
……
潘瑟斯酒館。
二樓一間卧室内。
昏倒在地闆上的少年，身影漸漸淡化。
最終消失在一片朦胧的光影當中。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嘎吱——
穿圍裙的少女推門而入。
“艾倫？艾倫？”
“奇怪，剛回家，怎麽一眨眼又不見了？！”
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凱麗眼中滿是困惑。
……
門後的世界。
手指湖畔。
荒廢多年的碼頭，雜草叢生。
棄置在水邊的兩艘小船，長滿了青苔。
平靜的湖面，突然掀起波瀾。
伴随着嘩啦作響的水聲，一條身影正在湖中泅渡。
幾乎是憑着本能，少年艱難涉水上岸，一屁股坐在棧橋上。
風從水面上吹過來，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連打了三個噴嚏，昏沉沉的頭腦，稍微清晰了一些。
環顧四周，湖畔的景象，陌生中還帶着一絲既視感。
我是誰？
我在哪兒？
少年滿臉茫然，喃喃自語。
呆坐許久，才逐漸回過神。
想起自己的名字是艾倫·潘瑟斯，家在昆特鎮……
周末下午，跟同學一起去馬戲團看表演。
幸運的抽中獎品，一根棒棒糖。
艾倫記得自己坐在劇院後排，含着棒棒糖看馬戲表演。
不知爲何，突然感到頭暈目眩。
懷疑自己是傷風感冒，就匆匆離開劇院，打算回家喝點藥水，休息一下。
回家的途中，頭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勉強保持清醒，一路飛奔到家。
支撐着爬上二樓，走進自己的卧室。
神經放松的一刹那，摔倒在地闆上。
在那之後，冥冥中看到兩扇光門。
自己選擇了通往異世界的那扇門。
進去之後，就失去了知覺。
待到恢複清醒，已經身在陌生的湖畔。
陌生嗎？
少年輕輕搖頭，眉頭緊鎖。
“如果這是異世界，爲何我知道這片水域叫做手指湖，位于康鎮郊外？”
少年默默思索，努力拾回記憶片段。
沒錯！
艾倫想起來了。
在自己成爲艾倫·潘瑟斯之前，曾在這個小鎮上生活過十二年，包括八年大學生活。
博士畢業後，自己跟随導師入職一家著名藥企下屬的研究機構。
兩年後，實驗室發生爆炸事故。
自己不幸被卷入其中……
本以爲死定了，沒成想靈魂穿越到術士世界，憑依在中毒瀕死的少年身上，融合了對方的魂靈。
以艾倫·潘瑟斯的身份，在術士世界開啓新的人生。
父母、姐姐、術士血脈……
術士學院、拜獸教、銀月僧院……
起源城，聖魔祖庭，血脈星河……
一幕幕記憶畫面，在腦海中閃回。
穿越者艾倫，終于想起來了！
自己深入血脈星河，找到并且嘗試融合始祖泰坦的本源。
進入本源空間之後，重新回到中毒瀕死的那一刻……
然而不同于現實中的經曆，這一次并非來自地球的魂靈奪舍術士世界的土著少年，恰恰相反……
土著少年反向穿越到了地球，出現在另一個艾倫曾經生活過的康鎮郊外。
艾倫越想越覺得頭疼，思緒也越發混亂。
現在的問題是，同時存在三個“艾倫”。
第一個是來自術士世界的十二歲少年，暫且将之命名爲“少年艾倫”。
第二個是生活在地球上的青年科研狗，暫且将之命名爲“艾倫博士”。
第三個，也是最複雜的一個……
就是此刻自身存在的意識。
這是艾倫博士遭遇實驗事故，靈魂穿越到異世界，與少年艾倫融合之後的産物。
現在，這個意識又伴随少年艾倫的肉身，反向穿越回地球了。
要如何解釋同時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三個艾倫？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到弗洛伊德還有拉康的學說。
然後很快就警醒起來，告誡自己不要把簡單問題複雜化。
問題的關鍵在于，自己所處的世界，既不是術士世界，也不是地球。
而是始祖泰坦的本源空間！
