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不可能悟出了那種境界!”唐建元突然表現出瘋狂的狀态來。
他一臉扭曲,眼冒兇光,整個人都顯得無比激動,打破了他此前一直都高高在上端着的高傲樣子。
曾奇卻好似很奇怪的樣子:“閣下爲何會如此激動?曾某真走到了那一步,又有何不可?”
“你……”唐建元深吸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目光恢複了冷冽,“唐某不信你真踏出了那一步!你的身上,根本沒有天人合一的氣息。”
曾奇反問:“這麽說來閣下見識過那一境界的人?”
唐建元默然了。
曾奇又說:“老實說,如果不是風指揮使相邀到此處,曾某還真想不到有閣下這麽一個八境圓滿的高手存在于世間。閣下名聲不彰,行迹不顯,一心潛藏數十年,也是爲了沖擊那一境界?”
唐建元臉色難看說道:“天下武者,有數的高手之中,誰又不渴望那一境界?”
曾奇笑道:“是啊,誰不渴望呢!如今看來,閣下并沒有成功,耐不住寂寞了。”
唐建元臉色更難看了,冷冷說道:“閣下于南海沉浸十多年,如今卻深入梁州腹地,看來是信心十足了?”
曾奇搖頭說道:“曾某說了,隻爲還人情而來,并無其他用意。”
唐建元冷笑:“可惜,你這人情碰上了唐某,隻怕你還不起了!”
曾奇大笑:“一劍平生意,狂名十五年!曾某就是如此狂妄的!本以爲此行無聊,但能遇上閣下這等高手,也不算沒有所獲了!”
唐建元不再說話,讓身邊的人退後幾步,他往前跨了兩步,氣勢轟然騰起,如同一座高山,令人仰望。
曾奇也是一步跨出,氣勢緩緩上升,像是一望無際的汪洋,深邃難測。
兩人隔着兩丈遠對峙,不言不語,也不動手,但觀戰的人無不從他們身上感到了壓抑的感覺,就好像大海要撞到了高山上,即将掀起滔天的巨浪,發出毀天滅地的威力。
之前兩人打的機鋒,許多人就聽不懂。
恢複了一陣内息的楚棠忍不住低聲問旁邊的風見齊:“風大人,這什麽南海書生是你請來的?他什麽情況?”
風見齊瞥他一眼,道:“那是南海青衫,狂劍書生!”
“很出名嗎?楚某怎麽沒聽過?”
風見齊說道:“他出名時,你還穿開裆褲玩泥巴呢!不過也怪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他很少履足内陸,基本上在南海一帶活動,年輕一輩很少聽說過他的名聲,但老一輩的人都知道他的厲害。”
梁州最南端有海,是爲南海,上面有許多島嶼,有的無人活動,有的則有人群居。
那裏處于大堯的勢力範圍,不少地方還由朝廷設置官府管轄,上面的子民,也可以說是大堯百姓。
隻不過那些地方民風與大堯内陸迥異罷了。
看曾奇的言行舉止就知道了,狂放不羁,也很自信,與内陸那些比較内斂的人不一樣。
此處地處蒙郡,再往東南是雙江郡,再往南是香郡,香郡之南端,才是南海。
那裏畢竟算是邊荒了,内陸的子民對那些地方不是很在意,也不關注。
楚棠又問道:“十幾年前?看他的年紀,那時候還很年輕吧?”
“二十多歲的七境武者,能不年輕麽!”風見齊又是吐槽又是羨慕地說。
楚棠吃了一驚:“他二十多歲時就是七境修爲了?”
風見齊苦笑說道:“這就是爲何說他當年名動梁州了。他在南海就打遍諸島無敵手,後來開始登陸梁州,想要挑戰别的高手。可惜,他遇上了落長英。”
“落英神劍落長英?”楚棠頗爲奇怪,“十幾年前他不是已經不履足江湖了嗎?”
