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艾倫,考場上還有三個男生。
馬修、韋伯和特魯斯,年紀都在二十出頭。
馬修獅人血脈。
韋伯虎人血脈。
特魯斯是豹人。
兩個女孩,看起來年輕些。
貓女琳達,自稱芳齡十八。
虎妞蕾妮,年方十九。
琳達會打扮,妝容精緻,看起來漂亮些。
在她襯托下,素面朝天的蕾妮像個村姑。
蕾妮屬于那種不驚豔,但很耐看的女生。
特别是那雙母鹿般溫柔純淨的眼眸,有一種賢妻良母的美。
十七歲的艾倫,是六名考生當中最年輕的一個。
嘎吱——
房門敞開。
身穿灰色長袍的矮胖老人,右手抱着一面銅鏡,緩步進屋。
老者是獸化人,長着一顆狸貓腦袋。
毛茸茸的大圓臉,布滿黃黑間雜的條紋。
瞪着一雙黃澄澄的貓眼,神态威嚴。
包括艾倫在内,衆人連忙起身敬禮。
狸貓老人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随手将銅鏡放在圓桌中央。
“我是本場考官,你們可以叫我狸長老。”
老人的語調,流露出淡淡的矜傲。
銀月僧院分爲三大分院,院長之位,目前虛置。
重大事務,皆由三院首座協商。
三大首座,修爲都是五階後期。
據說,誰先突破到六階,就會登上院長寶座。
首座之下,便是各院長老。
修爲境界,至少四階前期。
長老之下是各院執事,修爲不低于三階前期。
艾倫的三個結義好友,熊院的亞當,豬院的喬治,貓院的瑪利亞,都有“執事”頭銜。
三人當中,瑪利亞最年輕,才二十歲,前途最被人看好。
身爲貓院首座的親傳弟子,獅子姐不出五年,必定晉升四階,成爲長老!
長老,就算是銀月僧院的高層了。
狸長老的确有資格在考生面前擺譜。
六位考生輪流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重點是原本師承何處?
爲何改投銀月僧院?
六人當中,隻有艾倫來自南島術士學院。
兩個女生,琳達和蕾妮,都出生于銀月島本地的術士世家。
兩人在血脈覺醒之初,資質平平,不受重視。
隻能自求傳承,亂七八糟的東西,學了一堆。
近年來各有奇遇,實力大增,才獲得各自家族重視,送往銀月僧院進修。
另外三個男生,來自北島聯邦的術士學院。
三人都是寒門出身,家境類似艾倫的好友費林。
年少時,除了離家較近的北島術士學院,沒有更好的選擇。
北島學院,五大龍脈家族是主流。
獸化術士在學院中被邊緣化,得不到适合自身血脈的高深傳承。
爲了前途着想,不遠萬裏來到銀月島,改換門庭。
這種情況與艾倫類似,屬于常見現象。
狸長老似乎對衆人的講述不大感興趣。
即便聽到明顯的自吹自擂,也隻是輕蔑一笑,不予置評。
六人自我介紹過後,狸長老擡起一隻毛茸茸的肥大貓爪,輕撫桌上銅鏡,注入魔力。
鏡面随之泛起迷離的光暈。
立刻吸引了考生們的目光。
艾倫注視銅鏡,感到一陣輕微的恍惚。
連忙開啓四階安魂冥想法,抵抗幻覺入侵,神志随即恢複清明。
艾倫心下了然。
這面銅鏡,結附了某種心靈幻術。
能夠将人催眠,産生奇妙的幻覺。
看起來,這面魔鏡就是面試的關鍵道具。
狸長老接下來的講述,證實了他的猜測。
“這件魔導器,名爲‘煉心鏡’。”
“接下來,你們都把手放在鏡上。”
“放松精神,不要心存抗拒。”
“在那之後,你們将會進入鏡中幻境。”
“打個比方,類似進入冥想世界。”
“伱們将在幻境中,體驗一段人生際遇。”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性和機緣,體驗到的幻覺也各不相同。”
“在幻境中,你們将會經曆各種波折,做出合乎自身理念的抉擇。”
“當你們在幻境中走完這段人生經曆,就會清醒過來。”
“在那之後,你們需要講述自己在幻境中的經曆。”
“我這個考官,負責當一名聽衆。”
“根據你們在幻境中的表現,以及事後的講述,打出一個面試分數。”
“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最好不要試圖掩飾自己的本性!”
