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對别人的要求也要幹淨利落、勇往直前。
而楚棠向來謹慎,無論是理念,還是行事作風,都是三思而後行。
總的來說,是保命第一。
不好聽地說,是苟!
風凰自然看不上這樣的行徑,哪怕楚棠武功表現都極其出彩。
楚棠覺得兩者的差異,是出身和地位所決定的。
剛到這個世界,他隻是比普通人強那麽一點點的縣衙小捕快,而武林強人那麽多,招子不亮,哪天一倒楣,他随時有被那些強者捏死的可能。
爲此,他不得不苟着發育,抓賊時各種手段都用上了,根本管不了這些伎倆到底是不是光明正大。
就這麽着,偷偷地積累俠義值,直到慢慢變強。
可是,哪怕變得更強了,他畢竟不是最強者,更沒有風凰這等背景,在梁州,比他強的人海了去,他依然有可能被人打殺。
得了面闆,不代表他就無敵了,走向無敵的道路需要一個過程。
在這個過程裏,他不得不像其他行走江湖的人一樣小心翼翼,擔心受怕。
這也就養成了他凡事都得先考慮後果的作風。
唯一沖動的就是爲師本戲班一怒闖入南慶侯府,殺了他們的世子。
雖然不至于說後悔,但後果明顯很嚴重。
他被人一路追殺,不得不出走梁州,遠走高飛,來到這神都尋找機會。
而如果他楚棠有風凰那種背景呢?
鳳凰軍副統帥!
缁衣衛大佬風開京侄女!
這樣的人,殺一個侯爺世子,隻怕朝廷也會幫着她找理由。
哪怕是後來成就了兩個九境絕頂高手的落神谷,估計也不會爲了南慶侯與缁衣衛大佬結下生死大仇的!
如此,兩人行事作風的迥異,對彼此的認知,是存在很大差距的。
所謂門當戶對,門不當,戶不對,僅是三觀,就沒有共同話題了。
楚棠不相信現在風府内外傳言要招他爲婿的事是風凰這邊鼓搗出來的。
但是,他不得不懷疑此事的蹊跷。
依三寶所言,這些話還是先從風府之外流傳的。
那麽,不得不讓人懷疑傳這些話的人是誰,動機又是什麽。
“風開京身爲缁衣衛總指揮使,在風府威望大如天,府内的人絕對不敢先亂嚼口舌的。那外面傳這些話的人是針對風府而來的嗎?”楚棠怎麽都想不通爲何會針對他來傳謠言呢?
他隻是一個梁州來的小透明而已啊!
在神都,他都沒認識幾個人,誰會無聊到傳他與風凰的绯聞呢?
他得罪的人?
三河幫的孫一奎?
不可能!
人家堂堂一個幫主,還是八境高手,想要對付他,不敢上風府來找他,可等他落單時有大把機會收拾他,根本無須用這種無聊且不大有什麽作用的伎倆。
七星幫?
寒雲門?
楚棠想起他進入神都之前招惹的兩個具有上三境高手的門派。
若說有誰要針對他,這兩個門派好像更有動機。
問題是,這傳個他與風府的謠言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傷害不到他呀!
“難道是想通過傳我與風府的绯聞,讓風府忌憚,爲了避嫌,逼我出走風府,然後再找我麻煩?”楚棠想到了這一個可能。
這麽一想,好像還真說得過去。
畢竟這裏是風府,不僅有風開京這個缁衣衛大佬坐鎮,人家風府作爲神都一等一的家族,力量之大,能人之多,無法想象。
強如八境的孫一奎,大概也不敢直接闖進風府來撒野的,不然還陣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隻要他楚棠離開了風府,失去了風家的庇護,在神都那就是無根之萍、無水之源,風險就大得多了。
理是這個理,可楚棠還是隐約覺得事情另有隐情,奈何就是想不出其他可能來了。
“嬢的!神都人都這麽會玩的麽,我都躲在風府不出門了,還不給我安生日子過!”楚棠極其惱火。
但是,他也打定主意了,沒事就繼續窩在風府,打死都不出門半步!
苟,他是認真的。
反正風凰都說他是膽小鬼了,那就繼續膽小下去吧,總比到外頭裝逼無緣無故就丢了小命要強!