風見齊說道:“不涉足江湖,不代表他死了!當時這落落神谷的劍道高手數次挑戰東海劍客失敗,正是他最爲郁悶的時候,有一次他就到南海邊上散心……”
“狂劍書生碰上了落英神劍?”楚棠面色古怪。
風見齊也是輕笑一聲:“曾奇當時年少有爲,心高氣傲,才登陸梁州沒一個月,就挑落了邊境許多劍道高手,放言梁州都沒有值得他認真對待的劍客。”
“所以,落長英出手了?”楚棠哭笑不得。
“嗯。落長英正郁悶呢,主動找到曾奇比劍……結果你可以想象,落長英号稱梁州第一劍,又邁入了八境境界,還與天下第一劍客數次比劍,劍道修爲已經高深到常人難以企及的境界了。曾奇再天才,也不過是剛入七境的劍客而已。他在落長英手中都撐不過二十招就落敗了!”
楚棠恍然,問道:“所以他心灰意冷之下,就回了南海,從此不履足中原?”
風見齊搖頭說道:“他哪裏是輕易放棄之人!接下來數年,他年年在南海邊上約戰落長英,結果卻是年年落敗。”
楚棠臉色更古怪了:“落長英不是會因爲常年輸給東海劍客,就把自己的遭遇也加在狂劍書生身上吧?”
風見齊說道:“落長英是什麽想法,誰也不知道。曾奇輸多了,也就知道自己與落長英有不小的差距。他此前是想挑戰天下高手的,現在連南海邊上的落長英都對付不了,自然也就沒有臉面行走中原了。”
楚棠點點頭,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個年輕人,武功有成,正想行走天下,揚名立萬,突然當頭遭到打擊,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了好幾回,自然就沒臉再叫嚣了。
風見齊說道:“曾奇也算好面子之人,他直言沒有必勝落長英的把握之前,絕不出南海。一晃就是十多年過去了,因爲兩人的決戰都沒有過于張揚,武林中許多人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其實曾奇劍道真的很是不凡,連落長英都稱贊他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楚棠差點笑出聲了,什麽叫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這不是大堯版的未來是你的麽!
要知道落長英至今都還把持着梁州第一劍道高手的稱号呢!
雖然這個梁州第一,在東海劍客面前隻能永遠做千年老二。
想到這裏,楚棠心中一動,道:“風大人,如今狂劍書生出了南海,登陸梁州,是有信心挑戰落長英了?”
風見齊搖頭說道:“他沒說錯,此行是來還風某人情的。自從接到你所留下的記号,又打聽到你們潛入了千山湖中,風某就知道你們應該是找到最終的地方,要做最後的事情了。
“他們在明面上就有三星劍派的七境高手,風某擔心他們還有更厲害的底牌,隻能向外找援手。而請雲城方面的高手肯定來不及,隻能就近找一個來幫忙。
“想了一遍,也就南海有這麽一尊高手能爲風某所用,于是就用雪隼傳訊,請他速速趕來。午時之前,得到的訊息是他已進入千山湖最南端,很快就可以與我們會合。沒想到……也還算趕得及時吧,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楚棠苦笑,确實後果很嚴重。
誰也沒想到船上還窩着一個八境圓滿的唐建元!
那是隻比九境絕頂高手遜色一籌的頂尖武者。
其實風見齊的安排不算出錯,他帶了這麽多人過來,按照正常情況,确實可以将這幫所謂的梁王餘孽給一網成擒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唐建元三人使的豢龍拳并不懼破罡弩箭,這就一舉破壞了風見齊的布置,以至于缁衣衛來的人有多少都成了雞肋一般的存在。
無法擒下賊首,殺再多小賊也無濟于事啊。
不僅如此,唐建元隻憑一己之力就将他們幾個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差點飲恨于此。
多虧曾奇恰好趕到!
内心唏噓一陣,楚棠不由說道:“也是風大人厲害,竟然能驅使狂劍書生這等高手。”
風見齊瞥他一眼,道:“八境武者,誰能輕易驅使?朝廷天子都得對這等高手客客氣氣的,風某何德何能命令他們?”
“但楚某見狂劍書生對風大人滿尊敬的。”
風見齊說道:“楚班頭,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無需套話。也不瞞你,風某二十年前在南海公幹,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曾奇,對他有過恩情。那時候他更年輕,還沒闖出狂劍的名号呢!”
楚棠并無尴尬之色,忍不住贊道:“看來這狂劍書生也是條漢子,知恩圖報,爲此不惜打破自己的誓言,重出南海。”
“你怎麽确定他是爲我們打破了誓言?”
