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瞪大眼睛看着風見齊，差點要罵娘。
他總算明白了！
之前他一直奇怪爲何身爲缁衣衛大佬的風府，竟然會有人傳他們風家最爲特殊、最爲出色的小姐的謠言！
而且這绯聞謠言還傳遍了風府内外，怎麽看都有點吊詭。
哪怕是有心人在傳，以風開京在神都的耳目，肯定能第一時間察覺。
那麽，以他缁衣衛老大的能量，肯定也能在第一時間把這傳揚謠言的趨勢給扼殺在搖籃之中，連一點波瀾都興不起來。
然而，事情的發生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一個梁州來的不知名的小子與風凰的绯聞如同斷了線的風筝，無邊無際地飛了出去。
楚棠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還猜測起許多陰謀論來，比如是誰想害他，又或者是誰在算計風家或風凰。
如今看來，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搞不好這謠言就是風開京散布出去的！
就算他沒有親力親爲，那可能也是暗示别人這樣幹了。
爲何這樣做？
起因就是風見齊的建議！
楚棠實在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的，他更想不通風見齊到底是什麽腦回路——
他楚棠與風大公子見面的次數總共也就幾次，相處的時日天數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這種情況下，風見齊向風開京推薦他楚棠加入缁衣衛，還能說是起了愛才之心。
甚至讓楚棠心裏誇他一句義薄雲天！
這人，能處！
可向自家叔叔提議将他們風家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女兒許配給他楚棠，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了。
“這風見齊不會是與風凰有什麽深仇大恨，想從中作梗爲難她吧？”楚棠甚至懷疑起風見齊的動機了。
就沒有見過這樣坑自己妹妹的！
哪有上來就把一個陌生人當自己妹夫來操作的？
風見齊被楚棠那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刺痛了心髒，連忙說道：“楚棠，你别以爲我是草率行事啊。”
楚棠點點頭：是啊，你不是草率，你是缺個腦袋！
風見齊示意楚棠稍安勿躁，解釋說道：“其實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聽我好生說來就明白了。”
“願聞其詳。”楚棠應了一聲。
風見齊沉吟了一下說道：“風凰你是見過的了，無論是武功，還是樣貌，都不賴吧？”
這點楚棠要承認，何止是不賴，這娘們簡直很頂！
風見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道：“你看，你都點頭了，可見風凰這丫頭确實招人希罕的！”
楚棠更懵了，眼前這家夥一副我有這樣的妹妹我很光榮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有要将自家妹妹推入火坑的動機。
“楚棠，你可知道風凰今年幾歲了，她……”
“二十三了。”楚棠插話回答。
“嗯？”風見齊一副不解的樣子，“你打聽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的年紀做什麽？”
他看上去一副提防有人要偷自己白菜的神情。
楚棠聳聳肩說道：“是三小姐親口告訴楚某的。”
風見齊聞言臉都僵住了，一臉便秘的表情，不信說道：“她告訴你的？她爲什麽要告訴你？”
楚棠簡單将當日風凰找上門要決鬥的遭遇講了一遍，重點提及他問風凰年紀，無非是爲了揣測她的修爲而已。
風見齊聽完，還是埋怨說道：“這丫頭也真是缺根筋！女孩子家的年齡，怎麽能随便說出來呢？”
