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這邊的攻擊非常密集,就跟石灰粉不要錢似的。
話說回來,這玩意确實不要錢,不過,存量是有限的,扔出去一包就少一包。
而且,投石機的質量實在差勁,夜裏搬運的時候就損壞了好幾架,現在打起仗來,更是故障不斷,幾乎每一輪過後都有罷工的。
這地方根本沒有樹木,更沒有地方燒制石灰,陳瀛看着不斷罷工的投石機和爲數不多的石灰彈,簡直心急如焚。
“皇上,投石機還有二十六架,石灰粉隻剩下五十多包了!”
朱祁鎮卻不緊不慢地擺了擺手,說道:“一個不留,都扔出去!”
“啊?”
陳瀛有些不知所措,心說扔完了咋整?
朱祁鎮突然問道:“你有沒有發現,今日妫水河的水位比往日要低了不少。”
“啊?”
“昨晚朕派了陳懷出去,你不知道嗎?”
“啊?”
陳瀛一連三個啊,滿臉都是問号。
“你别管了!”朱祁鎮也沒心情跟他細細解釋,隻是說道,“按朕的意思去辦!”
“額……是!”
陳瀛幹脆也不問了,轉身回到陣地上,繼續指揮戰鬥。
“裝填,放!”
前沿陣地上,兩軍都在做着最後的堅持,明軍把全部的石灰彈扔了出去,瓦剌人則硬扛着石灰粉繼續向前突進。
不過,人可以靠着毅力堅持,馬卻不行。
戰馬被粉塵灼傷眼睛,開始發狂,前陣愈發混亂,導緻後陣都被擁堵在河道裏。
幸好今日的河水非常淺,别說騎兵,就算步兵站在裏面,水面也隻是将将沒到膝蓋。
十萬大軍,此時大部分滞留在河道,隻等着前方煙塵散去,便可以發動總攻。
若是沿着妫水河向上遊方向看去,就會發現有一支明軍人馬,正守着一處狹窄的河道。
這裏用石頭堆砌成一道兩米多高的攔水壩,正是陳懷的傑作。
有時候,陳懷甚至懷疑自己不是來打仗的,而是跟着皇上出來搞建設的。
除了挖坑,燒窯,還要修攔水壩。
這哪裏是平鄉伯,這不是包工頭嗎?
雖然心中略有不滿,可是,在朱祁鎮安排任務時,還是二話不說,連夜就跑過來了。
到現在爲止,這道攔水壩已經蓄水接近四個時辰,水位比平時高出三尺有餘,以至于下遊水位迅速下降。
不過,瓦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些投石機上面,根本沒有在意水位的變化。
“伯爺,伱看河道裏跟下餃子似的,可以了吧?”
這個位置,自上而下望去,瓦剌人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急什麽,皇上還沒給信号,再等等!”
陳懷嘴裏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是比誰都急。
眼睜睜看着獵物走進陷阱,那種感覺,簡直是心急如焚。
緊接着,明軍陣地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号角聲。
陳懷大喜,趕忙吩咐道:“掘堤!”
攔水壩是臨時築起來,極其不牢固,隻需拆掉幾塊石頭,積蓄的水量便足以将整個水壩沖垮。
瓦剌陣地,也先突然聽到明軍的号角聲,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
他騎在馬上,站在河岸觀瞧,卻見明軍開始舍棄投石機,轉而主動出擊了。
兩萬打十萬,竟然還選擇主動出擊!
腦子壞掉了?
或者是,空城計被識破了,現在隻能拼個魚死網破。
王林一直站在也先身邊,見狀說道:“恭喜太師,明軍已經無路可退,此戰必敗!”
“是嗎?”
也先默默地注視着戰場,先頭部隊已經沖出石灰粉的殺傷範圍,與明軍厮殺在一起。
河道裏的大軍仍被堵的死死的,簡直是寸步難行。
現在的局面,隻要前陣沖出去,後面的大部隊就能跟上。
根據前幾天的經驗,明軍的石灰粉全是粗制濫造,純度極低,隻要保護好雙眼口鼻,強行穿越石灰粉的封鎖問題不大。
可問題是戰馬不好控制,這玩意被石灰粉灼傷眼睛,便受驚發狂,胡亂沖撞。
就在此時,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也先側耳傾聽,好像是水聲。
猛然間,他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轉頭看去,隻見妫水河上遊,一人多高的水浪急速而下。
“快,鳴金收兵!”
緊接着,瓦剌陣地傳出一陣急促的銅鑼聲響起,這是撤退的信号。
可是,已經晚了。
河道裏的士兵眼睜睜地看着巨大的水浪迎面而來。
嘩!
第一波水浪的沖擊力最大,湍急的水流掠過,頓時人仰馬翻,瞬間便有一半人不知所蹤。
後續雖然沒有如此誇張的水浪,但是河水的水位卻漲起來了,從尋常人的膝蓋位置,迅速上漲,來到胸口位置,然後繼續上漲,直至沒頂。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瓦剌人大多都聚集在河道中,根本來不及撤離,而且這些人幾乎都不會遊泳,被水一沖,沒淹死也被吓死了。
一時間,河道裏到處都是哭爹喊娘,場面甚是凄慘。
由于後續部隊跟不上,先頭部隊根本不是明軍的對手,被打的節節敗退,聽到撤退的信号之後,更是無心戀戰,慌忙逃竄。
明軍沖殺一陣,到了石灰粉籠罩的範圍便停下腳步。
現在這個情況,不止是瓦剌人,明軍都看傻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昨天夜裏皇上命陳懷等人去執行什麽秘密行動,卻沒想到有如此般的威力。
十萬大軍,被淹的七零八落。
陳瀛不禁想到三國演義中有一段水淹七軍,說的是關羽和龐德打仗的時候,一開始打不過,後來想了個辦法,利用襄江漲水,開閘水淹七軍,最後生擒龐德。
“皇上妙計,微臣佩服!”
朱祁鎮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經過此役,想必也先損失慘重,短時間内不會再進攻了。
“傳朕旨意,撤回居庸關!”
“是!”
明軍接到命令,迅速集結撤離,此時瓦剌人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思去管明軍去哪了。
也先冷冷地看着王林,目光中透射出殺人般的寒芒。
王林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說道:“太師,您聽我講……”
也先怒不可遏,緩緩抽出腰間佩刀。
“太師,大汗,大王,别,别……”
刷!
一道寒芒閃過,王林人頭落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