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強烈的頭痛，使艾倫從睡夢中驚醒。
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撫摸腫脹的下巴，感到精神恍惚。
昏暗的二樓卧室，月光透過窗口照進來，地闆一片慘綠。
艾倫緩緩下床，在卧室中踱步，一邊整理思緒。
貼在牆上的球星海報。
書桌上擺放的筆記本電腦，教科書，還有卡通手辦，幫他喚醒塵封已久的記憶。
艾倫走到書桌跟前，翻開台曆看了一眼。
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連忙跑進衛生間，打開壁燈，站在鏡子跟前。
鏡中映出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相貌普通，膚色略顯蒼白。
遭受毆打的下巴還沒有消腫，壓迫嘴唇，使這張臉孔呈現出非哭非笑的表情。
看起來既滑稽又凄慘。
鏡中面孔，證實了艾倫的猜測。
沒錯，自己竟然又回到穿越前的世界，回到了十五歲的那一年！
當時他爸媽正在打離婚官司。
爲了分割财産，鬧得不可開交。
夫妻倆徹底撕破臉皮，都試圖用孩子進行道德綁架，要挾對方讓出更多财産。
當兒子的，無權評價父母的婚姻生活。
但是，他發自内心厭惡這個支離破碎、隻有利益算計、毫無親情可言的家庭。
出國讀書是他唯一逃離原生家庭的機會。
爸媽也不介意把他遠遠的打發掉，從而輕裝上陣，開始各自的新生活。
經過一番波折，艾倫總算拿到留學簽證，來到大洋彼岸完全陌生的國度。
艾倫就讀的高中，位于一座湖光山色的小鎮，進城需要三個鍾頭的車程。
艾倫還不滿十六周歲，按照州法律規定，還沒達到考駕照的年齡，偶爾想進城逛逛，就搭房東的順風車。
其實相比那座聞名世界的大都會，艾倫更願意待在鎮上。
康鎮人口隻有三萬，相當于國内的鄉村。
艾倫倒是挺喜歡地廣人稀的鄉村風光，搬進寄宿家庭以後，與房東兼監護人相處的也還算愉快。
房東是個單身白人老頭，名叫摩根，在康大教了一輩子書，如今已經退休。
老頭自稱是民俗學家，裝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
餐桌上一杯啤酒下肚，就開始東拉西扯。
艾倫最初還挺喜歡聽他講故事。
後來發現這老頭有點神經兮兮，講着講着就把那些玄乎的傳說當成真事。
還說正在撰寫一部論著，要揭露邪教在幕後支配世界各國政府的真相……
從他大談特談财閥、邪教和所謂的“影子政府”開始，艾倫就跟不上老頭的節奏了。
隻好推開餐盤，從餐桌邊逃離。
康鎮公立高中的國際生真不少，一多半是亞籍。
艾倫最初還挺興奮，覺得不難交到朋友。
然而相處了大半年，才發現倒也不盡然。
學校裏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是一個名叫凱文的亞墨混血兒。
艾倫又摸了摸腫脹的下巴。
回想起來，自己無端挨這頓毒打，凱文那張賤嘴至少要背一半的鍋。
自己在學校安分守己，門門功課都是A+。
優等生在這個國度，尤其是在高中，處于生态位的中下層。
受歡迎的程度，遠遠比不上高中體育生。
如果優等生再疊加亞裔這層debuff，那就更别指望在社交場上有所作爲了。
艾倫在學校，偶爾也會受到有意或者無意的歧視。
身在異鄉，不想惹事，隻能裝聾作啞。
這所高中，所有學生都得參加社團活動。
艾倫小時候學過小提琴和圍棋，還練過武術，但是樣樣稀松，不過是爲了滿足父母的虛榮。
高中社團，音樂體育相關的他不想獻醜，最後參加了電玩社團，反正就随便玩玩。
沒想到，打遊戲也能惹禍上身。
星期六下午，艾倫參加社團組織的格鬥遊戲比賽。
他在這方面還是挺有天賦的。
現場借了個破鍵盤，随便吊打那些自備手柄、搖杆、hitbox的選手。
