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山掀衣服露肚皮的行爲确實讓人很是疑惑。
但是,很快大家就發現他并沒有繼續脫衣服,而是挺着白花的肚皮上前兩步,走到火光下,向衆人展露他肚皮上面的痕迹。
别說室内靠近他的人了,就連屋頂上的楚棠都能借着明亮的火光看到徐靈山肚皮上面有一條長長的口子!
就在右腹處,從上往下,有四五寸之長,像是被人豎着割了一刀——哦不對,不是割,而是剖。
隻因這道口子肉眼可見沒有結痂,更沒有縫合,裏面的皮肉都翻卷上來,露出恐怖的肉芽子。
這些肉芽子已經沒有任何血色了,白得像豬皮下的肥肉,乍一見觸目驚心,又讓人感覺想吐。
三個賊匪都驚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樓上的楚棠也是眉頭緊鎖,猜測徐靈山顯露傷痕的意圖。
隻有徐海山驚叫出聲:“大哥!你這是……怎麽傷的?”
畢竟是他的親大哥,徐海山隻感覺熱血沖刷腦門,有大喊的沖動。
徐靈山卻毫不在意自家弟弟的關心,面向三個賊匪,面無表情地說:“你們不是要那寶貝嗎,徐某這就取給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徐靈山衣裳單薄,沒有任何能挂寶貝的地方,就連胸腹之間也幹幹淨淨,更藏不住東西,哪來的寶貝?
在衆人疑慮間,隻見徐靈山左手扯着衣服,右手緩緩伸到肚皮那道傷口處,以令人驚恐的動作将手一寸寸挖開那道口子,直到大半個拳頭都伸了進去——
注意,他直直把自己的手掌伸進了肚子!
在場的人都瞠目結舌,眼睛睜得老大,嘴巴也合不攏了,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場景。
再看徐靈山,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額頭豆大的汗珠滲了出來,本來蒼白的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流出一絲絲的鮮血。
他整個人看上去極其痛苦,痛不欲生,痛入骨髓。
旁的人看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尖一緊,都爲他感到疼痛。
但是,徐靈山一聲不吭,手上動作不慢,緩緩從肚子裏抽出了一個長一尺多的玩意。
仔細一看,正是一個黑不溜秋的玉如意。
本來通體發黑的玉如意此時沾染了鮮血,一團團聚攏在上面,直到彙到一處,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整個房間寂靜無聲,隻有鮮血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聲響震撼着人心。
他們都明白過來了:徐靈山用自己的身體來運出寶物!
他将他的肚子當做了容器!
楚棠驚訝之餘,總算恍然:“難怪所有人都找不到寶貝的蹤迹,也難怪它消失得無影無蹤、莫名其妙,誰能想到它就藏在徐靈山的肚子裏呢?”
别說寶庫守衛搜身搜不到有人将寶貝帶了出來,如果楚棠不是親眼所見,他也想不到有人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盜竊寶貝!
實在太震撼了,太驚人了!
先不說技術方面是怎麽操作的,把自己的肚皮破開,一不小心,就得殒命當場啊!
再說了,一連好幾天風凰都将徐靈山這些人困在公主府邸,不給他們出門的機會,相信她還會讓人搜查這些人的住處,甚至整個公主府邸都被翻了一遍,但最終都沒找到玉如意的痕迹。
如此說來,徐靈山豈不是這幾天都将雲如意藏在肚子裏?
這也太狠了!
徐靈山已經拿出玉如意好一會了,但在場的人實在太震撼了,一直沒反應過來,直直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直到徐靈山肚皮湧出鮮血,他運掌在自己肚子傷口處打了一掌,神奇的是,鮮血當場止住,他的肚子重新平靜下來。
然而,那道口子翻卷得更厲害了,徐靈山也顯得更爲虛弱,滿臉都是汗水,臉色更加蒼白,身體也難以止住地顫抖不已。
“大哥!”徐海山首先反應過來,跑過去攙住徐靈山的身體,人也跟着顫抖起來,嘴唇哆嗦不已,“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啊,做什麽啊!”
徐海山被吓得沒了半邊魂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徐靈山咬牙強笑說道:“公主寶庫守衛森嚴,進出程序繁多,不這樣做,哪能從中帶得出這寶貝!”
