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楚棠劍光點點,劍氣縱橫,殺入賊群中就如同獅子縛兔,輕松之極。
三四境那些低境界的賊人,幾乎都不是他一合之敵。
境界高一點的,五境甚至六境之人,也隻能抵擋幾招就被他的長劍挑落。
很快,中間這條大船的賊人就在他的快速穿插下全都拿下了。
而楚棠并沒有收手,不顧疲累之身,瞬間又飛躍到後頭的那條大船上,又是一陣沖殺賊人。
曾奇看得目光閃動,沉浸在楚棠奇異的劍法之下。
論劍道,曾奇這個狂生自認比任何人都要理解得更通透。
整個梁州,能入他法眼的劍客并不多,而能讓他重視的自然也就是落神谷落長英的九天落河劍了。
但是,曾奇可以肯定,他從沒見過楚棠這樣使劍的人。
确切地說,沒見過這樣的劍法。
隻見楚棠一劍在手,有進無退,有攻無守,三兩下就攻破對手的防禦,刺在對方最薄弱的地方,頃刻之間就拿下了賊人。
别人用劍,他長劍直攻而入,破去對方的劍招,使得對方無計可施,或棄劍認輸,或被殺傷。
别人用刀,他每一劍都提前擺到對手變招的地方,使得對方窘迫不堪,長劍都沒與刀相撞一下,就拿下了對方。
别人用拳,他更是長劍化罡,攻破對方的拳罡,刺得對方拳頭鮮血直流。
還有用斧的,用錘的,甚至用飛刀的……
總之,無論對手用什麽武功,用什麽兵器,用什麽招式,楚棠長劍不變,都有相應的劍法對付。
每一劍都沒有任何重複的地方,更沒有軌迹定式,好似信手拈來,随意爲之,潇灑之極。
而每一劍都不是無用的,隻需幾招就殺傷一個敵人!
“這是什麽劍法?”曾奇最終忍不住問風見齊,“沒想到梁州武林竟然出現了如此奇怪的劍客。”
“奇怪?”風見齊不解。
曾奇指着攻伐不斷的楚棠說道:“劍法全無防禦,盡是攻招,雖全身破綻,但又讓人無法近身,堪稱奇劍。”
風見齊細細一看,果然如此,想了一會後說道:“估計是那什麽獨孤九劍。”
“什麽九劍?”
“獨孤九劍。”
曾奇更疑惑了:“這劍法名字好奇怪呀。”
風見齊臉顯古怪之色,道:“風某突然發現有一個人比你還狂妄了。”
“誰?”曾奇皺眉,“曾某狂劍書生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落長英那般的劍客,十多年前我都敢與他拔劍相向!世間有幾人能如此勇猛?”
風見齊笑道:“你可知這獨孤九劍有何名堂?”
“說來聽聽。”
風見齊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楚棠曾與人言,此劍法共分爲九式,有破劍式、破刀式、破氣式、破箭式……等等!号稱一劍破萬法,可破盡天下武功,難有抗手。”
“一劍破萬法……”曾奇眼中精光連連,笑了起來,“破盡天下武功?果然狂妄!”
風見齊悠悠說道:“一個多月前,楚棠以此劍法闖入慶城南慶侯府,在近千護衛和守備軍圍攻之中,将南慶侯世子一劍枭首了!據說上千人的刀、劍、槍、弓弩,都給他一一破掉,難有阻擋他的人。”
“咝!”曾奇吸了一口冷氣。
風見齊又說:“而後他被南慶侯和落神谷的高手追殺,跑了半個梁州,一樣在千軍萬馬之中脫身。其中不無七境八境的高手對他出手。哦對了,聽說他曾以此劍法對抗數百破罡弩箭劍手,在罡氣未出的情況下,僅以破箭式就攔下了數百支破罡弩箭。”
“咝……”曾奇吸氣更長了。
他當然清楚破罡弩箭對一個罡氣武者的威脅,而楚棠能以劍法對抗數百弓箭手,到底有多兇險,實在不足爲外人所知。
但是,也可見他這套劍法的厲害!