始祖泰坦憑借強大的力量，從他記憶當中抽取素材，拼湊出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
本質上，這是一個虛構的世界，如同小說中的背景。
處在這個虛構世界中的“少年艾倫”和“艾倫博士”，都是以部分真實經曆作爲素材，衍生出來的虛構人物，如同自傳體小說中的“我”。
柯南道爾翻開《福爾摩斯探案集》，難道會把書中的第一人稱叙事者“我”——約翰·華生——等同于現實中的自己？
這是顯而易見的荒謬。
如此一想，艾倫不再糾結自我認知，專注思考當下的處境。
受到始祖泰坦血脈壓制，術士等級歸零。
艾倫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
然而當他試圖打開系統頁面查看自身狀态的時候，臉上的平靜被錯愕取代，仿佛當頭挨了一棒！
竟然無法開啓系統面闆！
艾倫曾經進入過始祖利維坦和始祖比蒙的起源空間，同樣受到血脈壓制，喪失術士等級，然而饕餮系統都能保存下來。
這一次卻出乎意料……
饕餮系統，居然消失了！
艾倫抓起一塊鵝卵石，用力握緊。
以此來評估自己當前的力量屬性。
接着站起身，在湖岸上全速沖刺！
以此來評估自己當前的敏捷屬性。
多次測試，得出的平均結論是……
體格15，敏捷15，精神？？
精神屬性，目前還不方便測試。
體格和敏捷屬性，都與穿越到術士世界之初相同。
也就是少年艾倫·潘瑟斯的原始屬性。
由此可見，饕餮系統并非無法顯示，而是不存在于自己當前的這具身體。
與饕餮系統相關的能力，包括潛能和進食特異食材額外獲得的屬性，也一并消失。
艾倫感到壓力很大。
之前兩次融合始祖本源，全是靠饕餮系統自帶的超模屬性，大殺四方，碾壓一切。
所以他一直覺得，融合始祖本源，并沒有淵天光說的那麽難。
直到此刻，失去了一直以來陪伴自己的饕餮系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才猛然意識到，身處本源空間的自己，是何等脆弱。
不幸中的萬幸。
來自利維坦始祖的“湮滅本源”，以及來自比蒙始祖的“能量本源”，都保留下來了。
與之對應的“神力本源”，也還健在。
這就意味着，艾倫仍然擁有毒、水、火、電、酸、寒、風（音波）七系免疫力，并且能夠通過9環“祈願術”，模拟七系法術。
可惜，術士等級歸零，魔力池也關閉了。
沒有魔力，縱有“祈願術”，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艾倫勉強振作精神。
嘗試開啓超限領域。
壞消息是，失去了饕餮本源和術士等級，超限領域大幅縮水。
頭頂盤旋的黑球，蛻變成了七彩光球。
彩色光球内部，隐約可見一條銜尾蛇。
超限位隻有兩個，來自融合始祖利維坦和比蒙本源的獎勵。
領域輻射半徑，從原本的90千米，變成現在的隻有1000米。
縮水嚴重，但是還好。
艾倫坐在橋邊，繼續思考。
饕餮系統，爲何神秘消失？
從以往融合始祖本源的經驗來看，饕餮系統，以及根植于系統之上的饕餮本源，不會受到始祖的血脈壓制。
就算始祖泰坦的實力，比始祖利維坦還有始祖比蒙強出一大截，也不應該打破這一鐵律。
如果饕餮系統沒有被始祖泰坦剝奪，那麽又在哪兒呢？
艾倫忽然想到一個邏輯問題。
這個世界，還存在另一個自己。
那個畢業于康大、供職于所羅門生化研究所的青年科研狗，也就是穿越前的自己。
假如艾倫博士還存活在這個世界裏，那麽饕餮系統十有八九在他身上！
艾倫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
現實中的地球，是無魔世界。
自己身處的本源空間，看起來像地球，然而這裏的魔力濃度很高！
堪比術士世界！
艾倫閉上眼睛，嘗試冥想。
如同預料，眼前出現了血脈星河！
在這個魔改地球上，可以進行返祖冥想，重新覺醒術士血脈！