狸長老目光轉冷。
“煉心鏡将會如實記錄下你們所做出的每一項選擇,抵賴是沒有用的。”
“不妨直說,老夫早已練成銀月流四階秘法‘他心通’!”
“你們的所思所想,老夫洞若觀火!”
“所以,你們當中有居心叵測之輩,比如紅月島派來的間諜……”
“呵呵……最好現在就乖乖自首,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否則被我揪出來,下場可就不好說了。”
狸長老冷酷的警告,在大廳中回蕩。
考生們或多或少顯得有點緊張。
但是并沒有人主動站出來,承認自己是拜獸教派來的卧底。
艾倫早就聽獅子姐說過。
面試這一關,主要是調查考生背景,防止間諜混進僧院。
獅子姐還說,有她推薦作保,艾倫的身份不需要考核,完全可以跳過面試這一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艾倫拿出推薦信,打算說明自己的情況,向狸長老申請免除面試環節。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兩人也都拿出了推薦信。
馬修和琳達,搶着把推薦信遞向狸長老。
“長老!我有内院卡爾師兄的推薦——”
“長老!内院執事梅森,是我姨夫——”
艾倫無奈的笑了笑,拿着獅子姐的推薦信,在兩人後面排隊。
狸長老接過兩封信,根本懶得拆封,當着馬修和琳達的面,直接撕得粉碎!
馬修和琳達頓時驚呆。
“你們三個托關系、走後門的,每人扣十分!”
狸長老當衆點名,毫不掩飾眼中的鄙視。
艾倫的推薦信,還沒來得及遞上去,幸免于撕毀。
但是狸長老點名批評扣分的三個人裏,也有他一個。
“各種介紹信,我已經看膩,見到托關系的就煩!索性一律不看!”
“在我面前,少來這套歪風邪氣!”
狸長老義正辭嚴。
“我主考的這一關,不止是調查考生背景,還要測試考生的心性,是否率真且堅定。”
“考試,重在公平!”
“考場規矩大過天!”
“無論你們有多硬的關系,都不能在我這裏獲得優待!”
“所有考生,老夫一視同仁!”
“你們三人,試圖拉關系,走後門,人品堪憂,先扣十分!”
“誰不服氣,好走不送!”
馬修和琳達,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艾倫收起推薦信,沒做聲。
出現這種情況,的确是意料之外。
狸長老這麽做,誰都挑不出毛病。
隻能怨自己運氣不好,遇上一位鐵面無私的主考官,可惜了獅子姐的推薦信。
韋伯和特魯斯,眼中都難掩幸災樂禍。
剛才看到艾倫三人拿出推薦信,他倆都很不爽。
此刻看到三人吃癟,拉關系不成,反而被狸長老罵了個狗血噴頭,扣掉面試分數,心裏别提多痛快!
“長老公正無私,晚輩十分欽佩!”
特魯斯不失時機地吹捧狸長老。
“銀月僧院,請您擔任主考官,想必也是考慮到您的爲人公正,不徇私情!”
“多虧有長老這樣的主考官坐鎮考場,我們這些沒有背景的寒門子弟,才有出頭的機會!”
狸長老撫摸胡須,眯眼微笑,似乎很享受他的奉承。
韋伯看到這種情況,心裏就有譜了。
連忙接着特魯斯的話茬說:
“長老有所不知,我在北島術士學院,多年來之所以郁郁不得志,就是因爲學院的風氣太差!”
“各大家族子弟,拉幫結派,打壓異己!”
“寒門子弟,一沒靠山,二沒人脈,就算才能再怎麽出衆,也得不到學院重視。”
“種種不公平的現象,令人心灰意冷。”
“最終促使我下定決心,棄暗投明,來到銀月僧院,尋求一方淨土。”
“長老的風骨,堪爲銀月僧院楷模!”