“風大人的意思是……”
風見齊幽幽說道:“說不定人家是真的有戰勝落長英的把握,順便去挑戰他呢?畢竟幾年前我就聽說他邁入八境境界,如今隻怕更高深莫測了。”
楚棠心中一動,問道:“風大人,剛才他們兩人說的什麽境界,是九境嗎?唐建元很震驚,難道狂劍書生已經是九境絕頂高手了?”
風見齊面色一僵,道:“九境……那是何等的境界,豈是我等能置喙的!不到那等修爲,隻怕終生都無法理解得了。”
“是啊……”楚棠臉色茫然,又覺得可笑,他現在連上三境都沒達到,就奢望窺見九境的奧妙了,簡直就是好高骛遠,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這裏,他沒了八卦的興趣,目光轉到對峙中的兩個八境高手身上。
八境武者之間的決鬥,許多武者終其一生都無緣一見,更别說近距離觀戰了。
在武林之中,這種事也是許多年都難得一見的盛事,足以引得無數武者瘋狂都要趕來一看。
如今,在這小小的船隻上,就有兩個八境高手處于決鬥的前奏了。
而這兩人比之普通的八境高手要厲害得多。
一個八境圓滿,是九境之下最強者。
一個年少就有聲名,七境時就與能梁州第一劍客糾纏,如今也邁入八境多年。
無論哪一個,都不尋常。
他們之間的決鬥,是個武者都想仔細觀摩其中的細節。
這不,随着曾奇與唐建元氣勢騰起,遙遙對峙後,其他人哪怕交頭接耳說話,目光也不離兩人稍許,不想錯過任何細微的動作。
不過,誰也想不到兩人對峙了片刻都不出手!
他們就站在那裏,靜靜地對望,沒有任何動作,大家隻能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感受到些許驚心動魄。
但他們對峙得确實久了一些,搞得大家都不耐煩了。
楚棠觀望了一陣之後,突然想起自己在面闆灌頂武功時,他沉浸其中,腦海總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畫面,不由心中一動:“難道他們已經開始動手了,隻不過是在精神世界較量,而沒有體現在外在而已?”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楚棠也就更激動了,恨不能參與其中。
他敢肯定,如果此時誰靠近兩人,肯定會被卷入雙方的精神較場之中,要麽在精神壓力下崩潰,要麽在氣勢緊迫中而亡。
這才是勢的最高級最精妙的運用啊!
奇妙,玄奇,難以想象……
總之比七境那種剛能運用勢的武者強了不知幾條街。
楚棠隻能想到這些可能了,否則無法解釋曾奇與唐建元對峙不動的狀态。
爲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楚棠不再注意兩人的動作,而是将目光定在他們的臉上,觀察他們的神色和狀态。
隻見兩人雙眼圓睜,精光閃閃,如同劃過一陣陣刀光劍影。
他們的面色很緊張,如臨大敵,小心翼翼。
此外,他們面上肌膚有些抖動,就好像在強忍着痛苦一樣。
慢慢的,額頭滲出了汗珠,從他們的眼角流下,最終滑落在船面上。
他們連擦汗的動作都沒有。
之前楚棠還以爲是因爲在烈日下暴曬,以至于他們出了汗,如今再想來,他們是精神在交鋒,所消耗的氣勢絲毫不亞于動手所耗費的内力啊。
隻有精神消耗過多的人才知道那種無力感、虛弱感,以及其中的痛苦。
楚棠經常越級戰鬥,還時常動用過精神力量,對此稍有體會。
他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也就更震驚了:“八境已能隔空進行精神交鋒?那号稱天人合一的九境絕頂高手呢?九境之人動手,又是何等景象!”
楚棠根本想象不下去了。
呼!呼……
忽然,湖面一陣狂風吹來,刮得船隻晃蕩,在湖上搖了起來。
衆人身體也随之一擺。
呼啦幾下,唐建元和曾奇兩人身上的衣服也被吹了起來,獵獵作響。
撲!撲!
兩人忽然都是踉跄後退了一兩步,身體搖晃,如同被力量反震得難以站穩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