凱文在旁邊看他大殺四方，随口開了個玩笑：“這就叫差生文具多……”
艾倫在遊戲中擊敗的對手，聽到這話便摘下兜帽，斜着眼望過來。
凱文頓時慫了，大氣都不敢出。
這位穿帽衫的黑哥們，個頭足有一米九，渾身腱子肉，臉上還有子彈留下的疤痕。
他叫布魯斯，學校裏無人不知的大明星。
拳擊、柔道和空手道，在州級賽場上，隻要他出場，别人隻能争第二。
布魯斯古怪的笑了笑，對艾倫說：“嘿，哥們！遊戲玩的不錯，聽說你會功夫？”
艾倫想否認，架不住凱文嘴快，得意洋洋的替他吹噓起來。
說他不僅會功夫，還在比賽中拿過獎。
艾倫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市級武術比賽的少年組，還是套路表演，有什麽好吹的。
布魯斯不明就裏，堅持要跟艾倫切磋。
艾倫看他那人高馬大的體型，哪敢接招，連忙表示自己不是對手。
謙虛這種美德，鬼佬是沒有的。
他越推辭，布魯斯越不爽，認爲他不給面子，嘴巴也開始不幹不淨。
什麽書呆子，眯眯眼，黃皮猴子……都來了。
艾倫心裏窩火，還不敢當衆罵回去。
畢竟在“種族歧視”這個問題上，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在看熱鬧，甚至幸災樂禍，沒人出面替艾倫解圍。
年輕人難免有點脾氣，艾倫也不例外。
大庭廣衆之下被布魯斯羞辱，忍不住熱血沖頭，咬了咬牙，答應跟他過兩招。
結果自不必說，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暴揍。
最後，被布魯斯一記左勾拳擊倒，休克了整整兩分鍾。
凱文陪他去校醫院，還氣不過，說要找人狠狠修理布魯斯，給好哥們報仇。
凱文聲稱他表叔是唐人街某黑幫的成員，然而以這小子一貫的尿性，艾倫懷疑吹牛的成分居多。
“我沒什麽大不了，你别惹事！”
叮囑了凱文兩句，艾倫就回家了。
頭昏沉沉的，倒在床上，睡到天黑。
直到醒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平凡的少年。
艾倫轉身走出衛生間，站在窗前，沐浴月光，整理紛亂的思緒。
兩天前，他解決了深海教會的威脅，結束假期，告辭親友，返回位于星界的聖魔祖庭。
他把“滴血化形”創造的分身留在河畔，繼續修行。
本體深入血脈星河，嘗試融合始祖比蒙本源。
“沒錯，問題就出在這裏！”
艾倫喃喃自語。
根據融合始祖利維坦本源的經驗，他還以爲，始祖比蒙的本源空間，也是以術士世界爲模闆。
然而他猜錯了。
始祖比蒙，不知使用了什麽手段。
竟然将他穿越之前的記憶抽取出一部分，作爲素材，演化出這樣一個詭異的世界。
表面看來，艾倫又回到地球上，回到年少時孤身在異國求學的那段時光。
但他非常确信，始祖比蒙的本源空間，并沒有百分百複刻自己穿越前的世界。
否則怎麽解釋，窗外夜空中，懸挂着一顆令人心頭發毛的綠色月亮？
艾倫定了定神，嘗試呼喚饕餮系統。
不幸中的萬幸，系統頁面如願打開。
……
術士階位：0（受到血脈壓制）
當前屬性：體格79，敏捷60，精神90
當前抗性：免疫病毒/寒冷/水系，精神10階/寒冷10階/酸蝕9階/黯蝕8階/電擊7階/音波7階/火焰7階/光耀5階
特殊能力：饕餮系統，饕餮領域，神力之源，神之權能，神威壓制
潛能儲備：456點
注：在起源空間改變屬性、抗性、潛能，不會影響現實中的狀态。
始祖比蒙本源融合進度：1%
……
系統面闆列出的數據，符合艾倫的預期。
受到始祖比蒙血脈壓制，他的術士等級歸零。
這樣的處境，當初他在始祖利維坦的本源空間也體驗過，并不意外。
現在，艾倫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饕餮系統、饕餮領域、始祖級别的本源和神性權能，都沒有受到壓制，在這個世界裏可以正常發揮作用。