“銀月僧院有您老這樣的高潔之士,主持考試,足以證明我們來對了!”
說到這裏,韋伯斜了艾倫三人一眼,微微冷笑。
“某些人呐,走到哪裏,都改不了投機取巧的劣根性!”
“可惜遇見了長老,弄巧成拙,自讨苦吃!”
“哈哈!韋伯兄,過了過了!”特魯斯似笑非笑的幫腔,“你瞎說什麽大實話,不怕得罪人嗎?”
韋伯冷哼一聲,傲然道:
“誰都不敢說實話,誰都怕得罪人,社會風氣,就是這樣被搞壞的!”
“某些人,走慣了歪門邪道,已經被姑息太久,早就該讓他們長點教訓,收斂一下!”
蕾妮看到馬修和琳達滿面尴尬,羞惱難言,不禁有些同情,就出來打圓場。
“韋伯,特魯斯,差不多得了。”
“我猜馬修、琳達還有艾倫,不清楚狸長老的規矩,隻是按照家裏長輩的交代做事。”
“這又不是什麽大錯,何必把話說的那麽難聽,讓人家下不來台……”
“不關你的事,你插什麽嘴!”
狸長老冷冷橫了蕾妮一眼。
“老夫最讨厭你這種無原則和稀泥的人!”
“世風日下,人心敗壞,至少有一半責任,歸咎于你們這類人!”
“長老說得好!”韋伯連聲贊賞,“勸人大度,天打雷劈!這種人,咱們都離她遠點!”
這下輪到蕾妮尴尬了,滿面通紅,低頭不語。
狸長老環顧衆人,對自己這套“下馬威”的效果很滿意。
其實,狸長老也并非絕對的鐵面無私。
隻因帶藝投師者的推薦人,不太可能是僧院裏的大人物。
否則年少時就來修行,又何必拜入别宗,熬到偌大年紀,混不出頭,才想着帶藝投師,改換門庭?
狸長老自家兒女,需要過這一關嗎?
十二歲就被長輩領進僧院修行,直接親傳弟子起步。
這才叫真正的有背景,有跟腳!
尋常内院弟子,年過半百的老執事,這種檔次的推薦人,自己都沒啥前途可言,狸長老不需要賞他們面子。
正因如此,他才有底氣拒看推薦信,打造公正無私、一視同仁的人設。
在年輕人面前立規矩,殺殺他們的銳氣!
看到六個年輕人都被自己訓的服服帖帖,狸長老很是得意。
把“煉心鏡”推過去,要求六人同時觸摸鏡面,進行冥想。
“限時半個鍾頭,聽到鈴聲,就結束冥想。”
狸長老交代過後,取出沙漏和一隻銅鈴。
沙漏倒扣在桌上,開始計時。
艾倫等人各伸出一隻手,觸摸銅鏡,閉目冥想,陷入各不相同的幻覺。
狸長老也在閉目養神。
寂靜的大廳中,隻有沙漏發出輕微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最後一粒沙,也從上方漏鬥流瀉下來。
狸長老仿佛未蔔先知,準時睜眼,擡手敲響銅鈴。
叮——
清脆的鈴聲,在大廳中回蕩。
六個年輕人,霎時間都被驚醒。
紛紛睜眼脫離幻境,表情各異。
有人在後怕。
有人眷戀不舍。
有人神色迷茫,還沒有完全擺脫幻覺。
有人臉色陰沉,咬牙切齒,似乎意難平!
艾倫是所有考生當中,神色最平靜的。
超高的精神屬性,再加上饕餮系統和安魂冥想法,賦予他遠比當前境界更高的精神抗性。
哪怕在幻境當中,也能保持絕對的清醒。
……
接下來,六名考生将輪流闡述各自在幻境中的體驗。
“你們可以實話實說,也可以避重就輕,甚至信口扯謊,歪曲真相。”
“我不強求你們當衆坦白,但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們的真實想法。”
狸長老淡淡地說。
“自述幻境體驗,也是考試的一部分。”
“你們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都将接受考核,并且計入最終評分。”
“陳述的順序……就從我左手邊開始。”
“馬修,你先講述自己在幻境中的經曆。”
“長老,我在幻境中的身份,是某地貴族世家的繼承人。”
“下人們尊敬的稱我爲王子殿下!”
