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沒想到,他會有這麽、這麽的多……能擁有這些華美首飾的女子,想必也一定是人中龍鳳吧?
她們将它贈予花伶,花伶卻無所謂的轉贈她人,她們知道了,也會難過的吧?
陶月兒面色古怪,忽然想大笑,但礙于身體原因,她隻能躺在床上勉強勾起嘴角。但因爲傷及筋骨,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那一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你放心,我沒有對不起她們,這都是她們自願的。哪怕我送給旁人,也不會有人難過。”
花伶說完,拿起其中的幾件首飾,催促她:“挑一件給陳秋碧送去,也算是全了你對他們的竹馬之情。否則我留着這些東西這麽多年,全然派不上用場也算是一種辜負。”
陶月兒知道花伶的性子,他從不曾說謊。既然他說與他無關,那她也不好違逆花伶。
最終,她挑了一對相對不那麽華麗的金質臂钏。臂钏雖然看上去簡單,卻不失精緻,與秋碧的氣質倒也符合。
“就它們了。”陶月兒說完,沖花伶眨了眨眼:“拜托您将它們送去時雍坊的陸府,落款也不必寫了,他們知不知道是我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自己有個交代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出現會讓他們産生波動,這一生,最好是從此彼此忘卻了……”
“忘卻?”花伶冷笑:“你大費周折的送禮物,還怕人惦記?這是哪裏來的道理?”
“我不怕被人惦記,這與我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怕什麽惦記?”花伶取出手钏,并拿出紙筆,在信的末尾大大方方的寫下了陶月兒三個字。
陶月兒見了微微歎了口氣,但也沒有再說什麽。
她雙目無神的看着空中,喃喃道:“如果我能早一些看透就好了……這樣,至少,我還有機會,能與他們聊聊天,問問他們這些年,究竟過得好不好……”
有些好,是給外人看的。外人看來,他們郎情妾意,前途無量,可究竟過的如何,她卻因爲自己的自尊心,從來沒有問過。
她就快要死了。
她再也沒有機會問問這些童年好友,他們的人生,究竟快樂不快樂了……
花伶沒有再去窺伺陶月兒的心中所想,他起身,給陶月兒蓋好被褥便走出門,将信和臂钏交到了陸府的下人手中。
他沒有見到陳秋碧,不知道陳秋碧是何表情形狀。
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
……
花伶回來後,陶月兒問他:“東西送到了?”
花伶點了點頭:“送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陶月兒開心的揚起嘴角,喝了花伶端來的湯藥。
也不知是回到故土讓心情變好了,還是了卻一樁陳年心願讓她沒有了惦記,她毫無壓力的情況下,這回吃了藥,竟沒有再嘔吐。還安睡了一整晚。
翌日晨,陶月兒喝了些粥,身上又有了些力氣,居然可以靠着床頭坐一小會,這在大夫看來簡直是奇迹。
大夫搭着陶月兒的脈搏,沉吟道:“姑娘的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與昨日斷脈相比好太多了。恭喜姑娘,隻要再調養些時日或許便能恢複健康。”
大夫的言語無疑讓陶月兒無比驚詫,她還以爲自己死定了!
陶月兒看了花伶一眼,花伶沖她笑了笑,分明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表情,可眼底裏卻有種松了一大口氣的輕松。如釋重負。
陶月兒知道花伶的性子,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沒放在心上。
可這在大夫眼裏,這倆人簡直匪夷所思。
……
第五天,陶月兒可以在床上坐一下午。
第七天,陶月兒可以自己吃飯。
第十五天,陶月兒可以在花伶的攙扶下下床走動。
一個月後,陶月兒可以在沒有人攙扶的情況下,自己走到院子裏曬太陽。
……
三個月後。
“今晚我們吃什麽?”花伶問陶月兒。
陶月兒蹲在院子的地上,洗着一盆菱角,道:“蓮藕菱角大骨湯。”她的手上,傷痕斑駁交錯,但已經全部愈合。做一些簡單的家務不成問題。
花伶點了點頭,不再管她,轉身坐在藤樹下看書。
開春了,陶月兒這個月恢複了廚娘的身份,每天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
做飯似乎是陶月兒唯一拿手的事情,她做回了老本行,竟比什麽都開心。這讓花伶根本不忍心跟她再提起任何關于玄修者的事情。
她隻要好好的、開心的活着就好,這比什麽都重要。
花伶合上書,靠在院子的秋千睡着了,直到聞到一陣飯菜香才醒來。
他睜開眼睛,就看見陶月兒在石桌上擺放碗筷。忙碌的她,簡單而快樂。
陶月兒揚了揚手裏的筷子:“等柳葉兒來了就開飯。”
柳葉兒是附近的流浪兒,六七歲的年紀,無父無母,在城裏沒少受人欺負。自從陶月兒開始下廚,每天晚上,柳葉兒都會聞着菜香味到家裏來。
陶月兒和花伶對孩子都有一種别樣的縱容和憐愛,自然非常樂意。這一吃,就持續到了現在,已經發展到了沒有柳葉兒無法開飯的地步。
柳葉兒一向準時,但今日,她卻來得有些晚了。
陶月兒和花伶等柳葉兒等了半個時辰,柳葉兒進門的時候一臉慘白:“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出什麽事情了?”陶月兒見她神色有異,立刻圍上去,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你是沒看見呐,男人怎麽能那麽心狠呢?”柳葉兒坐在石桌旁,看着一桌子菜肴全然不肯動手。
“你究竟看見什麽了?”花伶好奇。
陶月兒給幾人盛了飯,也是同樣的驚奇:這些菜肴在柳葉兒面前失去了吸引力,實在是難得一見。
“我說了你們可别吃不下飯。”柳葉兒戳着飯碗,欲言又止。
花伶笑着颔首:“不會。”
柳葉兒長歎了口氣,接道:“我今兒下午在時雍坊溜達,看見那新升官的翰林院陸大人把夫人給打死了!他拿着這麽長的棍子,當街打了她幾十棍子,頭蓋骨都打爛了!”柳葉兒說着,雙手比劃了約莫兩尺長的樣子。
花伶聞言,覺得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是誰。
可一旁的陶月兒此時卻慘白着一張臉,結結巴巴地問:“那時雍坊的翰林院陸大人……可是叫陸冠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