“嗯!就這麽着!”楚棠的心此刻無比堅定。
眼看夜幕降臨,他當即蹿入聽風軒,靜聽夜風輕輕吹拂。
……
新城公主府邸。
華燈初上。
剛剛巡視完寶庫的新城公主走出庫房,在一群巡邏的護衛中看到了風凰肅立在旁。
此時的風凰,依然是一身火紅勁服,隻是少了背上的長槍,但飒爽氣質不減,身姿挺拔如槍。
而新城公主就是一身明黃的宮妝錦服,渾身散發出雍容華貴、成熟娴雅的氣質。
“公主!”風凰上前與新城公主見禮。
新城公主揮手遣走侍女,在護衛遠遠緊張張望的當兒,就站在寶庫門外與風凰說話:“風凰,等久了?”
風凰微微搖頭:“我也是剛到。公主怎麽親自來庫房了,還待到這麽晚?”
新城公主明麗白皙的臉上現出一絲自嘲之色,歎道:“侍奉我十幾年的徐靈山一朝背叛,而他又是府邸後勤總管,寶庫平時就由他負責巡視,如今他做出監守自盜的事來,我能不擔心我的寶庫是否真被他這個碩鼠搬空了麽!所以這幾天我仔細清點了一番,看看除了黑玄玉如意,是否還少了什麽。”
“公主發現了什麽?”
“這個倒真沒有。”新城公主感慨說道,“徐靈山本事不小,将寶庫打理得井井有條。造表在冊的寶物,都有來龍去脈,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就單單少了黑玄玉如意。風凰,你說我是該贊徐靈山有底線呢,還是要罵他無原則。”
風凰臉色淡然,道:“一個人,做出了選擇,就得負責;犯了錯,就得受罰。徐靈山以往有功,公主也恩賞過他了。若沒有公主的允許,他那個毫無本事的弟弟又怎麽能置辦偌大家業!如今他背叛了公主,哪怕事出有因,一樣要嚴辦,否則人人都效仿,豈不亂了套!”
新城公主看着風凰笑道:“慈不掌兵,風凰,你越來越有鳳凰軍統帥的樣子了。”
風凰趕緊說道:“都是公主教導有方!公主才是鳳凰軍統帥,我隻是副的!”
新城公主沉默了一會,才歎氣說道:“如今的鳳凰軍,不是十年前我所熟悉的鳳凰軍了。那支鳳凰軍,大半死在了雍州之外……”
說到這裏,她語氣低落,情緒莫名糟糕。
她好像看到了那一段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景象。
風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她知道新城公主對于十年前那一戰有頗多遺憾和懊悔。
誠然,那一戰新城公主威震戎族,名震天下,展現了非凡的行軍打仗的才華,也正式被皇帝封爲鳳凰軍統帥。
但是,當年的那支鳳凰軍,大半都戰死沙場,活着回來的人也大多有傷,潰不成軍。
鳳凰軍都是女子,而且年紀都不大,大多是神都的世家出身,部分是頗有武藝天賦寒門出身的人。
她們一開始跟着新城公主出神都,到雍州,一部分原因是新城公主拿着統帥印信,她們不得不從;更大的原因是她們隻是因爲新奇,想去邊境走一走而已。
誰想到會走遠了,與戎族大軍遭遇?
于是一場大戰爆發了,結果也很慘烈,鳳凰軍到最後幾乎不成軍!
後來會,那支鳳凰軍就散得差不多了。
現在鳳凰軍的女子,都是那之後才從其他渠道選上來的人,是全信的娘子軍。
其實,當年新城公主能帶着部分鳳凰軍殺出重圍,還重創戎族大軍,已是驚天的戰績,體現出非凡的才能!
畢竟她們以三千對三萬,還是處于國境之外,所遭遇的艱難困苦,超乎常人所能想象。
而新城公主帶着這三千從沒上過戰場的娘子軍,以一敵十,在圍追堵截之下,一路輾轉,最終殺出來,就是能征善戰的朝廷大将都得自歎不如。
但是,新城公主心有愧疚,不願面對鳳凰軍,這些年領着鳳凰軍統領的頭銜,卻很少到軍營之中涉足。
以前是讓别人主持軍中日常事務,後來風凰成長起來了,更是将她提拔爲副統帥。
而她自己,則當起了甩手掌櫃。
深知新城公主對于鳳凰軍複雜的感情,生怕她再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風凰趕緊岔開話題:“公主,徐靈山一家要怎麽處置?”
正如風二娘所言,徐靈山隻是一個小小的公主府後勤總管,又隻有六境修爲,還身受重傷,想帶着弟弟一家逃出神都,實在是太難了。
缁衣衛一出手,剛出神都東門的他們,沒走出幾裏路,就被全部擒住了。
就連那被三河幫綁架的徐海山的兒子,也讓缁衣衛找到。
如今徐靈山及其弟弟一家,因涉及皇家之事,全被打入了缁衣衛大獄,等着問罪。
聽到徐靈山三字,新城公主秀眉輕蹙,猶豫着說道:“之前聽你提起,徐靈山都快死了?”
