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與唐越都被籠罩進了他的精神壓制範圍内,動作都難以利索了。
他們分頭突圍,卻感覺寸步難行,腦袋一直在發痛,專注力難以集中。
“楚棠!唐建元!”周子宇眼見楚棠危在旦夕,不由喊了起來。
但是,楚棠在拳勢的壓制下,五識都不清了,聽覺隔絕,聽不到外頭的聲響。
而唐建元則在行動的空隙,往周子宇那邊看了一眼,不屑冷笑。
周子宇見狀沒有辦法了,咬咬牙,從懷中慢慢掏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圓球來,艱難地觀望船上的戰況後,他眼神閃爍,将手舉了起來,想要将圓球投擲出去。
“該死!”一直留意觀察他的唐建元看清周子宇手上的玩意後,吓了一大跳,“霹靂火雷!”
正是霹靂門特有的火雷子,内含火藥,引起爆炸之後,能炸得普通人屍骨無存,就連罡氣強者都得震得内息不穩。
哪怕有八境罡氣護體,唐建元也不願意被炸得全身狼狽不堪,他當即怒了,往周子宇方向蹿了幾步,一擡手,轟的一下将拳勢往周子宇身上籠罩過去。
“啊!”拳勢一到,周子宇慘叫一聲,隻感到腦子刺痛,混身無力,就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整個人軟軟地躺在了地上,高舉的手也耷拉下來。
“找死!”唐建元冷哼一聲,又加了一把勁,徹底将周子宇這個低境界武者震暈了過去。
沒了周子宇的威脅,唐建元重新将注意力轉到楚棠和唐越身上。
這兩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他的拳勢範圍内亂竄。
他們爲了不受暗算,四下突圍的時候,手中動作不斷,不停地攻擊四周。
唐越軟劍如柳,舞得密不透風,潑水不進,将周身都護住了,使得唐建元還真一時不好靠近。
上三境武者也不是什麽情況都動用到勢的,就是因爲用了勢之後,不僅内力耗得快,還因爲要用精神壓制别人,自己的行動也受到了限制——
一邊要用精神控制周遭環境,一邊再動作時就失去了平時的速度。
當然,精神加行動的威力,比僅僅隻是罡氣狀态下的狀态要厲害得多,隻要瞅準時機攻擊過去,無往而不利。
其實受傷的唐越在唐建元眼中不過是秋後的螞蚱,他随時都能将對方打倒,并沒有什麽多大的威脅了。
但是,楚棠就雞賊多了,陷入拳勢之後,人依然處于如玉的透明狀态,内息不洩,手上卻收起了神兵,雙掌如龍,不停地打出一道道掌風。
正是那剛好克制豢龍拳的降龍十八掌!
一掌又一掌,掌風如龍,昂昂鳴叫,聲音震耳欲聾,掌力一道道疊加起來,如海中巨浪掀起滔天聲勢。
掌勁從四面八方打出去,直貫一丈多遠,把他自己裹在了聲勢驚天的掌風之中,如同建起了一堵厚厚的防護牆。
唐建元感覺自己的豢龍拳勢受到了些許影響,明明緊如箍子的拳勢,卻真的給那些掌勁打得松動起來,一時無法将楚棠束縛,給了他行動的空間。
楚棠更雞賊的是,他腳下還踏着如同淩波仙子缥缈的步伐,一下東,一下西,一下南……
當你以爲他下一步要往北跨出時,他突然又變回了東邊或西邊,身形令人捉摸不定,難以捕捉。
雖然他還在拳勢範圍内,但唐建元一時還真的給他蹿得眼花缭亂,無法湊功。
這使得唐建元惱怒至極,兩條雜魚,竟然在他的拳勢範圍内如此蹦跶,這簡直就是打他唐三爺的臉面嘛!
八境圓滿的高手诶,打兩個六境的小輩都如此費力,豈不是說他這個八境高手是虛的?
唐建元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狠——更多是想生擒楚棠,以至于束手束腳,十成功力隻發揮出七八成,這才導緻如今膠着的場面。
想到這裏,唐建元牙一咬,心下發狠:“不管了,死就是吧!拿下再說!”
念頭一轉,他當即上前兩步,全身内力都調動了出來,全部灌注到拳勢之中。
嗡!
拳勢不僅沒有暴漲,而是倏地收縮了一大截,頓時将楚棠和唐越的動作禁锢得更緊更實了。
兩人動作爲之一頓,護體罡氣受到壓制,猛地坍縮到身體,如同海浪拍打,震得他們體内受損。
“噗!”
“哇!”
兩人齊齊吐出一大口血,手中的武功停了下來,萎靡得很。
嗖!