曾奇又仔細看了看還在進攻的楚棠,忍不住歎道:“沒想到曾某十幾年未出南海,梁州又出了這麽一個前途無量的劍客。”
說完,他微微側頭,瞥了一眼與他同來的白衣年輕人——同樣是用劍高手……
果然,他發現對方也被楚棠吸引了注意力,正目不轉睛盯着楚棠的劍招。
“這下有趣了。”曾奇突然輕笑一聲。
“你說什麽有趣?”風見齊一時沒聽清。
“沒什麽。”曾奇搖搖頭,指着楚棠歎息說道,“此劍雖奇,可惜更多是技巧而已,上限不高。”
“此話何解?”風見齊愣住了,對方剛才都還稱贊劍法獨特,才沒一會兒就開始抨擊了?
曾奇說道:“你仔細看,這劍法隻前不退,有攻無守,完全是靠料敵機先,先一步阻礙了對手下一招的路數,使得對手束手束腳,十成功力發揮不出五成來。”
風見齊大驚:“這還不叫厲害?”
曾奇搖頭說道:“招式可以預料,但勢就難揣測了。你是七境武者,刀勢一出,就可以影響到别人的判斷,誰能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麽?”
“你的意思是……這劍法對付七境以下有奇效,卻無法對付領悟出勢的高手?”
曾奇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此劍法對付七境還不好說,但絕對拿八境強者無可奈何。因爲八境武者的勢,比七境要高深得多,幾乎可以影響到人的五識了。五識不明,如同瞎子聾子,能撐住幾招就不錯了,哪裏還能預判别人的招式!”
風見齊歎道:“确實很可惜。”
曾奇又肯定地說:“此劍法應該有神奇的心法口訣,七境以下,真的難有敵手,也能破盡七境之下武者的武功。此劍練到大成,堪稱七境以下第一!”
風見齊啧啧兩聲,道:“沒想到你對這劍法評價如此之高。七境以下第一,也算很不錯了,畢竟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窺見勢的境界?”
曾奇還未說話,一陣風吹過,一道人影出現在他身旁。
正是那一直在小船上遠觀的白衣年輕人。
不知何時,他就飛越這段距離,來到了船上。
風見齊看得眼睛一眯,内心暗暗吃驚,他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這年輕人就悄悄來到了他們身邊,可見對方的身法之快。
作爲梁州缁衣衛的頭兒,監控着整個梁州武林的人,風見齊腦海中卻沒有任何這年輕人的印象。
對方武功如此了得,肯定不是無名之輩。
“如此看來,這并不是梁州之人,與曾奇一樣是南海來客?”風見齊暗暗猜測。
“曾前輩,此人的劍法,你如何看?”白衣年輕人指着另一條船上的人開口詢問。
他所指的方向,正是楚棠之所在。
此時該船的戰鬥接近尾聲,楚棠盡情出手,或殺死,或殺傷了十幾二十個賊人。
“如何看?”曾奇笑了起來,“曾某正站着看呢!”
“前輩就不要說笑了。”白衣年輕人無奈說道。
曾奇嗯了一聲,正了正臉色,将他剛才與風見齊所讨論的話簡要概括說了一遍。
“一劍破萬法,可破盡天下武功?料敵機先,七境之下無有抗手?”白衣年輕人念叨了一會,繼而贊揚曾奇的眼光,“姜還是老的辣,前輩一語道破其中玄機啊!”
曾奇瞥他一眼,道:“怎麽,見獵心喜了,手癢了?”
白衣年輕人掂量了一下左手所拿的長劍,點頭說道:“這劍法有點意思!晚輩此次遊曆江湖,正是想會一會天下劍道高手,以印證心中所學。”
風見齊聞言急了,對方這是要和楚棠動手的節奏啊。
如今的楚棠,在風見齊眼中可是寶貝疙瘩,輕易損傷不得。
先不說此趟圍剿梁王後裔,楚棠爲他們缁衣衛所付出的心血和建立的功勳,僅僅是曾奇對楚棠的評價,就足以将楚棠在風見齊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七境之下第一!
這是何等之高的評價!
梁州處于大堯邊境,要與蠻族與戎族相抗衡,作爲四戰之地,比起大堯其他八州來說确實貧瘠了一下。
所有資源都向軍方傾斜了,以至于梁州雖然民風剽悍,但高手實在不多。
不知爲何,連武林聖地落神谷都好多年沒有誕生九境絕頂高手了,可見武林中其他的高手更是稀少得可憐。
别的不說,隻看他風見齊就知道了。
在别的州,想要做缁衣衛指揮使,就算沒有八境修爲,也得七境圓滿才能彈壓武林中人。
而到了梁州,他區區一個七境小成的人就能橫行無忌了。
當然,不排除梁州民間還隐藏着一些八境高手,比如此趟遇見的唐建元,此前就不顯山露水,直到他親自跳出來才震驚世人。
但總體來說,在沒有九境誕生,八境又大多蟄伏的情況下,七境幾乎是梁州武林頂尖的戰力了。
而六境,在一郡之地,幾乎可以稱王稱霸,作威作福!