回想幻境中的經曆,馬修顯得頗爲自得。
他這個王子殿下,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奉父親之命,帶領一批人馬,前往家族領地的邊陲村落,處理一件麻煩事。
那個村子最近爆發了瘟疫,據傳還有邪教徒活動的身影。
馬修帶隊過去,發現村民近半感染了鼠疫。
更麻煩的是還有一些村民,感染了獸化症!
如果不盡快處理,疫情就會向周邊村鎮蔓延。
月圓之夜将至,留給馬修的時間不多了。
手下将領,分持兩種意見。
有人認爲,應該盡量救治病人。
反對者則認爲,治病救人太耽誤時間,當前的首要任務,是進山搜捕邪教徒。
至于村裏的病人……與其在他們身上,投入海量金錢和精力救治,不如人道毀滅。
這樣一來,就可以徹底消滅病原體,把一場有可能席卷全境的大瘟疫,扼殺在萌芽當中。
兩派意見,針鋒相對,最終要由馬修來做出取舍。
馬修稍微考慮了一下就拿定主意。
他帶上主張治病救人的副将,進山追殺邪教徒。
留下主張雷霆手段的副将,駐守村落。
臨行之前,他對留守的副将說:“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總之在我回來的時候,你要把問題給我解決掉!”
“你不要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做,我隻看結果!”
留下這些命令,馬修就帶隊出征了。
一個月後。
馬修的部隊,搗毀邪教窩點,俘獲大群邪教徒,押送回村。
回到村裏,發現一片愁雲慘淡。
找來留守的副将一打聽,得知就在他離開不久,隔離病房意外失火。
隔離收容的傳染病人,全都不幸遇難。
村裏家家戶戶,都在辦喪事。
副将跪在馬修面前,含淚自責,爲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請罪。
馬修很生氣。
當着村民和衆位将士的面,狠狠斥責了副将一頓。
撤職查辦!
事後,馬修把邪教俘虜,拉到街頭遊行。
召集村民,宣布這些邪教徒的罪惡行徑。
經過這麽一番宣傳,村民都明白了。
邪教徒,就是在村裏散播瘟疫,害死他們親朋好友的罪魁禍首!
村民群情激奮,聯名請願,要求處死邪教徒,爲死于疫病的親朋好友報仇雪恨!
馬修體恤民心,慨然應允!
就在村口豎起絞架,當着村民的面,把邪教徒統統絞死!
大快人心!
村民消了氣,紛紛贊揚馬修仁義無雙,是萬民的大救星!
馬修帶領部隊離開的時候,村民們依依不舍,撒淚相送。
關于馬修的英明事迹,口口相傳,迅速從小村傳遍整個領地。
再加上吟遊詩人的添油加醋,很快就成爲萬民敬仰的大英雄。
馬修出色的完成了使命。
率領部隊返回首府,獲得隆重歡迎。
父親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時隔不久,就把領主之位正式傳給他。
馬修上位以後,召回撤職查辦的副将,賞賜金銀财寶,良田美妾。
時隔不久,副将便被重新起用,安排一個職位不高,但是很關鍵的崗位。
主管領地内的間諜和秘密警探,相當于内務總監。
與此同時,當初主張能救一個算一個的副将,也在馬修手下獲得重用,成爲他的左右手。
兩位愛将都對他的封賞很滿意,忠心耿耿。
在馬修的經營下,領地日益強大,開始對周邊勢力,發動統一戰争。
“到這裏,我就被鈴聲驚醒了。”
馬修惋惜地說。
“再給我一段時間,必将統一全境,加冕爲王!”
聽了馬修的講述,狸長老呵呵一笑。
“你小子,把髒活推給手下去幹,自己得了好名聲,真是心狠手辣!”
“不過話說回來,在那種處境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處置方法了。”
“總的來說,你在幻境中的表現很不錯。”
“成大事者,顧全大局而不拘泥小節。”
“殺伐果決,知人善任,還要懂得收買民心。”
“馬修,你有成大事的潛質!”
