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波港，一艘商船緩緩靠岸。
船上挂着福順商行的大旗，這是一家遼東的商行，主要經營皮貨、人參、鹿茸等生意，每一次出航，第一站便是江南，将貨物換了銀子，再采購一批絲綢、瓷器等，然後繼續向南，到了占城、爪哇、蘇祿等高價賣出。
在南洋諸國盤桓過後，采購一批蔗糖、香料、象牙等中原稀罕物，然後返航。
一趟下來，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獲利頗豐。
因此，商行的規模越做越大，甚至在甯波置辦了數百畝地産，自己蓋起了貨倉，要知道，在海貿興起之後，甯波港的地價已經是水漲船高，一出手就拿下數百畝地，那商行東家的經濟實力定不容小觑。
船一靠岸，市舶司和巡檢司的人便上前來。
市舶司負責收稅，巡檢司是例行查驗，船老大應付這些人早就輕車熟路，一沓銀票遞過去，接下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果然，當值的官差隻是随便看了看，甚至連船上的貨物都沒有清點，按照船老大提供的賬簿收了關稅，然後就走了。
緊接着，船員們開始卸貨，在一片緊張的忙碌和吆喝中，商行掌櫃萬凱飛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進城後，來到一間寬敞的宅院，這裏也是福順商行的産業。
“老爺，您回來了！”
“嗯！”
萬凱飛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問道：“安排的如何了？”
“李三來信，全都準備妥當，明日便會坐船沿江而下，天黑前就能抵達。”
“事不宜遲，你去通知下去，後天一早，商船離港。”
“是！”
夜幕降臨，萬凱飛凝視着天上的月亮，陷入沉思。
三年前的那場災難，讓他銘記終生。
族人遭受滅頂之災，父母，妻子，還有剛出生的孩子，全都幸免于難……
砰！
突然，甯靜的夜空中傳來一陣爆裂的響聲，萬凱飛立刻緊張起來，側耳去聽，好似有人闖了進來，而且，人還不少！
“老爺，出事了！”
門房喘着粗氣跑了進來，身上還帶着血漬。
萬凱飛皺眉道：“怎麽回事？”
“是……”
砰！
門房剛要開口，又是一聲爆響傳來，這一次，距離非常近，震得人耳朵發聩。
然後，萬凱飛看到門房的胸口出現一個大洞，登時鮮血四濺，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這樣的的威力……是明軍的火槍！
呼啦啦——
一隊身穿皂服的官兵沖進來，将他包圍住。
“你們是誰，伱們要做什麽？”
萬凱飛強作鎮定，假裝出一副無辜百姓的模樣。
緊接着，一名身穿軟甲的漢子走進來，冷冷地看着他。
“你……你是誰？”
“我是誰？”
此人嘴角一咧，說道：“你手中不是有我的卷宗嗎？”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哈哈！”
說着話，那人将一沓卷宗扔出來，說道：“老子石亨，你不是調查過嗎，現在還裝起了糊塗？”
萬凱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随手抓起一張卷宗，正是自己這三年來暗中搜集的各類人員信息。
這是自己的機密，爲何會落入對方手中……
“萬掌櫃……不對，應該叫你古納哈，對吧？”
“什麽古納哈，我不認識！”
“還嘴硬是吧？”
石亨咧開大嘴，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你的情報不準确啊，這幾年裏，我石某人負責的可不僅僅是倭國，整個東海，都歸我管！”
萬凱飛不知道說什麽好，便閉上嘴。
“不說話是吧，來人，帶走！”
“慢着！”
萬凱飛沉着臉，說道：“我叫萬凱飛，是遼東福順商行的大掌櫃，我是正經的生意人，你們是在誣陷，我要去應天府告你的狀！”
石亨緩緩蹲下，又笑了笑，說道：“你也不要太激動，這事應天府管不了，我得把你交給錦衣衛，你放心，不會讓你早早死去，至少要把诏獄的刑具都嘗一遍……不行，一遍還是少了，敢行刺皇上，如此謀逆大罪，至少也要來個十遍八遍。”
萬凱飛黑着臉，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石亨淡淡道：“想要摸清楚你的底細很簡單，我來問你，你是不是和倭國做過生意？”
此言一出，萬凱飛突然一驚。
他是和倭國做過生意，而且，還都是走私生意，見不得光的的那種。
因爲他從倭國買了大量的倭刀，這玩意若是買一把回家收藏也就罷了，可是，大批量購買，那就說明問題了。
唉！
他終于明白，自己爲何會露了餡。
定是因爲那批倭刀的消息走漏，石亨在倭國得到了消息，便順着這條線查到了自己頭上。
“你是聰明人，多的話我就不講了，況且我石某人是個粗人，也不太會說話，隻告訴你一點，這個世界上，銀子是好東西，你手底下的人跟着你，是爲了賺銀子，不是爲了賠上身家性命，言盡于此，走吧！”
萬凱飛眼見事情敗露，便不再隐瞞，隻見他緩緩起身，說道：“你抓了我也沒用，你們的皇帝在我手裏！”
“哈哈哈……”
石亨再次大笑起來，似乎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
萬凱飛冷靜地說道：“我沒有和你說笑，不信你去打聽打聽，昨天夜裏，你們的皇帝是不是在秦淮河畔失蹤了？”
“你這人……說你什麽好呢？”
石亨搖了搖頭，說道：“皇上乃真龍天子，豈是爾等鼠輩可觊觎的？現如今不妨告訴你，皇上故意讓你們的人抓走，就是爲了挖出你們藏在南京的那條線。你們在遼東、甯波、南京，還有海上的幾條船，所有的行蹤早已全部掌握在錦衣衛手中，而皇上給的旨意是……一網打盡，一個不留！”
“你說什麽？”
萬凱飛神色大變，眼眸中的瞳孔急劇收縮。
“就像三年前那場戰争一樣，一個不留！”
“狗皇帝，我跟你拼了！”
這番話刺激到了萬凱飛，像是發瘋了一般，沖向石亨。
砰！
石亨怎麽可能慣着他，擡腳将他整個人踹飛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