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是爲了杖責陶月兒。這讓她更加激動,下手也更加狠毒。
陶月兒一直到第三棍落在脊柱上,靈魂離體的酥麻感傳來,她才真的發現,花伶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狠心責打于她。
第四棍,陶月兒吐了一大口血,可她趴在刑凳上,一擦嘴角,在心中冷笑道:“花伶,你有本事打死我,否則,我依然會是這樣的态度!”
……
第五棍,陶月兒的背部發出‘咔嚓’一聲響,想來是脊椎骨頭斷裂。
長佩帝姬冷笑:“放心,蓬萊有最好的金創藥,可治百病,等你全身骨頭盡斷,我也能給你接上。”
……
第十六棍,陶月兒明顯感覺到,思緒已經開始渙散,她全身每一寸骨頭、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仿佛在求饒,說:“我錯了。”
但陶月兒的意識卻告訴自己,不能認錯,錯的是花伶,是他騙了自己!
她用什麽态度對他都沒有錯!
……
第二十棍,陶月兒暈過去了。
她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夢魇,夢裏,她和花伶生活在花房裏,她給花伶做飯,花伶給她泡茶,他們一起莳花弄草,撫琴聞香,日子好不快活。
可是再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陶月兒心中鈍痛,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于是越是美好,越是煎熬……
……
第二十五棍,陶月兒被棍棒打醒,醒來看見周遭的世界又是銀裝素裹,而她的鮮血灑在地上,染紅了雪地。其他四人和圖南站在清淨殿的門下,望着自己,都不敢靠近。
陳秋碧狠狠的爲自己捏了一把汗,可是也不敢走近,因爲這是仙主的命令,她自作自受,隻能認罰。
而長佩帝姬打了這麽多下,陶月兒一聲都沒吭,她打起來都覺得沒什麽意思。
這些年她處罰了那麽多人,有一大半中途就魂飛魄散,消失下界,這陶月兒看着嬌弱,實則皮實,還耐打。長佩帝姬想到此處,更加用力了。
……
第二十八棍,陶月兒覺得自己突然不疼了。
她在心裏暗暗地數着,這一棍,還花伶三年相偕之恩。
……
第二十九棍,這一棍,還花伶賜予靈力之功。
……
最後一棍,謝花伶助她回蓬萊仙山。
三十棍打完,每一棍都足夠疼、足夠痛,從此以後,她還了花伶所有的恩情,她與花伶之間一刀兩斷,再無交集。取而代之的,是她蓮華仙主,被靈華欺辱之仇。也是她五名弟子,被靈華接二連三慘死蓬萊之恨!
她再也不欠花伶了。
她自由了。
當晚,陶月兒是被季寒羽和白相景擡回去的。
人與人之間說來也奇怪,自從陶月兒給白相景系了一次圍脖,從此他對陶月兒便變得不大一樣起來。放在過去,他若見到陶月兒倒在雪地裏,恐怕看都不會看一眼,便從她身邊走過,甚至,還會往她身上吐一口口水。
但今日,他很快跟着季寒羽,第一時間趕到了陶月兒的身邊。而後幫着季寒羽一起,将陶月兒擡回了房。
季寒羽和白相景第一次來到陶月兒的院子。院子裏,景色如春,屋外的風雪一點兒也沒有飄進來一絲一毫,整個房間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結界所保護起來。既能看到屋外的雪景,又能不受風雪的冰寒。
季寒羽将陶月兒放在寝室之後,給陶月兒用了圖南拿的藥。圖南将軍告訴他們:“用了藥,可以讓她的筋骨皮肉恢複,但心理上的落差,就隻能靠自己來填補了。”
陳秋碧在一旁,本想問是什麽落差,但見所有人的表情,她大抵也明白了——是被仙主厭惡的内心落差。
陶月兒第一天就得罪了仙主,連累他們所有人都被趕出了清淨殿,大有一種殺雞儆猴的架勢。陶月兒未來,隻怕是沒有希望了。
衆人安頓好了陶月兒,準備離開,突然,季寒羽似乎看見床角的地上有什麽東西飛快的閃過。一閃即逝。
“你們看見了嗎?”季寒羽問白相景和陳秋碧。
白相景疑惑:“看見什麽?”
“好像是一個人……”但是他又無法确定,因爲人不可能那麽小。
莫不是一隻貓?
一隻雪白的貓……
季寒羽思索着,但圖南将軍卻肯定地告訴他:“清淨塔後院隻屬于侍靈童子,除了仙主和侍靈童子以外,無人可以接近。就連我和長佩,也是第一次進入。這裏不可能有别人。”
“原來如此,想來是我看錯了。”季寒羽說完,随着衆人一起離開了。隻留下一個陳秋碧,守在陶月兒的身邊照看。
所有人都在擔心陶月兒,希望她早日康複,卻不想,當晚慘叫聲回蕩在整個清淨塔間,将所有人從睡夢中驚醒。
一盞一盞的燈接連亮起,季寒羽第一個沖出房間,發現慘叫的來源是陶月兒的小院,立刻便趕了過去。緊接着白相景、常瑜也都走了出來,來到了陶月兒的屋子。
陶月兒的院子裏,到處都是血。
“月兒!”季寒羽大驚,趕忙往裏走,可才剛走到走廊,就看見一具屍體掉在橫梁之上,脖子被白布套在脖頸上,頭朝下,雙手耷拉在前方,還在往外冒血。哪怕隔了幾步遠,他還沒有探查她的傷,他也能清楚的知道,那人已經沒有了呼吸。
而屍體身上雖然大多已經被鮮血染紅,可從零星片刻的衣料上可以看出,她不是陶月兒,而是陳秋碧。
“怎麽回事?”聞聲而來的白相景和常瑜趕來,看到的也是這樣駭人的一幕。
“我也不知道。”季寒羽說完,點燃了兩側的燭台,說:“你們在此檢查一下陳秋碧的屍體,我去看看陶月兒如何了。”
季寒羽小心翼翼的盡量不觸碰陳秋碧的案發現場,走到了陶月兒的卧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