楚棠很是無語，道：“練武之人，江湖兒女，哪來那麽多講究！年齡而已，又不是問生辰八字。風兄，你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風見齊臉色有些尴尬，連忙轉換話題：“我們言歸正傳。風凰今年都二十三歲了，尚無婚配，你不覺得奇怪嗎？”
“不奇怪。練武之人，哪怕是女子之身，想要有所成就，都需要不少時間打磨。所以江湖兒女，大多婚配很遲。”楚棠不客氣地回答。
風見齊愣住，給整不會了。
但他無法反駁，因爲對方的話真沒毛病！
就連他風大公子，早年癡于練武，後來成爲缁衣衛，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到了梁州做缁衣衛指揮使之後，遠離神都，山高皇帝遠，少了家庭的掣肘，完全放飛了自我，今年都三十五六歲了，一樣是光棍一條！
同樣是風府子弟，風凰武道天賦比他還突出，未來更光明，二十三未婚配有問題嗎？
一點問題都沒有！
深吸一口氣，風見齊強令自己冷靜下來，道：“我們風家與一般的江湖勢力不同。我們既是武道世家，也是朝廷家族，身在其中，婚姻其實是不自由的。我們風家很多子弟，早早就婚配了。天子卓絕一點的，哪怕沒娶嫁，也早早定下了未婚夫妻。”
楚棠點頭表示認可：“家族聯姻嘛，可以理解。”
風見齊歎氣說道：“其實風凰本來也應該早早定下夫家的了。在她還是十四五歲時，就有無數家族上門求親。當時風凰正是修煉火鳳神槍術關鍵時期，我們家爲了不讓她分心，就想着等過兩三年再決定也不遲，不曾想……”
“出了什麽意外？你們爲她選的對象意外死了？還是風凰身體處了毛病，不适合婚配了？”楚棠一臉好奇地問。
風見齊瞠目結舌，怒道：“你鬼扯的都是什麽！哪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傳奇演義故事裏都這樣寫的呀！”
風見齊沒好氣說道：“沒事少看些閑書！我想說的是，等風凰十七八歲的時候，她進入鳳凰軍曆練，深得新城公主信任，一連拔擢，很快就當上了鳳凰軍副統帥。
“你别看鳳凰軍人數不多，卻也是一個成軍的建制，副統帥都有從三品的官銜。這等品級，哪怕是在神都也不低了。如此一來，風凰就更搶手了。她變成了香饽饽，我們家就更爲難了！”
楚棠表示不解：“變得搶手，豈不是可以選擇的餘地更大？怎麽反而爲難了呢？”
風見齊笑了起來：“看吧，你說這句話就表明你對朝堂形勢不了解，更不懂朝臣的謀算和紛争。”
楚棠聳肩說道：“楚某對政治這玩意沒興趣。”
風見齊苦笑說道：“你遠離神都，可以漠不關心，甚至可以撇開區區捕快之職，做閑雲野鶴去。但我們風家不行啊！我們風家是跟着大堯開國太祖起家的，與國同休，與皇室休息與共。
“他們是我們二叔當上了缁衣衛總指揮使之後，我們風家更是成爲神都一等一的存在。那麽，在兒女的婚配上，所思所選都得好生思量，斟酌又斟酌，不敢輕易行差踏錯。
“其他普通子弟尚且如此，風凰這個鳳凰軍副統帥，那就更棘手了。一般的家世我們看不上，也不敢選他們，否則不緊害了他們，還得罪别的家族。
“但厲害的家族我們也不敢選，否則就會成爲衆矢之的。強強聯合之下，也會成爲天子不放心的存在。風家都這等權勢了，還要與别的強大家族聯姻，對象還是風凰這樣的人，就連天子睡覺都不安穩啊。所以，我們不敢動，就耽誤風凰到這個年歲了！”
楚棠聽完，沉默了半晌，末了說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風兄，你說是耽誤了三小姐的年紀，但你怎麽知道她不是樂得如此呢？楚某看她巴不得如此呢！”
單身多好啊，女人隻會影響男人拔刀的速度，反之亦然！
風見齊愣了一下，也是點頭說道：“不無可能。但我們不能如此下去了，風凰遲早要嫁人的，否則等她年紀越大，外面就會傳我們稀罕她的練武天賦，想将她一輩子都綁在風家這條船上，不讓她嫁人。
“人言可畏啊！這樣的話對風凰也許沒多大影響，可真散播開來，家族裏的年輕一輩是否就覺得是這樣了呢？如此一來，人心離散，家族就無法團結。一個家族，人心無法凝聚在一起，遲早要遭殃！”
楚棠目瞪口呆，還有這麽騷的說法？