“給你打90分,扣10分是怕你驕傲。”
“多謝長老!”馬修喜形于色。
接下來,輪到韋伯陳述。
相比在幻境中混得如魚得水的馬修,韋伯的運氣就太背了。
出生在一個小鎮,父親是退役軍官。
父親去世前,留給他莊園田産,一套家傳刀法,還給他定了一門親事。
未婚妻,是鎮長的女兒。
韋伯與她,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就在即将成婚的前夜,突遭橫禍!
一群山賊,洗劫了小鎮。
韋伯憑借家傳刀法,擊退山賊,保住了自己的産業。
可惜,韋伯的救援遲了一步。
他的鎮長嶽父一家,沒能幸免。
未婚妻也被山賊擄走。
嶽父被山賊砍傷,臨終前拉着韋伯的手,把家業和整個鎮子托付給他,讓他快去救女兒。
韋伯答應了嶽父的臨終請求,但是并沒有急于動身。
因爲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
決定先把家傳的刀法練好,再去營救未婚妻。
免得救人不成,自己也搭進去。
花了半年時間,韋伯苦練刀法。
刀法境界,已經超出父親生前的水平,周邊十裏八鄉,無人是他一刀之敵。
韋伯心裏還是不踏實,覺得小心無大錯,又苦練了半年,刀法大成。
這時候,他才覺得準備妥當,進山了。
順利找到山賊巢穴。
一路從頭殺到尾,無人擋得住他一刀。
這一刻,韋伯感覺自己就是刀神!
韋伯隻使出五分功力,還沒打過瘾,就把群寇殺得落花流水。
最終,在山賊首領的宅子裏,找到闊别一年之久的未婚妻。
結果卻令他大爲震怒!
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已經失身于山賊首領,還懷上了身孕。
更讓韋伯羞惱的是,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挺着大肚子,哀求他别殺奸夫。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爲了肚子裏的寶寶,她已經認命了。
韋伯氣得罵她不守婦道,辜負自己一片真心。
對不起自己一整年來苦練刀法。
對不起自己孤身闖進賊巢營救!
原諒這對奸夫淫婦?
呸!
想得美!
韋伯一怒之下,手刃未婚妻和盜賊首領。
至于女人肚子裏的孽種,當然也跟着母親陪葬了事。
事了之後,韋伯放火燒毀山寨,拂袖而去。
雖然殺光仇敵,心裏卻很是郁結。
直到從幻境中醒來,想到頭上那頂綠帽,還覺得很窩火!
狸長老聽了他的講述,直皺眉頭。
“就算你不憋在家裏苦練刀法,稍微膽大一點,也能及時救回未婚妻,爲何還要拖延那麽久?”
“長老,我是出于謹慎起見,以防萬一!”
韋伯連忙辯解。
“謹慎的結果,就是白忙一場?”
馬修還記恨這小子之前嘲諷自己,冷笑着加倍奉還。
“哦,不對!你沒有白忙一場,頭上還多了一頂綠帽,好歹算是一個收獲。”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考慮周全,慎重行事,這有什麽錯?”韋伯氣得臉龐鐵青,“你們不罵那個不守貞潔的女人,不罵山賊,反而嘲弄孤身救人的我,簡直是非不分!”
“問題在于,你爲什麽一定要孤身救人?”
艾倫都忍不住吐槽。
“你是鎮上的名人,鎮長女婿。”
“鎮長臨終前,還把家産和鎮上的事務托付給你,相當于代理鎮長。”
“你爲什麽不行使自己的權力,動用自己的名望和人脈,在鎮上召集一批青壯,武裝起來,帶領他們進山殺賊?”
“你有莊園,有田産,還繼承了鎮長的遺産,想來不差錢。”
“哪怕花點錢,招募傭兵也行啊。”
“偏偏要一個人躲在家裏悶頭練刀,一個人進山索敵,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艾倫的問題,令韋伯一時無語。
他壓根就沒考慮過召集衆人讨賊的方案。
獨自埋頭苦練,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他這輩子,除了獨自埋頭苦練,壓根不知道也沒考慮過還有其他通往成功的途徑!