七境之下第一,也就是說楚棠加入缁衣衛之後,幾乎可以當作一個非常規武器來用。
其作用不亞于他風見齊,說不定比唐越還要厲害一些。
試問如此人才,風見齊怎麽可能不維護一二呢?
瞥了瞥白衣年輕人,實在是不認識,風見齊隻好問曾奇:“曾……前輩,這位少俠是……”
曾奇哦了一聲,介紹說道:“這是周珏,一位年輕劍客,七境高手,不亞于當年的曾某。周珏,這是梁州缁衣衛指揮使風見齊,也是七境修爲,他這把年紀了,武功悟性比你差多了!”
風見齊臉色一僵,好比吞了一隻大蒼蠅。
都說打人不打臉,這曾奇好生讨厭,專門揭人短處,捅人痛腳,難怪被人家叫狂劍書生!
狂劍……你以爲這是好名号嗎?
風見齊腹诽不已,面上卻笑着與周珏打招呼。
周珏隻是點點頭,并不理會他。
“年輕人都這麽狂的嗎?”風見齊心中有些惱怒了,但想起曾奇之前與唐建元交流時對這年輕人的評價,他又不敢魯莽得罪人。
他沒記錯的話,曾奇說這年輕人雖隻有七境修爲,但卻有八境戰力,堪稱天才中的天才。
瞥了瞥對方的臉,雖然不說俊俏,但也算得上一表人才,而且很年輕,撐死就三十歲……
風見齊心頭忽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悲傷——再一次懷疑自己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太不講武德了,動不動就出妖孽,随時就得讓人大叫恐怖如斯。
唉!前浪還沒死在沙灘上呢,後浪就湧上來捅菊花了。
還有比這更悲傷的悲傷嗎?
曾奇好似察覺到了風見齊的心思,淡淡說道:“風指揮使,你無須計較太多。人家周珏并不是梁州之人,日後也不會與你有多少瓜葛的。此外,曾某奉勸你最好不要惹他。”
“嗯?”風見齊愣住了,他聽出了曾奇的警告之意。
曾奇說道:“他來自揚州。這二十年來,你覺得誰是揚州最負盛名的劍客?他就是那人的親傳弟子,衣缽傳人!”
揚州?
最負盛名劍客?
風見齊臉色變了,聲音都有些顫抖:“東海劍客?”
曾奇笑了笑,道:“你惹得起他嗎?”
風見齊笑得極其難看,他當然惹不起啊!
東海劍客,就是當年出梁州北上挑戰天下劍客的落長英的宿敵!
确切地說,他是落長英的苦主!
堂堂落神谷不世出的天才劍客,号稱有希望問鼎九境的落長英,就是連續敗于東海劍客之手,這才被人稱爲劍道千年老二。
老二是落長英,那第一自然就是當年那個橫空出世的東海劍客了。
要知道,當年東海劍客打敗落長英時,他的修爲比後者還要低一境界。
後來,落長英每隔幾年就挑戰一次東海劍客,最終卻都铩羽而歸,以至于失了心氣,隻能窩于落神谷,很少露面了。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落長英已臻至八境圓滿,甚至有人說他已經半步踏入九境了。
落長英不出世之後,東海劍客也銷聲匿迹,不顯于江湖。
據說他隐于東海之濱某處,卻很少有人得以一見,大家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何等境界了。
但是,老二尚且如此,二十年過去了,那第一呢,又是何等境界?
九境?
這念頭一起,風見齊自己都吓了一跳,看了看周圍,腳步稍挪,離白衣周珏遠了一些。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這叫什麽?
這叫識時務者爲俊傑!
這也是官場生存之道!
風指揮使心緒紛雜間,所有船隻的戰鬥都結束了。
呼的一下,楚棠也掠回原先的船上,正要與風見齊招呼,忽然感應到一股銳利如同劍芒的氣息從旁邊湧來,瞬間激起了他心中的戰意!
甚至于,他已然歸鞘的長劍,也好似在隐隐震動,好像有什麽在勾引它,使它恨不得自動跳出鞘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