“大哥……”徐海山總算知道大哥爲了他犧牲有多大了。
對方簡直把自己當牲畜來用了,就是不當人來使!
“啪啪!”
蓦地,旁觀許久的大哥忍不住鼓起掌來,掌聲響亮,誇贊說道:“好一個徐靈山!夠狠!也夠義氣!”
徐靈山咬牙問道:“寶貝給你們之後,徐某侄兒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哥卻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問題,而是盯着徐靈山說道:“素聞大内宦官有不少人練的是寒風掌,練至大成,掌出如冰雪之風,可凍人筋骨,令人血凝肉僵,從而可以将人震成碎片。剛才徐總管用的可是寒風掌?”
徐靈山直視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問道:“徐某侄兒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哥更是答非所問:“徐總管剖肚藏寶,無人可以想象,也無人能夠察覺。想必徐總管是以寒風掌給自己傷口止血止痛,這才瞞得過新城公主府裏的耳目吧?
徐靈山怒了:“你既已猜到,何必多問!”
大哥搖頭說道:“兄弟我更好奇的是,徐總管是怎麽有信心剖開肚皮而存活的,就不怕一不小心血流不止,失血而死?”
徐靈山強忍怒氣說道:“徐某入宮之初,在淨身房幹過幾年,跟着老太監學了不少人體構造的知識,别說剖個肚皮,哪怕将人淩遲幾千片,也可保他不死!”
“原來如此!”大哥恍然,“徐總管本領之大,令人佩服!但是,徐總管想要止血止痛,每天都要給自己來幾次寒風掌吧?據說寒風掌陰毒無比,一旦中招,寒毒纏身,難以祛除,徐總管這般折騰,不知道還能活幾天?”
一聽到自家哥哥危在旦夕,徐海山急得不行:“大哥,他說的是真的?你……怎可這樣,怎可這樣啊!”
徐靈山将他推開一邊,盯着大哥說道:“能不能活,能活幾天,就不是閣下該擔心的事了!正是徐某已經如此兇險了,你們最好不要弄險,否則……小心徐某與你們同歸于盡!”
大哥哈哈笑道:“這就無須徐總管提醒了,方才兄弟我也說了,隻求寶,不害命!”
徐靈山冷冷說道:“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大哥嗯了一聲,手一伸,道:“拿來吧!”
徐靈山緊了緊手中猶自滴血的玉如意,再一次确認:“你們拿了寶貝,什麽時候放徐某侄兒?”
大哥想了一下說道:“明天一早,他就會出現在你們家門口。”
徐靈山猶豫了一下,歎息一聲,右手一揚,将玉如意扔向大哥。
賊匪三人眼睛都是一亮,大哥更是當仁不讓,手一抄就将雲如意拿在了手中。
他先是用衣袖擦幹玉如意上面的血污,毫不嫌棄地低頭仔細打量玉如意,臉上湧起激動之色。
“大哥,真是它嗎?”三弟連忙問道。
二哥也是一下子看看玉如意,一下子看看大哥的臉色。
大哥哈哈大笑起來,得意之色浮現在臉上,道:“得來全不費工夫,正是傳說中的黑玄玉如意!你們看,這東西似玉似鐵,據說是以天外來物打造,金石難損,可以永久保存。哈哈,今日總算見到它的真身了!”
二哥和三弟也都笑了起來,忙道:“是真的就好,是真的就好!大哥,趕緊收好了。”
“不急!”大哥轉向一臉疑惑的徐家兄弟,有些意外問道,“徐總管,你不知道這玉如意的用處?”
徐靈山确實不知道這玩意還有什麽用處,隻以爲是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而已,但一聽對方的問題,他就感覺不妙了,更是聯想到新城公主這些天鬧出的動靜——
在這之前,他以爲公主生氣,是惱怒有人敢盜竊她府邸的寶貝,這才大張旗鼓尋寶揪人,畢竟盜寶盜到公主頭上,連皇家臉面都丢了,生氣惱怒都是應該的。
如今想來,關鍵不在臉面,而在寶貝?