“你這一年憋在家裏練功,都不抽空打聽一下,山賊的規模和實力?”
琳達也沒忘記韋伯之前的挖苦,添上一把火。
“哪怕你稍微冒險一點點,就能殺穿山寨,及時救回未婚妻。”
“口口聲聲爲未婚妻考慮,卻不願爲她冒半點風險,甚至不願多動動腦子。”
“說到底,你最在乎的還是自己,或者說,你愛自己的面子,勝過未婚妻。”
特魯斯幹咳兩聲,接過話茬。
“韋伯,我不是批評你,隻是說幾句實在話。”
“你拖了一年才去救人,你的未婚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陷在賊窟當中,這一整年會有什麽遭遇,你自己心裏就沒點兒數嗎?”
“要麽你冒點險,趁早救人。”
“要麽不冒險,幹脆别救人。”
“去了,遲了,那就别抱怨!”
韋伯臉色由青轉紫,低着頭,一言不發。
“韋伯已經很難受了,大家嘴下留情吧。”
蕾妮見韋伯被群嘲得無地自容,于心不忍。
話一出口,反倒引火上身。
“剛才韋伯挖苦你的時候,嘴上可沒有絲毫留情啊。”
馬修沒好氣地瞪了蕾妮一眼。
“你倒是心寬,大人不記小人過。”
“勸人大度,天打雷劈——韋伯這話,還真沒說錯!”
琳達嗤笑一聲,接過話茬:
“不要錢的漂亮話,誰不會說啊?”
“是真大度,還是假惺惺的裝白蓮花,這可不好說!”
蕾妮滿臉羞窘,又被怼的不敢吱聲了。
狸長老輕咳一聲,言歸正題。
“韋伯,我對你的過分謹慎不予置評。”
“我隻能說,你的格局小了點,腦子也不夠聰明。”
“開局一把好牌,被你打得稀爛!”
“給你打70分,不能更多了。”
韋伯沒有抗議狸長老的評分。
垂頭喪氣,好似霜打的茄子。
接下來,輪到特魯斯和琳達。
特魯斯的開局,比韋伯還要慘一點。
家道中落,慘遭退婚,其後發憤圖強,功成名就。
前未婚妻貪圖他的富貴,厚着臉皮上門請求複合。
特魯斯凜然拒絕,将一碗水潑在門前。
以示“覆水難收”。
女人羞愧離去,時隔不久就上吊自盡。
特魯斯迎娶名門千金,從此過上奢華美滿的生活。
琳達的際遇,也是喜聞樂見的俗套。
如花似玉的孤女,賣身葬父。
嫁入豪門當小妾。
受到正室打壓,婆婆和夫家親友歧視。
就連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裏,各種刁難。
琳達迅速進入角色,投身于如火如荼的宅鬥大業。
自稱,憑借美貌、智慧和善良,再加上一點小小的手段,終于将正室鬥垮,獨得丈夫的寵愛。
在那之後,她的大敵變成了婆婆。
特别是在連續産下兩個女兒之後,關于她不能生育男孩的傳言,漸漸威脅到她在家中的地位。
丈夫再次納妾,琳達感受到了危機。
被迫通過一番狸貓換太子的操作,成功獲得一個名義上的男性繼承人,就此穩定大局。
整死小妾。
熬死婆婆。
丈夫終于也挂了。
人到中年的琳達,真正成爲一家之主!
在那之後,她便恢複少女時代的熱情,開始尋找真愛。
一場接一場羅曼蒂克的熱戀,豐富了她的中年生活,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狸長老,給特魯斯和琳達的評分,分别是85分和75分。
這讓艾倫感到一絲詫異。
從兩人的陳述來看,在幻境中都度過了相對成功的一生。
按理說,不應該有這麽大的分數差距。
琳達也頗感不平,問長老,自己的分數爲何比特魯斯低那麽多。
“但凡你少說兩句謊話,也能多得五分。”
狸長老的回複,令琳達臉色微變。
低垂着頭,顯得有些心虛。
艾倫知道,狸長老擅長他心通。
除非琳達的精神屬性比長老更高,否則很難隐瞞自己在秘境中的真實經曆。
由此可見,她在陳述過程中,對自己的經曆和作爲,恐怕添加了太多塗脂抹粉的美化成分。
接下來輪到蕾妮。
她在幻境中扮演的角色,是一個住在燈塔中的女巫。
身邊隻有一隻會說話的烏鴉相伴。
蕾妮的責任是看守燈塔,營救附近海灣上觸礁的航船。
每天夜裏,烏鴉都會在海面上巡視。
發現遇難船舶,就回來告訴女主人。
守望女巫,有一種神奇的魔法。
施展出來,可以将遇難的船舶直接傳送到淺水區,從而保住乘客的性命。
這種魔法,每天隻能用一次!