艾倫長出一口氣。
緊接着，腦海中感應到一絲微妙的信号。
那是熟悉的靈魂波動。
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人正在向自己呼救。
艾倫立刻想到，之前就是聽到這個呼喚，自己才選擇了右側的傳送門，來到這裏。
不出意外的話，通過靈魂波動發出呼救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自己——艾倫博士！
隻有相似的兩個靈魂，才能彼此共鳴！
更确切的說，如今的自己和艾倫博士，靈魂都不完整，都渴望向彼此靠近。
艾倫隐約覺得，找到艾倫博士，補全靈魂，就能拿回饕餮系統，順帶解開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謎團！
然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
艾倫現在的精神力太弱，隻能感應到另一個自己的存在，卻無法得知對方所處的确切位置。
必須重新覺醒術士血脈，提升自身階位，增強精神屬性，才能更精準的判斷方位！
不過在此之前，艾倫先得設法填飽肚子，還得找一處能夠放心入睡的落腳之地。
……
艾倫沿着棧橋，走向小船停泊的地方。
想看看船艙裏有沒有釣竿之類的工具。
似乎覺察到腳步聲，長滿青苔的小船，突然晃動起來。
嘩啦……
水花翻動，一條大魚從船下遊了出來。
不知是受到核輻射，還是吃了某種激素，看起來像鯉魚，體型卻比鳄魚更龐大！
艾倫停下腳步，盯着那條大魚，微微有些意外，但還不至于害怕。
穿越到術士世界這些年，見識過太多比這更龐大怪異的魔物，早就見怪不怪。
艾倫放輕腳步，退回岸邊。
水中大魚，擺動尾鳍，追了過來。
艾倫就地拾起一塊石頭，瞄準大魚頭顱，奮力扔了出去。
噗！
石塊正中魚頭。
可惜，沒能造成明顯的傷害。
艾倫愣了一下，心情低落。
如今的自己，力量屬性隻有15點而已。
想靠丢石塊砸死體型堪比鳄魚的怪物，太不切實際。
就在他思索對策的時候……
水中那條怪魚似乎被他的攻擊行爲激怒，突然昂首探出水面，狠狠瞪了他一眼。
與怪魚視線接觸的一刹那，艾倫感受到一股詭異的精神波動，如同利刃刺入腦海！
換做從前，這種程度的精神攻擊，對他不會造成絲毫影響。
無奈如今等級歸零，精神屬性弱的可憐。
刹那間，艾倫感到眼前發黑，頭痛欲裂。
意識模糊，雙腿也不聽使喚。
撲通一聲，摔倒在湖中。
冰涼的湖水淹沒過來，嗆得他直咳嗽。
剛一清醒，就看見怪魚破浪而至。
咧開大嘴，獠牙利齒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噗嗤！
鮮血飛濺！
無法描述的劇痛，吞噬掉最後一絲意識。
……
星界。
浩渺的虛空中，血脈星河靜靜流淌。
星河深處。
高大俊朗的青年正在盤坐冥想，嘗試融合始祖泰坦的本源。
青年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痛苦之色。
歲月的年輪，在他身上加速運轉。
光滑的皮膚迅速失去光澤，變得松弛，布滿皺紋和老年斑。
原本漆黑的頭發，一寸寸變得斑白，直到完全灰白枯槁。
短短數秒間，仿佛一下子老了上百歲！
随即，青年身上加持的“觸發術”被激活。
恍若時光逆流，布滿皺紋的蒼老皮膚恢複光潔緊湊，白發重新變成滿頭青絲。
青年又恢複了年輕俊朗的面容，臉上的痛苦之色，被一絲凝重取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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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