唐建元身形更逼近兩人。
“不好!”不遠處的風見齊瞧見了周邊的狀況,急不可耐,手中長刀狂揮,想要突圍過去救援。
“風見齊,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秦光長劍揮灑,三星劍法一一施展開來,爆發的星光将風見齊團團圍住,逼得對方難以突破。
還有唐琳與唐言謝在一旁協助圍攻,風見齊再急切也難以擺脫。
他眼睛都紅了,眼見楚棠和唐越就要遭殃,蓦地一聲長嘯一聲,狀若癫狂。
嘯聲既刺耳又尖銳,如同鶴唳,一波波震蕩出去,傳出了好遠好遠。
奇妙的是,遠處也傳來一陣回應的嘯聲。
風見齊聽聞,臉現喜色,精神一振,信心大增,手中的動作也愈發有力了。
“他在求援!”唐琳急切地說了一句。
唐言謝也臉色凝重,側耳傾聽了一會,道:“有人來了,是個高手!”
“殺了他!”秦光暴喝一聲,招呼姐弟倆加緊圍攻風見齊。
隻是幾息時間,來援的嘯聲由遠及近,初聞還在很遠的地方,再聽好像就在附近了。
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不少境界低的人隻覺兩耳轟鳴,嗡嗡作響,腦袋都昏沉了下來。
蓦地,嘯聲漸短,卻愈發急促了,顯然就在左近。
就連将要得手的唐建元也被這嘯聲震住了,确切地說,對這嘯聲,他比所有人都要敏銳得多。
因爲他能夠清楚地感應出來,嘯聲的主人是沖他而來的!
雖然因爲距離頗遠,以至于威力不算很強,但嘯聲内飽含的精神力量,卻讓他敏感地捕捉到了。
嘯聲将他的拳勢都震蕩得動搖了!
“來人是上三境高手!”唐建元腦海生起這麽一個念頭,手中動作也爲之一頓,給楚棠和唐越得以喘息一會。
“不對!”唐建元倏地變了臉色,“七境沒有這般能耐,來人是……八境以上的高手!”
想到這裏,唐建元不再敢将拳勢的威力浪費在身受重傷的兩人身上,他立刻收了手,身形一閃,飄到一邊,招呼自家兒女:“琳兒,言謝,老秦,都住手,到我這邊來!”
三人大爲不解,又很是不甘,他們眼看就要将風見齊逼到死角了,但也深知唐建元不會無的放矢,不敢怠慢,當即飄到他的身後。
“父親,怎麽了?”唐言謝追問。
唐建元伸手阻止他說話,扭頭四望,銳利的雙眼在四周掃視。
蓦地,他瞳孔微縮,目光定在了西南一側……
不知何時,在外圍包圍他們三條大船的小船上,出現了兩道身影!
他們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那裏,船頭一個,船尾一個。
都是男子,一個年長一些,約莫四十多歲;一個年輕少許,三十左右。
年長的一身青衫,負手在前。
年青的一襲白衣,握劍在後。
兩人氣質出衆,器宇軒昂,不聲不吭中就蘊含着懾人的氣勢。
唐建元心下一沉,疑惑地看了看船上的衆人。
周子宇依然昏迷。
楚棠與唐越一副不堪支撐的樣子,半彎着腰,氣喘籲籲,一身的血污。
風見齊就好一些,沖到兩人身邊,一邊詢問要不要緊,一邊警惕地防備唐建元。
至于雙方其他手下,依然在厮殺不停。
慢慢的,唐建元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外圍船上的兩道人影上,神情凝重,一言不發。
風見齊順着他的目光也發現了來人,蓦地罵了起來:“他嬢的!姓曾的,你死哪去了,是不是要等風某人死了,你才過來幫忙收屍?”
“哈哈哈!”那個青衫人大笑幾聲,身形一晃,衆人隻覺眼睛一花,下一刻他就出現在大船之上了,落在風見齊身旁。
而另外一個白衣年輕人則沒有動作,依然站在遠處的小船上,靜靜看着。
但青衫人的動作還是驚住了不少人。
“好快的身法!”唐建元心下愈發沉重了,他幾乎都沒看清對方是怎麽來到大船上的,身法之快,肉眼難以捕捉!
又來一個輕功高手!
唐琳與唐言謝、秦光面面相觑,看看楚棠,又看看來者,都想:“這兩人輕功都極其出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關系……”
風見齊還是極其惱火,對着來人噴道:“姓曾的,你說來還我人情,卻姗姗來遲,這就是你的報答之道?”
青衫人不以爲意,笑了起來:“曾某這不是來了嗎?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是來得剛剛好嘛!”
