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羽說完,手上用了幾分氣,那白玉便從錦緞上脫落。
不是他不願意給。再華麗的錦緞也隻是錦緞,戴在陶月兒頭上雖然有些突兀,還平添了幾分男兒氣,但也不會太過惹眼。而這白玉卻是她難以消受的。
見季寒羽将白玉收回囊中,陶月兒才放下了心。雖然她還是很難過, 但來自陌生人的關懷還是讓她好受了許多。
季寒羽的安慰不失爲一個有效的法子。往後若帶着抹額,确實也能遮一遮羞了。
“你爲什麽這麽幫我?”陶月兒沉下心後,呆呆地看着他。
她實在不記得自己與他有什麽來往的必要。他們不僅不是朋友,甚至還是仇人。按照正常人的邏輯,他怎麽會恬不知恥、三番五次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季寒羽在陶月兒身邊坐下,眼前是涓流而過的小溪, 頭頂是一望無垠的璀璨星空, 身邊是紅着眼睛, 一臉委屈至極的女人。
也不知是今天月色太美,還是風裏桂花香氣正盛。讓季寒羽格外的覺得,她這打心眼裏讓人心疼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比很多世家貴女還要好看。
“因爲你很好看啊。”季寒羽毫不掩飾心頭的贊許,嬉笑道:“你很好看,讓我忍不住的想要去保護。”
“隻是因爲這樣?”陶月兒驚訝:“比我好看的人太多了,花伶就很好看,你怎麽跟他很不對付的樣子?”
“……”季寒羽有些無語。
拿一個男人和女人相比,有可比性嗎?
她呆楞至此,難怪看着年紀一大把了,還沒嫁出去!
季寒羽翻了個白眼:“呵,花伶?他在我眼裏不僅不好看,甚至屬于青面獠牙那一類。”
“你爲什麽會這樣想?”陶月兒強調道:“花伶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她的強調對季寒羽來說沒有絲毫的說服力,季寒羽冷笑道:“你是普通人,你看不見,我原諒你。而且……你對花伶的感情也是我最贊許的地方,一旦信任, 你就給予他百分百的信任,閉起眼睛、蒙上耳朵,這樣的人很少。我也想像你一樣天真,但是很可惜,我做不到。”
“我才不是天真!”陶月兒争辯道:“花伶對我很好,他救了我的命。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是麽?”季寒羽眯起眼:“咱們要不要打個賭,賭他一旦找到更好的奴仆,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将你甩掉。”
“你什麽都不知道,不要亂說,花伶才不是這種人!”花伶需要奴仆的話,他又怎麽會給自己做飯、熏香?
陶月兒說完,突然頓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季寒羽地身後。
季寒羽注意到陶月兒的不對勁,剛一轉頭,卻迎來了花伶毫不猶豫地一拳。
“嘭”地一聲過後,季寒羽隻覺得鼻頭腥甜,再一抹, 便是一手鮮血。
“你不是說找到陶月兒會立刻通知我?現在又是在做什麽?”花伶看了陶月兒一眼, 額頭上的抹額分外紮眼。
季寒羽冷笑一聲,聳肩攤手道:“是你自己說不需要, 我就以爲你不在意了。”他說完,剛想拔劍,卻又是“啪”地一聲脆響,花伶毫不猶豫地給了季寒羽一巴掌。
他滿含怒氣,提起季寒羽的衣領,将他整個人拎了起來,把氣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季寒羽惱怒不已,剛想奮起反擊,卻發現自己全身一軟,軟軟的倒了下去。
随即就跟上次一樣,整個人都被抽幹了力氣。
“你……陰險!”季寒羽氣得嘔血,卻不能做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花伶走到陶月兒面前,怒氣沖沖的看着她。
花伶的眼神裏迸發出的怒意,比看自己時還要多百倍。季寒羽甚至有點懷疑,難道花伶想殺了陶月兒不成?
陶月兒還是第一次見到花伶這樣生氣,她瑟縮着,蒼白地辯解:“我、我不是要離家出走,我隻是心情不好,出來散散心……”
“散心?”花伶眯起眼,伸出手掌,高擡起。
陶月兒下意識一躲,做了個害怕的姿勢,卻不想他隻是伸出手,扯掉了她額間的抹額。
看着陶月兒白皙的面上陡然出現的“盜”字刺青,花伶在心痛之餘,更多的是憤怒。
而陶月兒則格外的羞恥。
她就是無法用這副尊容面對花伶,才不想回家,但現在,不僅被他看到了,還連累他找了自己一整晚。
他一定很生氣吧?
他肯定不想要她了……
陶月兒正難過着,花伶一把牽起陶月兒的手腕,将她帶至溪水邊。
花伶朗聲道:“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面它。記住這一刻的屈辱,它能使你強大!逃避不是辦法,迎難而上才是本事!你不能再軟弱下去了!”
陶月兒眼眶再次通紅,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一顆接一顆,落在水中。她不說話,任由花伶怒瞪着自己。
她還不夠努力嗎?
她還要怎麽堅強呢?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季寒羽在一旁看着,很想幫助陶月兒,但喉嚨裏隻能發出軟弱而細小的聲音:“陶月兒才剛出獄!她是受害者!”
“所以呢?”花伶冷冷道:“像呵護嬰兒一樣去呵護她,就是爲她好嗎?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動不動就覺得天塌下來了,活着沒有意義,少有些許風吹草動就隻會尋死!你願意看到一個隻會尋死的她嗎?”
花伶說完,放下陶月兒的衣領,陶月兒整個人無力地跌在地上。
她呆呆地望着花伶,在滿月的銀白光芒下,花伶的眼睛裏隻有憤怒。
無垠夜空灑滿星星,這一刻,她更覺得自己渺小而無足輕重了。
就連自己唯一的親人都看不起自己,她可真是太失敗了……
就在這時,陶月兒突然注意到花伶的雙腳——他的腳上隻有一隻鞋,光着的那隻腳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流血的傷口上甚至還占滿了泥土。
“花、花伶,你的腳怎麽了?”陶月兒倏爾擡頭,停止了哭泣,心中的疼痛瞬間比剛才還要多:“您爲了找我,将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花伶不說話,冷眼看她。算是默認了。
這一路,他确實挺着急的。
着急到那麽多本事,卻都忘了用,隻一心找她,恨不得将整個靖城翻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