風凰說道:“他爲了從寶庫盜出玉如意,剖開了自己的肚子來隐藏,雖以寒風掌封凍血肉,但得不到及時處置,已傷及肺腑,藥石難救,現在越來越虛弱了。缁衣衛的人說他可能活不過這一兩天了。”
新城公主咬牙說道:“他倒是個狠人!爲了一個侄子,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
“公主……他說想求見你。”
“見我做什麽?”風凰冷哼一聲。
“他說對不住公主,想向你謝罪!”
新城公主沉默了,半晌才歎氣說道:“不見!眼不見心不煩!”
“那怎麽處置他?”風凰又問。
新城公主沉吟說道:“罷了!他服侍了我十多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一直無大錯,如今卻是犯了大罪……他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反正救不活了,就讓他過完這兩天,人死罪消吧!”
“那他弟弟一家……”
新城公主又說:“先關着吧。黑玄玉如意一事還沒結論呢!以後是殺是放,再說吧。”
“公主仁慈!”風凰知道新城公主還是心軟了,否則這時候就可以下令處死那些人,畢竟關系皇家臉面,怎麽嚴厲也不爲過。
當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些人哪怕無辜,可徐靈山畢竟是爲了他們才铤而走險、犯下大罪,以往他們因徐靈山的身份享受了好處,現在自然也得承受相應的後果。
這種小人物,于她們而言,實在沒有糾結讨論太多的必要。
兩人又商議起繼續在神都大索三河幫孫一奎的事來。
說到這個,風凰臉色不然好看,因爲一連好幾天,都沒找到孫一奎的蹤影。
新城公主反而寬慰她,說孫一奎是八境高手,又是一幫幫主,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智都超出常人,神都那麽大,他想要藏身,還真難以找得出來。
她讓風凰莫着急,黑玄玉如意所針對的目标太明顯,她們隻要守好重寶所在,就無須擔心孫一奎的動作。
或者說,孫一奎想要有下一步的動作,也必然是打重寶的主意,隻要他們這邊不自亂陣腳,隻要對方不死心,遲早會與他再次碰上。
屆時,就是他們與對方算總賬的時候!
“對了,風凰,你與那個楚棠共過事,覺得他怎麽樣?”新城公主突然岔開了話題。
風凰反而愣住了:“什麽怎麽樣?”
“就是你認爲他這個人如何。”
風凰輕輕皺眉,道:“公主,我大姑整日待在公主府,她也與楚棠打過交道,你沒問過她?”
“自然已問過,隻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這個……”風凰猶豫了一下,“武功嘛,有過人之處,至少……不下于我。爲人嘛,比較謹慎……”
“謹慎?”新城公主表示不解。
風凰咬牙說道:“就是比較怕死,保命的話術一套又一套。”
新城公主疑惑了:“感覺你對他評價不高啊。”
風凰挺着胸膛說道:“我風凰行事幹脆利落,自然不喜歡婆婆媽媽的人。”
“可是我怎麽聽說你們風府要将他招爲你的夫婿?”新城公主笑吟吟地問。
風凰聞言,不大白皙的臉刷地一下紅了起來,面熱耳赤,怒道:“沒想到這些謠言都傳到公主耳中了!混蛋!讓我查到究竟是誰在造我的謠,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新城公主似笑非笑:“真的是謠言嗎?”
風凰一愣:“怎麽不是!我聽說是風府之外的人先傳的!”
新城公主咯咯笑道:“風凰,你是當局者迷啊!”
“啊?”
新城公主悠悠說道:“你也不想想你是誰!風開京的侄女啊!缁衣衛總指揮使的威名,可止小兒夜哭,誰敢去傳你們家的绯聞!活得不耐煩了麽!”
風凰悚然一驚,道:“公主的意思是,謠言是從我們家先傳的?”
“真的隻是謠言嗎?”新城公主笑着反問。
風凰聞言先是驚愕,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招呼都不與新城公主打一個,怒氣沖沖就走了。
看着風凰遠去的背影,新城公主哈哈大笑,顯得極其開心。
“十三公主這是要看風凰那丫頭的笑話呢?還是要破壞誰的好事?”一道人影輕飄飄出現在新城公主身邊,歎息的聲音響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