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九段金章擁有者,也隻能帶兩名随從,可他的排場格外的大。那四名長相、着裝相同,隻有佩劍不同的四名婢女,顯然都非凡夫俗子,隻怕身手都在八段以上。
而明熹和明烨二人跟在琉景後頭,也已經不是三年前的模樣。
這三年,她們的修習一刻未停,看穿着打扮,如今已經是玄清宗最頂尖的那一批弟子了。
但琉景本人卻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他依然是那張俊秀風流的臉,衣飾高貴,氣質高華,眼高于頂,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
所有人都向他們看去,很是好奇。
溫不移見了琉景,直接對其他人說:“失陪。”而後,便去到了琉景面前,親自将他迎到了露台邊的主座上。他的躬身行禮意味着整個琉國的九方寮,以琉景爲尊。
有些常年在外比世的修習者不認識琉景,對他的背景并不了解,都有些不滿。仗着自己長者的身份,不悅道:“公子好大的排場。不知是什麽修爲,如何能坐在主位之上?”
琉景看都沒看這人一眼,而他身邊,那四名衣飾相同,劍柄處上鑲嵌一抹琉璃珠者,直接長劍出鞘,一劍掃過,穿過數人,将那老者手中的酒杯削成了兩半。
劍氣劃過了老者的胡須,卻沒有傷到他分毫。而他的酒杯碎成兩半掉在桌子上,很快滾落到地上,直到落地碎裂,“啪”地一聲,這才驚醒了發愣的衆人。
鴉雀無聲。
滿座之上,隻有琉景淡淡的一瞥,看着老者,問:“夠格了嗎?”
老者看着一地的碎渣,連連點頭:“夠、夠格了!”
劍氣化形,穿過數人而不傷,能精準的傷害到她真正想傷之物,這樣的修爲,已經不僅僅是九段金章的實力了——她已然超塵入仙,距離成仙或許隻有一步之遙。
古來雙生子都少,何況四名?而這四名都是玄修者,修爲隻怕都在伯仲之間。他能同時找到四名女使供他驅策,他本身的身份已經不需多言,必是貴中之貴。與他們這些閑散編外的玄修者來說,的确夠資格了。
沒有人再對琉景表達出不滿,而琉景也根本注意不到角落裏的陶月兒。
溫不移遞給琉景一個名冊,道:“這是這一次天玑山問道,實到的人員名單,總計一百二十六人。”
“好。”琉景接過,仔細查閱。
陶月兒慌忙落下帽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生怕被認出來。
花伶不懂:“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們同在這個圈層,遲早會見面。”
“那便等不得不見了再說。”
陶月兒忐忑着,可她發現,琉景翻看完全部的名冊後,并沒有什麽反應——他對陶月兒這個名字沒有任何記憶。
陶月兒這才想起來,在他的記憶裏,她應該叫季明舒。
但也或許,他從未将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放在心上。不管是陶月兒還是季明舒,都隻是他手裏碾死的微不足道的一隻螞蟻,僅此而已。而她的性命、生死,自然也是無關緊要的了。
接下來飲宴的過程無比沉默。樓下持續地傳來哄笑聲,對比九段金章者,下面八級的人就要放得開的多。他們平日裏降妖伏魔都要互相依靠,搞好關系也是應當的。
但九段金章者不同。大家都有獨自解決問題的能力,且互相都不認識,本質上也是競争關系,又各有各的依仗和清高,于是誰也不想多理會誰。靜默貫穿着始終,獨獨溫不移敬酒敬到哪裏,哪裏才有人聲。
這時,溫不移一桌一桌的敬酒,最後來到了陶月兒這一桌。
陶月兒今日的穿着打扮,是她與花伶約定好的,但凡出門,紅鬥篷、金臂钏、金钗、耳環、長命鎖皆要佩戴整齊。一套首飾各不相同,分明不是一套,卻又相得益彰,美豔到紮眼。
見了她的都以爲她是難以親近的孤傲大小姐,可實際上,她害怕與人交流。
她的自卑與膽怯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要改掉自然也不是一日兩日。
陶月兒躲避着溫不移的眼神,直到溫不移最後一個走到她身邊,她避無可避,才聽到他誇她,說:“很漂亮。”
“謝謝。”陶月兒低着頭,沒看他。隻接過他遞來的酒,一飲而盡。
一派仙風道骨中,陶月兒的紅衣無疑是吸引人注意的。明熹和明烨看見了她的側影,覺得有些熟悉,但又說不上來是誰。
而琉景本人則是根本不在意旁人。不管是穿大紅還是大紫,都不會有他身邊的人厲害,他何必理會?于是連看都不曾看一眼。
飲宴結束,陶月兒是第一個溜出去的。她長舒了一口氣,道:“這也太無趣了。”她今日之所以會來,一是因爲珠玑的邀請。二來,則是因爲這樣的場面,她其實也見過幾次。
小時候,在景國,每逢三月花會後,就有摘得文曲桂冠的才子包下整座酒樓鬥酒,一派風流。她那時候是很好奇的,在這樣的酒樓裏,他們會吃什麽,做什麽,說什麽?
直到今日進來了,才發現……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無趣,太無趣了。”陶月兒接連道:“高位者,各懷心思,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這樣的飲宴,究竟有什麽意義?”
花伶:“的确無趣。至于意義……我想,沒有人會做無意義的事情,這次宴會的目的,你應當很快就會知道。”
果然,當晚,陶月兒就收到了來自内務府的文書。文書加蓋了九方寮的印鑒以及琉國的傳國玉玺,是以無比鄭重。
而文書的内容讓陶月兒驚駭不已。書上言陶月兒、江婉甯、蘇禾、曾銀箫被選爲秀女,将在天玑山問道後,根據大家的成績排名選出最終的太子妃,而後擇吉日完婚。
“這不是開玩笑嗎?”陶月兒大駭。
今日琉景從頭至尾沒有看過她一眼,爲什麽到了夜晚,她就成了琉景的秀女?還有另外那三個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