不過他孤家寡人一個，不了解一個家族的運行機制，不好評價。
風見齊看着楚棠，道：“我是這樣想的，既然要将風凰嫁出去，不如就嫁個毫無根基的人！”
楚棠大感意外，指了指自己：“楚某？”
風見齊嗯了一聲，點頭認真說道：“風凰的夫婿，可以普通，但不能平凡，否則對她就是天大的委屈。普通的意思是家世普通，甚至毫無跟腳都可以。不平凡，那就是無論是武功或者才學，得有過人之處！”
楚棠一臉懵，卻覺得風見齊隻差直接點他的名字了。
果然，隻聽到風見齊說道：“楚棠，你的武功和爲人，我再清楚不過了，配風凰這丫頭綽綽有餘。你日後肯定也不是平凡之人。”
楚棠消化了好一會才問：“風兄，你這家世普通又是什麽說法？”
風見齊解釋說道：“來自偏遠的梁州，父母雙亡，無門無派，在神都這個遍地都是世家子弟、朝廷重臣的地方，說你是白身都無人質疑。将風凰許配給你，天子必然滿意無比，因爲你相當于斷了我們風家以最優秀女兒聯姻的機會。
“此外，其他家族縱使不滿，卻也不會爲難我們，因爲大家都會這樣想：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那就相當于大家都不增不減，正好！”
楚棠見風見齊越說越激動的樣子，面無表情地說：“如此說來，風凰還是你們的政治工具啊！”
風見齊臉色一僵，苦笑說道：“這就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可悲之處。風凰，我，包括其他子弟，除非是反出風家，到江湖做一個浪子，否則就得遵循這一套規則。我們享受了家族給予的好處，那就得做好爲家族付出的準備。”
楚棠瞥他一眼，道：“風兄倒是看得通透。”
風見齊笑得更苦了：“若是你看得多了，你也通透。楚棠，雖然說我的提議是功利了點，但對你對風家對風凰都是一大好事。”
楚棠淡淡說道：“楚某并無攀附世家大族之心。”
風見齊連忙說道：“這個自然，若你是功利之輩，當日也不會因怒沖進南慶侯府殺了他們世子了。我看重的也是你這一點。”
楚棠又說道：“我醉心武學，無意兒女之情。”
“那更好，風凰也是如此，你們最配啊！”風見齊大笑。
楚棠白他一眼，道：“配什麽配，天天比武決鬥嗎？”
風見齊說道：“夫妻之家，床頭打架床尾和嘛！”
楚棠無奈說道：“風兄，你真要曲解楚某的意思嗎？”
風見齊臉色漸漸嚴肅起來，道：“楚棠，我知你是在拒絕，但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楚棠好奇反問：“風兄，你在這裏拉郎配，就不怕風三小姐不同意，找你算賬嗎？”
“她敢！”風見齊冷哼一聲，“我雖然剛回神都，但也聽說了你倆的傳言。我想應該是二叔他老人家示意如此行事的，他同意了，風凰不會拒絕的。”
楚棠心下恍然，果然，真是風開京那老家夥在搞事情！
“咦？不對！”楚棠心下警惕。
事情更詭異了！
正如風見齊所言，風開京是風府當家人，隻要他開口，風凰沒有反對的餘地，端得是一言而決，莫敢不從。
如此權勢，真要把風凰許配給他，直接開口就是了，怎麽會故意散布傳言，把事情鬧得大半個神都都飛騰了呢？
“他是在算計，試探什麽？”楚棠感覺腦仁都疼了。
這種深感官場和皇宮争鬥的大佬的心思也太難猜了！
你以爲他是這樣，他偏是那樣。
你以爲與他在同一層次了，搞不好他在大氣層外！
楚棠越想越怒，嬢的，我命由我不由人！
“風兄，楚某隻想在神都找點活來做，不是來娶親的。”楚棠果然拒絕了，“希望這不是楚某加入缁衣衛的唯一條件。”
“當然不是！”風見齊笑得極苦，“你的才幹，我還是很認可的。隻是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這合則兩利的提議。”
楚棠默然。
見楚棠興緻不高，風見齊也不好再多言，兩人又扯了一通其他話題，直到風見齊告辭而去。
看着風見齊匆匆離去的背影，楚棠心下苦笑，這一次見面，還真是波折不斷啊。
起初算是故人重逢驚喜連連，到最後要說是不歡而散了吧？
楚棠心底蒙上了一層陰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