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衛接管城防,死死守護所有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入。
三千營進城平叛,猶如猛虎入羊群,所過之處,叛軍紛紛放棄抵抗,器械投降。
是夜,整個京城燈火通明,喊殺聲不斷,直至天明。
楊旦還沒有從喪妻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已然發現,自己馬上就要和妻兒團聚了。
他顫顫巍巍舉起準備好的匕首,放在咽喉處。
因爲他很清楚,自己作爲此次政變的主要人物,如果被活捉,那可要遭老罪了!
與其生不如死,不如自我了斷……
砰!
房門被無情地傳開,楊旦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雙手不住顫抖,卻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
袁彬走上前,看着他滿臉的恐懼,擡起刀鞘,輕輕一扒拉,匕首掉在地上。
楊旦的臉都已經扭曲,鼓起最後一分勇氣,說道:“皇上身邊有奸佞,我等……”
啪!
袁彬一個大耳刮子抽上去,打的楊旦嘴角淌血。
“還他娘的說别人是奸佞,你們這些讀書人要點臉行不行啊!”
楊旦有心反駁,無奈下巴一直在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帶走!”
“是!”
兩名校尉上前,一左一右将楊旦架起來。
“對了,把這人看好,不能讓他輕易死了,知道嗎?”
“是!”
錦衣衛全體出動,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徹底清掃全城。
北鎮撫司诏獄已經人滿爲患,隻得将主要人犯留下,其餘的全部送到刑部大牢。
很快,刑部大牢也滿了,便繼續轉移到順天府大牢。
由于此次政變涉及到的官員實在太廣,其中就包括很多三法司的高層,朱祁鎮決定,以曹鼐、張益、邝埜爲首,抽調精幹人員組建專案組,專門負責三楊謀反案。
楊洪、楊旦已經入獄,每日遭受酷刑,被打的死去活來,恨不得把小時候偷看隔壁婆姨洗澡的事都交代了。
三天之後,朱祁鎮收到電報,郕王率南海衛以及路上遇到的五軍營、神機營直撲建甯,将主犯之一的建甯衛指揮使楊泰緝拿歸案,正在押送京師的路上。
“傳朕旨意,命郕王留在南京,繼續清查三楊謀反案,不管查到誰,查了多少人,一律嚴懲不貸!”
朱祁鎮已經對這些人徹底失去耐心,自從當上皇帝,一天到晚大事小情沒少操心,每天想着怎麽變革,怎麽給天下百姓謀福利,卻沒想到,有些人明明已經分到了最大的蛋糕,卻還不知足,非要把盤子端走!
那好啊,既然不想吃,那就都别吃了!
盤子是老子的,分給你多少,要看老子的心情。
以前你張嘴要,我也抹不開面子,那就多給你一些。
這種事,以後想都别想!
老子給你多少都是對你的恩惠,不給你,一樣是恩惠,你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也得忍着。
不服就來幹我,隻要你幹不死我,我就幹死你!
袁彬效率很快,已經将罪魁禍首楊洪和楊旦的供詞拿到,兩人是這場政變的主要策劃者,當然要特殊照顧。
“根據這兩人交代,此次政變涉及到大量的南方官員和士紳,茲事體大,臣以爲還需要進一步徹查。”
“查,當然要查!”
朱祁鎮看了一眼供詞,扔到一旁。
“将人犯交給專案組,告訴他們,朕明天要看到結果。”
第二天,曹鼐、張益、邝埜三人拿着審訊結果來面聖。
“誅九族……”
朱祁鎮沉吟片刻,問道:“隻有這些嗎?”
曹鼐等人面面相觑,誅九族已經是頂級大罪了,爲什麽說隻有?
“皇上的意思是……”
朱祁鎮突然道:“靖難成功之後,給方孝孺定的是什麽罪?”
曹鼐明顯感覺到腦門一熱,皇上怎麽把這茬給拾起來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雖然楊旦等人該死,我們也定了誅九族的大罪,說破了天也就這樣的,非得再加一層,誅十族?
大明律可沒有誅十族這一條,當初太宗皇帝誅方孝孺十族,更多是被氣的。
如果皇上要學太宗皇帝,再搞個誅十族出來,以後在朝堂之上,怕是人人自危……
“臣以爲,誅九族足以震懾心懷不軌之人,皇上澤被天下,當以寬仁爲主。”
朱祁鎮卻搖頭道:“你們自诩讀書人,朕問你,孔聖人曾說過一句話,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何解?”
“這……”
曹鼐突然啞火,張益和邝埜也是低着頭不說話。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有個學生問孔子,别人打我,我用道德和教養感悟他,好不好?
孔子當場就不樂意了,說道:他打你了,你還感悟他,如果他對你好,你怎麽辦?
并且說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别人對你好,你就對他好,别人惹了你,你就弄死他!
朱祁鎮已經下定決心,從此絕不再以善面待人,今天就是一個開始。
曹鼐眉頭緊皺,心中暗暗琢磨,如何才能讓皇上改變主意。
他倒不是擔心楊旦楊洪,如此考慮,隻要是因爲皇上今天敢誅楊旦的十族,明天就能誅自己十族。
這種頭能不開,盡量不要開!
一旦開了,便一發不可收拾,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所言極是,不過……這誅十族并不在大明律,也沒有明文規定第十族該如何界定,如果此事處置不當,或者有人從中挾私報複,到時候人人自危,反倒有矯枉過正之嫌。”
這番話說的倒也有些道理,大明律寫得清清楚楚,九族分别是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可沒寫第十族是誰。
按照方孝孺的誅十族,便是同窗、朋友、門生等人,可是,這些人的界線很模糊。
楊旦從讀私塾開始,一直到國子監,不知有過多少同窗,莫要全都找出來,挨個放血?
這樣做很明顯不合理,也不現實。
還有他的朋友,怎麽才算朋友?
平日裏經常在一起喝酒,一聽借錢就裝肚子疼的那種,算不算朋友?
如果這道界線不能确定,辦案人員看誰不順眼,就說他是楊旦的朋友,豈不是要制造出很多冤假錯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