他指了指四周,一副大家都還沒有多大損失的樣子。
風見齊冷哼一聲,卻沒理會他,拉着楚棠與唐越退到一邊,讓他們好生調息。
青衫人看了一圈衆人,歎道:“十裏湖光,幾船秋色,大好風景,你們卻不思欣賞,在這裏大打出手,打打殺殺,多煞風景啊!暴殄天物啊你們!”
說着,一副痛心模樣地撫胸,好像衆人幹了一件罪大惡極之事。
唐建元好生打量了對方一陣,發現并不認識,不由沉聲問道:“閣下是誰,非要來蹚這一場渾水嗎?”
青衫人哈哈大笑:“在下是誰?落魄江湖上,長日擁書眠。一劍平生意,狂名十五年。”
“狂名……”唐建元聽了稍微一思索,臉色勃然大變,聲音尖了起來,“閣下是南海青衫,狂劍書生?”
青衫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一臉不羁地狂笑,道:“沒想到在下從未履足梁州腹部,竟然也有人聽聞過在下的狂名。沒錯,在下正是曾奇!”
唐建元臉色愈發難看了。
“父親,怎麽了?”唐琳察覺到唐建元不對勁的神色,輕聲詢問。
唐建元低聲說了一句:“他是八境高手!”
“啊?”唐琳與唐言謝大驚失色,竟然來了一個與他們父親一樣的八境高手,那他們的處境……
秦光想了一會,依稀回憶到了什麽,臉色也是一緊,道:“三爺,他就是當年那個狂劍書生?”
唐建元點頭說道:“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秦光沉默下來,但眼中精光閃爍,神情躍躍欲試。
唐建元見狀歎道:“老秦,你的劍,隻怕不及他!”
秦光頓時黯然,微微低頭。
楚棠眼見這青衫人一報名字就震住了唐建元幾人,使得他們嚣張的氣焰也爲之下降了許多,不禁好奇不已。
“曾奇?南海青衫,狂劍書生?”楚棠想了好一會,都沒有任何印象,不僅愈發奇怪了。
按理說他在慶城那段時日,打聽了不少天下大事和梁州人情風物,武林中稍有名氣的高手不說熟知,卻也聽過他們的大名了。
可這什麽狂劍書生,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難道不是梁州的高手?”楚棠如是猜想,但又想到對方明顯是來給風見齊助拳的,後者總不能跑到其他州去請來高手吧?
想想梁王後人活動的時間和軌迹,好像也來不及從外州調來高手……楚棠越發想不明白了。
這時,唐建元上前兩步,對曾奇拱手說道:“曾兄不在南海享福,卻來這蒙郡山野之地與朝廷鷹犬勾連,不怕武林之人恥笑讨伐嗎?”
曾奇聞言長歎一聲:“如果可以,曾某當然不願意來蹚這一渾水,奈何當年欠下風指揮使一個天大的恩情。如今他要曾某還這一人情,曾某不得不來此一遭啊!”
唐建元臉色不悅,道:“缁衣衛身爲皇家鷹犬,向來殘害了不知多少武林人士,曾兄又何必與他們講什麽道義!”
曾奇搖頭說道:“人生在世,有所爲,有所不爲;又所謂,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這是曾某處世的人生信條,向來躬身踐行,不敢或忘!”
唐建元面色冷了下來:“如此說來,曾兄非要與唐某作對?你雖有狂劍之名,當年也被人稱頌爲落長英之後南方第一劍客,但隻怕也還不是唐某的對手!”
曾奇不以爲然:“閣下哪裏看出在下不是對手了?隻論境界嗎?如果隻以境界論高低,那天下就太平了,大家都無須動手,整日在家打坐練功即是,反正隻看修爲嘛,又不看手段戰力!”
唐建元目光一眯:“曾兄很自信嘛。”
曾奇哈哈笑道:“狂劍書生嘛,不自信,不狂妄,豈不白叫了這外号!”
“是嗎?”唐建元冷冷說道,“那你的劍呢?怎麽唐某聽說閣下将佩劍沉入了南海,發誓不入九境絕不取出劍來?”
“劍?”曾奇先是一愣,繼而狂笑不已,一陣後身體漸漸挺直,如同挺拔的青松,高大,傲然,說話的聲音也嚴肅起來,“天地之間,青鋼可爲利劍,玄鐵能鑄神兵,那竹木亦可成劍,泥石又怎麽不能爲劍!劍在心中,天地萬物,皆可爲劍!”
“劍在心中……萬物可爲劍……”唐建元念叨了一會,倏地雙眼圓睜,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你……悟到那一境界了?不!不可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