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裏,這裏一片霧蒙蒙,但空氣裏總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而此時,這股子血腥味,卻消散了。
陶月兒沒有帶着屬于仙主的力量降臨洪荒,于是在洪荒之中,還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陶月兒僅僅依靠着花伶賜予她的力量,一步一步的往裏走。越往裏走,煙霧便漸漸消散了。
陶月兒看清了前路,原本以爲會是一片血腥,卻不想腳下的枯骨堆裏,卻長出了花兒來。
一路上,百花開遍,雖然還不甚茂密,卻已經有了雛形。
陶月兒一路尋找,走遍了洪荒,才終于找到當年那座有着神女雕像的高山。
高山之上,百花開遍,花團錦簇,綠意盎然到直接掩蓋了泥土地上的枯骨。讓整座山看上去,生機勃勃。且看年歲,已經長出來好一陣子了。
陶月兒伸手摸了摸,發現它們都是真的。不是石頭雕刻的。
洪荒大地長出了鮮花,這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蓮……華?”陶月兒的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很是不可思議的樣子。
陶月兒整個人也震住了。
她沒有想到,她還能聽見這個聲音。
雖然她一直在尋找花伶,一直在思念他,可是從蓬萊飛雪的景象就能知道,其實陶月兒的内心,早已經認定他死去了。
他一定去了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來洪荒,也根本沒有什麽把握,隻是她覺得自己不能不來。
她到底要再見到花伶,跟他說出自己的心迹,才算自己沒有白活。
她以爲自己沒有機會了,卻不想這麽快,她就能夠在百花開遍的地方,再次見到他。
陶月兒轉身,見到了花伶。
與其說是花伶,不如說是花靈。
陶月兒所認識的花伶,是掌控一切,世界都爲他所有的蓬萊仙主,所以他的氣質清俊冷豔、不染凡塵,還高高在上對所有人冷漠。
但花靈,卻是一個無依無靠又無助的孩子。
他從第一次降生于羽族,便一生坎坷,小心翼翼。而後被她诓騙去了洪荒,沒了性命,被她救回,帶回蓬萊,便又輾轉五族,是無根的飄萍,随波逐流。受盡了冷眼。
眼前的他,一身粗衣麻布,看得出來都是這周邊的桑樹葉上吐絲的蠶所制。一切都很簡樸,卻又充滿了生活氣息。
他是花靈,不再是花伶了。
“蓮……”花伶還要開口,但見了陶月兒如今的模樣,他也再無法稱呼她是蓮華。
他們一個放棄了自己的仙位,成爲了陶月兒,溜進了洪荒。一個在洪荒之中種樹種花,養魚農桑。都不是過去的他們,可過去,卻并沒有消失。
“陶月兒,你怎麽來了?”花伶的驚訝不比陶月兒少。
陶月兒道:“你不告而别,禮貌嗎?”
“我……我以爲你不想見我。”花伶黯然道。
這一刻,獨屬于陶月兒的那份自卑仿佛調換了個兒,全都換到了花伶的身上。
在陶月兒的面前,花伶萬分無助。
“當你想起來一切,一定覺得我很卑劣吧?我毀了蓬萊,也毀了你,我想盡辦法彌補,可最終,似乎依然沒有做好……我……”
花伶還沒說完,隻覺得一個柔軟的身軀撞入了自己的懷裏,而後,那人溫熱又柔軟的雙手,就環抱住了他的腰。
“你做得很好,我一點都不怪你。更加不會覺得你卑劣。”
雖然陶月兒想起來了一切,可是這一切的一切,根源在自己。
“過去太久遠了,我記不清了,我隻記得,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你救了我的命,給了我一個希望,讓我活下去的願景。也是在無數人欺辱我的時候,你永遠堅定的站在我的身後。”
“可那些磨難都是我帶給你的……”他故意想要陶月兒成長,所以人爲的設置了許許多多的障礙。
“但那些障礙并沒有真的讓我難受。我唯一難受的,是與你分離。”
失而複得的喜悅讓陶月兒再也管不了什麽臉面、什麽尊嚴,她隻知道,她想要和花伶在一起!不管他是花靈、還是瓊奇。抑或是别人,她都無所謂。
“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花伶全身僵硬,聽着陶月兒在自己的懷裏,說着他隻有做夢的時候才能聽到的話。
“你叫什麽名字?”花伶愣了好一會兒,又問她。
陶月兒睜開眼睛,從他的懷中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認認真真的回答他:“你可以叫我李青竹,我也是蓮華,更是陶月兒。你不要懷疑,我想起來了一切。哪怕我記得過去的一切,我也依然喜歡你。”
“不,不止是喜歡,我愛你。一直都愛着你。”
“那爲什麽……”花伶不理解。
假如她這樣喜歡他、愛他,又爲什麽會在他奪得仙主之位後,迅速的天人五衰了呢?
“因爲無法掌控。”
陶月兒道:“我害怕了。”
“怕什麽?”
“怕把自己的人生,交到旁人的手裏,哪怕這個人愛我、敬我、臣服于我,也不可以。”
“爲什麽?”
“因爲你這一刻的愛是真的,可是下一刻呢?往後呢?人生那麽長,我不想有一日,會後悔我曾經愛過你。”
“所以你根本不打算開始,甚至還沒有開始就判了我死刑。”
“也不全是因爲這個……”陶月兒道:“我問你,假如,我說假如,你發現你喜歡的我,不是真實的我,而是一個虛妄的我,你還會喜歡我嗎?”
陶月兒的眼睛晶晶亮,花伶低頭,望着她擔憂、害怕的眉眼,在這一刻,他突然相信,陶月兒說的是真的了。
她也是愛着他的。
比他想象得還要愛。
“用你的話來回答你。”花伶道。
“嗯?”
“不論真實的你是什麽樣子,我愛的,就是你,隻有你。你在我的面前,不需要僞裝、不需要說謊,但就算有僞裝、說過謊,我也願意去相信。因爲,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每一個樣子,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