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兒曆來是個溫吞性子,誰都不敢得罪。可在花伶吃人的目光中,她還是硬着頭皮,磨磨蹭蹭地開了口:“季公子,今日太晚了,要不然……”
不等她說完,“啪!”地一聲, 季寒羽抽出長劍,拍在花伶眼前的桌上。
陶月兒被吓了一跳,但花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季寒羽大怒道:“我陪你忙活一晚上,你就讓我這樣走了?!”這話雖然是跟陶月兒說的,但他卻盯着花伶。
顯然,他在觀察花伶,爲什麽在這樣的劍下,他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這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劍此物, 開雙刃,身直頭尖,橫豎可傷人,擊刺可透甲。兇險異常,生而爲殺。但季寒羽的這把則不然。
此劍還沒開刃,三面鈍,隻可用做型,不可用于殺。劍身篆體刻着“寒羽”二字。
寒羽劍是二十年前,天下最頂尖的七大劍師聯手所鑄,長三尺四分,重二十斤,一般人根本揮不起來。
神劍出世那一日,劍谷舉行了盛大的競劍儀式,一幹玄修界中人爲它大打出手,而它卻在最後,親自擇了季寒羽爲主。巨大的火鳳凰落在他的頭上,那時候的他尚在襁褓之中。不明白此劍既是榮耀, 也是險途。
從那以後,他以劍爲名,得名季寒羽。往後的人生,他就像這把劍一樣,驕傲而不可一世。接二連三被人無視,在陶月兒和花伶這裏還是頭一遭。
陶月兒面色發白,顯得很是心虛。
她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場面,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半夜偷人,被正室抓個正着,小三還不依不撓非要登堂入室?
等等,她在想什麽啊?
陶月兒一時迷糊,顯得很是痛苦。
“罷了,明日就明日。”季寒羽見陶月兒實在是爲難,終是不忍。
季寒羽說完,抽回劍,繼而往外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将戒指和骨頭放在桌上,道:“你先看看清楚, 這是不是蘭生的東西。”
“哦, 好的!”
季寒羽走後,陶月兒翻來覆去的看了看戒指, 無比确定,這就是蘭生每日都會把玩的那一枚尾戒。她曾經還很好奇,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常年帶着戒指,這個戒指一定是她很珍惜的東西。說不定還是情郎送的。
“你們剛才就是去找這個了?”花伶問她。
陶月兒颔首,将今晚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末了總結道:“蘭生應該已經死了。可是她爲什麽會死?明明是她冤枉了我,明明我該開心才對……可是當我看到這節骨頭和戒指,我卻開心不起來。”
“爲什麽?”
“我總覺得……她還沒有壞到該死的程度。或許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利奪走另一個人的生命。”
花伶歎了一口氣:“事情還沒有真相大白,先不要這麽着急下定論,或許她還活着,隻不過戒指被扔在了水裏。”
“希望如此……”就在這時,陶月兒突然猛地握住了花伶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問:“我能看見蘭生的過去嗎?”
“什麽?”花伶一愣。
“你不是說,隻要有四段以上的徽章,就能看見旁人的過去?”
“理論上可以,但是不排除中間會有差錯。而且……你有勳章麽?”花伶眯起眼,道:“據我所知,你已經把徽章還給那個人了。我不希望你以這樣的理由再去找他。”
陶月兒紅着臉,似乎被人看穿,但又覺得冤枉。
她确實已經把徽章還給季寒羽了,但是她必須得去找他,因爲這是她唯一弄清真相的辦法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陶月兒嘟囔。
“那就自己去考,以你的資質,當上九方術士,拿到四段勳章,應當不是難事。”花伶平靜的說這陶月兒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陶月兒愣愣的看了他半晌,突然捧腹大笑道:“花伶,您什麽時候會講冷笑話了?看不出來,您居然是這麽幽默的一個人。”
陶月兒大笑中,花伶“啪”地一聲合上書,冷着眼睛,擡眸,鄭重道:“我沒有在開玩笑。我真心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九方術士,不是難事。”他的眼神鄭重而堅定,讓陶月兒終于止住了笑意。
他沒有開玩笑。
他希望自己當上九方術士。
陶月兒目瞪口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一雙鎮日與柴米油鹽挖野菜爲伴的手,去斬妖除魔?
這怎麽可能!
第二天,陶月兒還是去見了季寒羽。他們沒有相約地點,但是在妙香堂的斜對面,是季寒羽天天都蹲守着的地方。陶月兒如此做,也不算是違背花伶的意願。
陶月兒見了季寒羽,便直截了當地問他:“我能借你的勳章一用嗎?”
“勳章?”季寒羽蹙眉,問她:“你是說九方術士的勳章?”
陶月兒點頭:“就一晚上,我明天就還給你!”
季寒羽好奇,陶月兒是不是吃錯藥了?勳章這東西對個普通人來說,有什麽用?
“我可以借給你,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用它來做什麽?”
“我想看一看蘭生的過去。”
“看蘭生的過去?”季寒羽一愣:“怎麽看?”
“隻要我将你的勳章放在枕頭底下,再一直想着蘭生,我就能夢到他的過去。”陶月兒很天真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季寒羽。
本以爲季寒羽會很鎮定地把勳章借給自己,卻不想季寒羽愣愣的看了她好久,突然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陶月兒,你是不是病了?”
“怎麽了?”陶月兒不解。
“用靈力窺探旁人的過去,這是我師伯都難以做到的事情,你可以?你在開玩笑嗎?”
“這……是很難的事情嗎?”陶月兒不解,似乎前兩次并沒有什麽難處。隻不過一次她成功了,一次不知道看到了誰的過去。
也或許,那隻是一個尋常的夢……
季寒羽笑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才道:“聽我說,如果是我師伯想要看見别人的過去,需要焚香沐浴,在聖泉中浸泡七日。七日内,不吃不喝,而後有七人爲其護法,才可進行探夢儀式。你……還是不要說笑話了,哈哈哈哈……”
陶月兒一臉黑線,覺得自己被花伶騙了。
見陶月兒面色不大好看,一副被人拒絕的難受樣子,像隻淋濕了羽毛的小鹌鹑。
季寒羽終于收起了笑,從懷裏拿出了勳章,道:“不過嘛,給你就給你了,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你想玩我就送給你玩好了。”
陶月兒見他還是将勳章給了自己,心中有些感動。
“既然你不相信我,又爲什麽要幫我?”陶月兒問季寒羽。
季寒羽想了想,道:“看見你,我就莫名想要保護,可能是你因爲你身上沒有攻擊性吧……不像旁人,在我面前要麽是阿谀奉承,要麽就是想殺了我。而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季寒羽的話讓陶月兒十分驚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