而且,并不一定總能成功。
施加在越大的船上,成功率越低!
在幻境當中,蕾妮總共用了三次魔法。
第一次,烏鴉告訴她,兩艘船同時受困于暴風。
其中一艘船上有十個人。
另一艘船上隻有一個人。
蕾妮需要馬上做出選擇。
營救哪一艘船?
或者,她也可以誰都不救。
蕾妮沒有絲毫猶豫,選擇救乘客更多的那艘船。
第二次,一大一小兩艘船在暴風中遇難,而且撞在一起,一時間難以分離。
烏鴉告訴她的女主人,
小船上有十人,大船上有百人。
使用魔法救小船,百分百成功。
若要營救大船,隻有五成的把握。
同時營救小船和大船,成功率隻有三成。
這該怎麽選?
蕾妮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全都救!
結果很遺憾,她失敗了。
兩艘船上的難民,最終全都葬身大海。
最後一次,烏鴉回來告訴她。
兩艘船在風暴中迷航,都需要她營救。
其中一艘小船上,遇難的是她的侄子。
而另一艘大船上,十個乘客都是陌生人。
所以,她要救哪艘船?
蕾妮經過一番考慮,最後狠了狠心,決定營救大船。
“畢竟,十條命大于一條命。”
陳述的結尾,蕾妮爲自己的選擇做辯護。
結果卻遭到一片嘲諷挖苦。
“做你的親友,可真倒黴!”特魯斯嗤笑道。
“先不說親友,就說第二次救人,你算不出來100×50%和110×30%,哪個數字更大麽?”
馬修歪着腦袋數落蕾妮。
“你是不識數,還是沒長腦子啊?!”
艾倫沒有指責蕾妮。
事實上,他對蕾妮的選擇,也不以爲然。
隻是相比别人,他尚可尊重蕾妮的選擇。
狸長老對蕾妮的點評,也是以否定爲主。
“首先,你身上唯一的閃光點,就是誠實。”
“你沒撒謊,僅此而已。”
狸長老話鋒一轉,開始了猛烈的抨擊!
“可惜,你是真的不分親疏,不會算計成敗得失的幾率,隻想滿足自己的聖母心!”
“所以,你這種傻白甜,比僞君子更惡心!”
“你若得勢掌權,好心辦壞事,釀成禍害,遠大于真小人!”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給你高分,就是犯罪!”
“老夫心善,給你及格。”
“六十分,拿好!”
對于狸長老的評價,艾倫保持沉默。
馬修、韋伯、特魯斯和琳達,集體鼓掌。
紛紛贊賞長老明事理,不迂腐,有個性!
蕾妮傻了。
滿臉不知所措。
她時時處處讨好别人,不想得罪任何一個人。
結果卻沒有一個人說她的好話。
她想不通,明明自己對誰都沒有壞心眼,盡量溫柔的對待每一個人。
爲什麽會落到這種地步?
沒人願意給她解答疑惑。
包括艾倫。
盡管他從蕾妮身上,依稀看出一個幾乎淡忘的身影。
比阿特麗斯。
他從前的班長,死于鼠疫的可憐女孩。
蕾妮早點被淘汰回家,放棄修行,餘生或許還能過得平淡而幸福。
最後,輪到艾倫陳述在幻境中的經曆。
在幻境中,艾倫也是家道中落的出身。
除了可供誇耀的血統和姓氏,啥都沒有。
落魄的貴族子弟,入贅豪門,受盡歧視。
驕橫放蕩的妻子,看不起他,頤指氣使也就罷了,還出軌表哥。
就連妻子的奸夫,都沒把他這個贅婿放在眼裏。
當面嘲弄奚落,搞得他下不來台,在這個大家族中毫無尊嚴。
艾倫也曾去找嶽父控訴,得到的隻是加倍的侮辱:
“你隻不過是我家的一條狗!”