徐靈山慌得不行,如果寶貝關系重大的話,哪怕他救出了自己侄子,事後被公主查明真相,隻怕他死了也抵不了罪,反而會牽連到整個徐家。
徐靈山心底生起了悔意,想要與對方周旋下去,探出玉如意的用途。
但大哥卻好似看穿了徐靈山的心理,哈哈笑起來:“看你的神色,原來也不知道玉如意的用途啊!好一個大堯皇室,保密工作做得不錯嘛!”
徐靈山一聽到涉及皇室,愈發慌了,臉色更加發白,冷汗流個不停。
别說他疑窦無窮,就連屋頂的楚棠也是心底癢癢得不行。
他心裏早就有所預料,想到失竊的寶貝可能并不簡單,但寶貝的具體用處,他并不清楚。
每當他問風凰,風三小姐都是欲言又止,顯得神神秘秘。
這就更勾起了他心底的好奇,今天跟着風凰奔波折騰,不無想要探知真相的原因。
他現在恨不得爆捶下面的大哥,讓他别賣關子了,趕緊将話說明白。
不料賊匪大哥話音一轉,讓他和徐靈山都失望了:“無知是福啊,既然徐總管不了解,那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吧。知道得越多,煩惱越多,何苦呢!”
徐靈山怒了:“你們……”
“徐總管!”大哥生生打斷了他的話,似笑非笑地問,“事到如今,你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徐靈山愣了一下,又是黯然起來,是啊,事情到了這地步,他反悔又有什麽用?
他背叛了公主,背叛了皇室,早就沒有回頭之路了。
何況他今夜孤身前來,身體又有傷,勢單力薄,想要硬來也得掂量掂量雙方的力量差距。
現在他反而要擔心對方會不會突起殺戮,想要殺人滅口了。
想到這裏,徐靈山退了一步,慘然說道:“希望閣下盜亦有道,明日一早能放徐某侄兒回來。”
大哥給了徐靈山一個贊賞的眼色,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徐總管放心,你配合,我們也說話算話。”
徐靈山默然不語。
大哥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道:“天色不早了,事已辦妥,那我們兄弟就先告辭了!這個宅子,又重新歸你們徐家了!”
“你們……大哥……”眼見綁匪就要離去,丢了兒子的徐海山更爲擔心,有心叫住他們,又無計可施,手腳無措地看看幾人。
“怎麽,徐大員外有話要吩咐我等兄弟?”大哥瞥了徐海山一眼,語氣莫名。
徐海山慌得一批,連說不敢不敢,隻好退到自家大哥身後。
徐靈山上前一步,道:“這幾日幾位能不傷我徐府之人,這份情,徐某領下了,希望諸位日後不要再來尋徐家的麻煩了。”
大哥輕笑一聲:“你們徐家的麻煩,還需要我們來尋嗎?你們很快就自顧不暇了吧?徐總管,好言勸你們一句,你們還是速速離開神都,看看能不能保命吧。言盡于此!兄弟們,我們撤!”
說着,他帶着兩位兄弟,大笑走出了房間,吆喝上其他人,大搖大擺往徐家外面而去。
徐海山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徐靈山:“大哥,他什麽意思,什麽叫離開神都保命?”
徐靈山目光閃爍,咬牙交代:“海山,他們走後,你立即讓人連夜收拾細軟,準備馬車,明日成兒一回來就出神都。”
“出神都?”
“對!出了神都,一直往南走,改名易姓,不要聲張,盡量低調,能走多遠走多遠,永遠都不要回神都了!”
徐海山大驚失色:“大哥,已到如此田地了嗎?”
徐靈山苦笑不已:“我本以爲他們隻是貪圖那異寶而已,如今看來牽涉到皇家大事,我們……回不了頭了!活命要緊吧!”
“大哥,那你呢,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我……走不了的!”徐靈山慘然一笑,“我留下來與幾方周旋,還能爲你們争取一些時間。”
“大哥……”
“不要說了!聽我的!我傷勢過重,哪怕是走,也活不了幾天了!你……快去準備!”徐靈山推着徐海山出門。
兩人才走出沒幾步,倏地,聽到他們前院傳來幾聲厲喝,還有喊殺的呼聲。
徐靈山聽出正是剛才那三人發出的聲音,臉色頓時一變: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