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刀出鞘，透着刺骨的寒意。
穆哈德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突然大喊道：“别殺我，我給錢！”
卡萊趕忙翻譯，朱祁鎮聽到給錢，立即道：“等一下！”
袁彬将刀放下，穆哈德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道：“我有很多黃金，藏在一處隐秘的地方，隻有我自己知道！”
朱祁鎮問道：“你的黃金難道不在王宮之中？”
“這些黃金是從東羅馬人手裏得來的，如果放在王宮，就屬于帝國，藏起來就是我自己的！”
卡萊兩頭翻譯，用詞非常謹慎，生怕出現纰漏，誤了大事。
朱祁鎮頓時心領神會，這就跟國庫和内帑的區别一樣，雖說皇帝名義上掌控天下，但是，國庫的錢不能隻進不出，比如興修水利，赈災，打仗……做什麽都需要錢，如果經營不善，甚至會出現入不敷出的局面。
内帑就不同了，這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庫，純粹是皇帝自己的私房錢。
同樣的道理，穆哈德征東羅馬的時候，從東羅馬皇室手中搜刮到一筆黃金，然後悄悄藏起來。
死到臨頭之際，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也不知道面前這位大明天子是否能看得上，不過，這已經是他唯一的籌碼。
朱祁鎮沉吟片刻，問道：“有多少黃金？”
“很多，一座山那麽多！”
“那是多少？”
穆哈德指着身後的宮殿，說道：“能裝滿這間房子！”
朱祁鎮順着穆哈德指的方向看過去，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宮殿的房子可比普通民房大多了，如果能裝滿，至少有數百噸！
“東羅馬人怎會有這麽多黃金？”
“他們也是搶來的，從印度、黃金洲等地方，搶了很多……”
卡萊賣力地翻譯着，但是奧斯曼人對于印度、黃金洲等地的稱呼與大明不同，他一連換了幾種叫法，朱祁鎮才聽明白。
“我把黃金都給你，隻求你别殺我……”
朱祁鎮雙眼微阖，沉思許久，這才說道：“如真伱所言，交出黃金，可饒你不死，但是，你不能留在這裏。”
穆哈德連連點頭，說道：“隻要别殺我，讓我去哪裏都可以。”
朱祁鎮大手一揮，道：“奧斯曼國王穆哈德受奸人迫害，已于昨夜死在王宮之中，臨終之際，留書一封，請求大明助其掃除奸佞，接管帝國，阖國上下軍民百姓喜迎王師！”
卡萊聽完，直接沉默了。
太不要臉了！
穆哈德冷冷地看着卡萊，心說你趕緊翻啊！
卡萊無奈，隻好叙述一遍。
穆哈德聽完，也沉默了。
原來世上竟有如此不講武德之人！
可是，刀架在脖子上，沒得選啊……
“我答應！”
“那好，現在說出黃金的下落，然後去寫國書，你親筆寫，朕警告你，抓緊時間，因爲朕随時可能會反悔！”
穆哈德剛剛松了一口氣，聽聞此言，立即又緊張起來。
東方人不是最講誠信嗎，怎麽……還帶反悔的？
“我現在就寫，現在就寫……”
“先說藏黃金的地方！”
“好，好，我有一張地圖，标注了位置。”
“地圖呢？”
“在我的寝宮裏。”
朱祁鎮當即吩咐袁彬跟着穆哈德取來地圖，然後由李珍從三千營抽調一支人馬，前往藏寶地。
穆哈德則拿出禦用羊皮紙和雞毛筆，寫下一封诏書。
朱祁鎮吩咐卡萊認真讀了一遍，感覺有些敷衍，畢竟是國書，要流傳後世的，如果讓人看出來太假，豈不是猶如我大明皇帝的威名？
當下，召貝琳、童軒、徐溥等人前來，幾人合計一番，先是定了個草稿，然後讓卡萊翻譯，再由穆哈德親手謄抄一遍。
這一次，朱祁鎮感覺比較滿意。
國王受到奸佞迫害，臨終之際，将萬裏江山托付給來自東方的朋友，這很合理。
穆哈德含淚寫完，将羊皮紙裝入信封中，然後在封口處澆上燒熔的蠟汁，待稍稍凝固之後，蓋上自己的大印。
看着蠟泥上的印章，他的内心一陣恍惚。
不可一世的奧斯曼帝國，就這樣拱手讓人了。
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像是做夢一般。
不就是劫了你幾船金銀嗎，怎麽反過頭來，把江山都給丢了……
兩個時辰之後，李珍派人送消息回來，果然在深山之中發現大量黃金，由于數額巨大，而且山路崎岖，需要大量人手和騾車來運送。
朱祁鎮不禁好笑，問道：“你是怎麽想到把黃金藏進深山的？”
穆哈德如實回道：“是東羅馬人藏的，我得到那筆黃金之後，一個金币都沒敢花啊，我還藏了好多金币進去……”
說到最後，偌大的漢子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太慘了啊……
不過，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快樂不會憑空消失，隻是從一個人身上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看着輿圖，朱祁鎮已經樂得合不攏嘴，奧斯曼帝國占據了整個阿拉伯半島，控制着紅海、地中海、黑海、波斯灣等重要出海口，而且，可以從陸地上和大明接壤，簡直完美！
再想想這片土地下面埋藏的豐富油氣資源，以後睡覺的時候，做夢都能笑醒。
卡萊察言觀色，俯身拜倒：“恭賀大明皇帝陛下！”
“你幹得不錯！”
朱祁鎮忍不住誇贊道：“朕向來都是有功則賞，有過責罰，便封你個教喻官，負責宣揚典學，如果幹得好，朕另有封賞！”
卡萊頓時大喜，趕忙道：“謝謝皇帝陛下恩典！”
雖然不知道教喻官是幾品，但是，作爲奧斯曼的子民，在滅國之日不但躲過一劫，還能升個官，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當天夜裏，一艘小船從君士坦丁堡出發，劃過風平浪靜的地中海，一路向南而去。
穆哈德坐在船艙中，心神恍惚。
帝國沒有了，黃金沒有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這條命還在。
他的目的地是埃及，另一個古老的國度。
此時此刻，他想到東方人的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活着，就有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