饕餮系統消化特異食材，獲得的屬性、抗性和潛能，也都保留了下來。
憑這些能力，再加上變态的身體素質，艾倫有資本橫掃全世界！
壞消息在于，這個模拟地球的世界，魔力濃度非常稀薄。
如果說術士世界是“高魔世界”，這裏就是一個典型的無魔世界，根本不适合修行！
更讓艾倫感到郁悶的是……
在這個類似地球的世界，他感應不到血脈星河的存在。
精神無法鏈接血脈星河，就無法融合河中祖靈，覺醒術士血脈。
修行的第一步都邁不出去，還談什麽提升等級，融合始祖本源？
艾倫看不到出路，心情沉重。
勉強振作精神，繼續查看系統面闆。
與術士血脈相關的技能，都被封印。
武技清零，魔法隻有一個幸存下來。
9環“祈願術”！
這是艾倫融合始祖利維坦神性之後，自動覺醒的法術。
象征他掌握了水、寒、毒三系權能。
用“祈願術”，艾倫可以模拟0~9環任意水系、寒系或者毒系法術。
然而尴尬之處在于，他現在還沒有開啓魔力池，魔力值是0，拿什麽發動“祈願術”？
想要開啓魔力池，就得覺醒超凡血脈，獲得術士等級。
然而這個無魔世界沒有血脈星河，艾倫無法采用返祖冥想的方式獲得術士等級。
好家夥，陷入死循環了！
艾倫摸摸腫脹的下巴，又感到一陣頭痛。
先等一下！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魔力嗎？
艾倫擡頭望向碧綠的滿月，嘗試冥想。
隐約能感覺到一絲輕微的魔力氣息。
清涼舒緩，仿佛潺潺流水。
那是一絲水系魔力，以月光爲載體，灑遍大地。
艾倫越發感到困惑。
一個正常的物質世界，各種屬性的元素魔力應該是均衡的。
爲何始祖比蒙創造的本源空間，水系魔力要比其他屬性的魔力，稍微濃郁那麽一丢丢呢？
雖說這種濃度的水系魔力，依舊無法滿足術士修行的需求，卻勾起了艾倫的遐想。
水元素魔力濃度偏高的環境，會不會與夜空中那輪綠色月亮有關？
咔嚓！
樓下傳來的開門聲，打斷了艾倫的思緒。
艾倫下樓，看到頭發花白的老摩根進屋，便打了聲招呼。
“嗨！艾倫，你的臉怎麽了？”
老頭的視線透過鏡片，落在艾倫臉上。
“沒什麽。”艾倫揉了揉下巴，“課外活動，不小心撞了一下。”
以他的超強體質，這種程度的淤傷不需要敷藥，很快就能消腫。
老頭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也沒多問，脫下舊夾克挂在衣架上。
他從紙包裏掏出熱騰騰的炸雞和披薩，還有裝在塑料碗裏的速食羽衣甘藍色拉，擺在餐桌上。
從冰箱裏拿出啤酒和一罐給艾倫的可樂，招呼男孩一起吃晚飯。
“感謝主賜予我食糧。”
老摩根很敷衍的祈禱着，嘭的一聲車開啤酒罐拉環，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
或許是童心複萌，老頭嬉笑着補充一句祈禱詞：
“還要感謝水之巨獸利維坦，賜予我們涼爽的綠月亮。”
啪！
艾倫手中的餐叉，掉落在盤中。
“摩根先生，你剛才說什麽巨獸？”
“水之巨獸利維坦，波濤密教的東方信徒稱其爲‘帝鲲’。”
“……什麽意思？”艾倫強忍着激動追問。
“啊哈！這可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明白的，孩子，你做好聽故事的準備了嗎？”
摩根老頭來了精神。
“簡單來說，利維坦是代表水元素魔力的圖騰，一頭近乎神靈的上古巨獸。”
“類似利維坦的元素巨獸，還有火之巨獸沙羅曼達，冰之巨獸芬裏爾，土之巨獸卡利斯托，電之巨獸因陀羅，以及風之巨獸迦樓羅。”
“六大巨獸，有一個共同的祖先，就是上古獸神貝西摩斯，也被稱爲始祖比蒙。”
“六大巨獸各自繼承一部分始祖的力量，對應水、火、冰、土、電、風六大元素。”
“巨獸們的本體，居住在與我們這顆星球平行的空間，密教徒稱其爲‘秘境’。”