“你的女主人,多養幾條小狼狗玩玩有什麽錯?”
“盡忠,那是狗的義務!”
“你幾時見過,狗埋怨主人對自己不忠?”
“少在我跟前抱怨,滾回去做一條忠犬!”
在嶽父那裏無理可講,艾倫意識到,自己想在這個家族中生存下去,必須得找一個靠得住的盟友。
懷着這個念頭,他分析了一下家族内部成員的關系。
嶽父年邁體衰,餘威猶在。
原配夫人早已去世,隻有一女,就是艾倫的放蕩妻子。
嶽父續弦少妻,先後生育了兩個女兒。
長女早夭,次女尚幼。
嶽父心有不甘,埋怨嶽母肚皮不争氣,盤算再娶一個小妾,争取生個兒子。
爲此,老夫少妻沒少鬧矛盾,關系日益緊張。
顯而易見,嶽母在這個家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于是,艾倫便有意無意的接近嶽母,主動獻殷勤。
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很快就建立同盟。
艾倫得到嶽母扶持,關鍵時刻幫忙說幾句好話,勉強在家族中站穩腳跟。
過了一段時間,嶽母再次懷上身孕,大夫根據孕相,斷定是男嬰。
嶽父得知妻子即将爲他産下一個真正的繼承人,大喜過望。
嶽母懷上男嬰的消息傳出來,最緊張的要數艾倫名義上的妻子。
她作爲家族的嫡長女,完全是因爲父親沒有男丁,才能獲得如今的地位。
繼母産下一個男孩,必然導緻她喪失繼承權!
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如果她找艾倫,也就是自己的丈夫,商量這件事,興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奈何她向來瞧不起贅婿。
絲毫沒對艾倫透露自己的心思,反而跑去找她的奸夫表哥出謀劃策。
兩人密謀了一番,決定铤而走險,給繼母的保胎藥裏下毒!
說到毒藥,沒有人比艾倫更熟。
及時給嶽母解了毒,順帶收集奸夫淫婦的犯罪證據,透過嶽母,交給嶽父。
嶽父狂怒,親手殺死女兒的姘夫。
長女也沒輕饒。
打斷腿,關進閣樓,要把不孝女囚禁到死!
事實上,當年冬天,她都沒熬過去。
無聲無息的,凍死在閣樓裏……
艾倫作爲贅婿也受到連累,被嶽父怒斥:
“不争氣的軟骨頭,連老婆都管不好!要你何用?”
“沒用的東西,滾出家門!”
嶽父在氣頭上,嶽母也不敢多勸。
悄悄給了艾倫一大筆錢,資助他在城裏開了一家診所,兼經營藥鋪。
時常以看病買藥的名義探望女婿。
轉過年,嶽母誕下一子,合家歡慶。
艾倫的診所和藥鋪,經營得很紅火。
兩年後,嶽父病危。
臨終前,還在懊悔,不該因爲怄氣,拒絕艾倫上門探病。
如果早吃他開的藥,說不定還能多活十年。
嶽母一聽這話,趕緊把艾倫請來,見嶽父最後一面。
嶽父在病床上,拉着女婿的手,坦言自己小看了他,當初就不該趕他走。
還請艾倫放下過往恩怨,念在翁婿情分,原諒他那個有眼無珠的短命女兒,今後多照顧孤兒寡母。
艾倫答應下來。
嶽父去世後,嶽母就央求艾倫搬回來,方便照顧孤兒寡母。
考慮到自己是寡婦,艾倫是鳏夫,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沒得惹人說閑話。
出于名正言順考慮,嶽母做主,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艾倫續弦。
艾倫聽從嶽母安排,娶了豆蔻芳華的小姨子,搬回家中。
從今往後,他不再是贅婿,而是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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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