“摩根先生，稍微停一下！給我一點時間，跟上您的思路。”
艾倫喝了口可樂，裝出迷惑的樣子。
“您剛才提到的密教徒，是指那些崇拜巨獸的狂信徒？”
“沒錯！據我所知，當今世界上共有六大秘教！”
老摩根又喝了一口酒，興沖沖的說。
“崇拜利維坦的波濤密教，崇拜沙羅曼達的火山密教，崇拜芬裏爾的冰川密教，崇拜卡利斯托的大地密教，崇拜因陀羅的雷霆密教，以及崇拜迦樓羅的蒼天密教！”
“你可不要小看六大元素密教，我的孩子，要知道他們與各國黑幫、軍閥、财團乃至政府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幕後統治者！”
“好了好了！摩根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談政治？”
艾倫裝出受不了他這套“陰謀論”的神态，強行岔開話題。
“摩根先生，我想知道，加入元素密教能有什麽好處？”
“這個嘛，據說密教徒通過某些神秘儀軌，可以召喚元素巨獸的化身，幸運兒還能獲得巨獸賜予的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你是說魔法之類的玩意？”
“魔法……哈哈，你這樣理解也不算錯。”
“根據我的調查，密教徒分爲五個階位。”
摩根老頭掰着手指頭向艾倫講述。
“初入教者，相當于實習生，還處于受考察階段。”
“考察合格，成爲正式教徒，有資格參加低層次的密教聚會，在金錢和事業方面，都能獲得教會的扶持。”
“教徒遇到麻煩，向教會求助，一般來說，都能得到妥善的解決。”
“聽起來有點像黑手黨家族。”艾倫低聲吐槽。
摩根老頭點頭認可。
事實上，密教的組織架構，大多與黑幫脫不開幹系。
“比普通教徒更高一級的是侍僧，指的是那些有資格參加召喚巨獸儀式，并且獲得賜福的幸運兒。”
“侍僧能夠抽取自然界遊離的元素魔力，将之具現成能量，運用手段，近乎魔法！”
“比如波濤密教的侍僧，可以操控流水，甚至能使瀑布逆流！”
“火山密教的侍僧，随手就能抛出破壞力堪比重磅炸彈的火球！”
“說他們是魔法師，一點也不誇張！”
“比侍僧等級更高的密教徒，稱爲祭司。”
“祭司是侍僧中的佼佼者，掌握着更強大的元素魔力，擁有召集信衆集會、舉行祭祀的權限，大多是地方教會的主教。”
“祭司之上，即爲聖徒！”
“聖徒不僅能随心所欲的操縱元素魔力，本身還融合了元素巨獸的血脈精華，可以說是元素巨獸在人間的代言者。”
“聖徒完全釋放自己的力量，可以在短時間内變成巨獸形态，擁有媲美元素巨獸的恐怖破壞力！”
“人類所謂的高科技武器，在聖徒面前不值一提，就連核彈都無法将之徹底殺死！”
“承蒙上帝保佑！聖徒的數量極少，要麽是密教的教主，要麽是精神領袖。”
“六大密教相互制衡，聖徒們也不敢爲所欲爲，所以我們的世界，至少在明面上還能維持和平。”
“萬一這種平衡被打破，恐怕世界末日也将随之來臨。”
老摩根歎了口氣，擡頭望向窗外的月亮。
“孩子，現在讓我們回到最開始的問題，爲什麽禮拜六的月亮是綠色，禮拜一是紅色，禮拜二是白色，禮拜三是黑色，禮拜四是藍色，禮拜五是金色？”
“科學家會跟你講一通雲層折射和光譜之類的理論，但我告訴你，那都是bullshit！”
“事實上，六種顔色的月光，對應着六大元素！”
“比如今天是禮拜六，綠色的月光下，水元素魔力格外充沛。”
“波濤密教的信徒，總會在禮拜六舉行宗教活動，并且相信這是他們的幸運日。”
艾倫點了點頭，忽然突發奇想。
“那麽禮拜天呢？”
“禮拜天沒有月亮！”老摩根哈哈大笑，“我的孩子，就連上帝，禮拜天也不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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