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點!再磨蹭下去就天黑了!”
“手腳麻利點,快點搬!”
“哎喲,你小心一點!這可是玉器,别摔壞了!”
“你……對,說的就是你!你不去搬東西上船,在這裏偷懶?信不信讓你少分一點錢!”
秋日下,千山湖的小島一片忙碌景象。
站在湖邊的一塊凸石上,楚棠皺眉看着湖邊忙上忙下的衆人。
距離找到梁王寶藏已經過去兩天了。
第一天,周子宇讓手下将寶藏搬上了石山頂端。
第二天,則讓他們将寶藏送下了石山。
這道工序是極其麻煩的,畢竟沒有上下山的路,需要一箱一箱将寶貝用繩子放到山下。
然後,又用了一天的時間,陸續裝船。
如今是晌午時分,珠寶已經裝滿了兩條大船,正在用第三條船來裝載。
看這情形,大概有一個多時辰就能徹底裝完,屆時就可以開船離開此處了。
其實這速度已經很慢了,楚棠沒想到梁王竟然留下如此豐厚的家底。
整整五百多萬兩的銀子呀!
還有近二十萬兩的金條。
此外,古董珠寶難以準确計算,但至少也價值幾百萬兩白銀。
至于那一兩千件兵器和神兵,價值更無法估量了。
當前晚在周子宇旁邊聽到小謝向他彙報寶藏清點後的數量後,楚棠也不禁咋舌。
這寶藏的價值,幾乎可以用來給十萬兵馬打一場不小的戰争了。
而在周子宇口中,這隻是梁王當年所擁有的百分之幾而已。
難怪梁王會造反!
腰包這麽鼓,腰杆子肯定挺得很呀。
可惜他失敗了,隻能爲後世子孫做多打算,留下這些寶貝。
其實楚棠内心裏懷疑梁王在此處留下寶藏,不僅是口中所說的爲子孫計,說不得他還抱有僥幸心理,打算有機會取出這些寶藏,用來作爲他東山再起的資本。
看看那一兩千件不乏神兵的兵器就知道了——都足以武裝數千精銳了。
正常人誰會藏這麽多兵器的?
反正是便宜了周子宇!
這些天,楚棠就察覺到周子宇一直處于亢奮之中,雖然對方一直隐藏得很好,但他說話的腔調,眼中的光芒,都難以掩藏他振奮的心思。
也是,換誰乍得如此之多的寶貝,都得瘋掉了。
周子宇能保持鎮定,就已經極其難得。
但是,楚棠覺得對方此行可能不止這點收獲而已。
價值過千萬兩的寶藏,确實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地步,然而對于周子宇這樣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嗎?
楚棠推算過周子宇的身家,以對方滲透梁州的勢力,還有收攏一衆聽命的手下,十年下來,沒有上百萬兩銀子打底根本不足以成功。
既然已擁有過百萬兩的家底,還需要冒險來起這所謂梁王寶藏?
雖然沒有人會嫌錢多,但他們的身份本來就見不得人,涉及到當年梁王的事情更是朝廷的禁忌,錢财再好,也不至于拿命來拼吧?
畢竟他們本身就是玉器了,還去與石頭碰撞,這不是壽星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嗎?
楚棠覺得以周子宇的精明,他不會如此不智的!
想到這裏,楚棠不由看向了十多丈外,同樣靜靜站在湖邊,手持長劍、身背包袱的秦光。
這位三星劍派餘孽中的七境武者,這兩日變得極其安靜,就好像想要故意掩藏自己的存在感一樣,低調沉默,寡言寡語。
但是,在楚棠眼中,他更耀眼了。
目光再一次在對方身後背着的包袱上掃了一眼,楚棠這才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去,低頭沉思。
他可以保證,三日之前,秦光身上隻有一把長劍顯眼,絕對沒有背後的那個包袱。
确切地說,攀上石山之前,他身上都是沒有包袱的;而下石山之前,一個包袱就突兀地在他身後了。
這包袱用料極其樸素,就是黑乎乎的棉布,尋常可見,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然而,包袱卻是很長,上下足有四五尺高,像在裏面包了一捆又長又硬邦邦的東西一樣。
一連兩天了,秦光都極其小心地背着這包袱,無論是睡覺還是吃飯都沒有解下來,說是形影不離寸步不分也不爲過。
什麽東西能讓他如此鄭重其事?
楚棠猜測那是兵器,而且不止一件。
此次寶藏取出來的确實有數百把之多,然而最高品級卻是六品而已,其他大多是三四品的玩意。
秦光手中平常使用的長劍就是七品神兵,能讓他寶貝到這地步的神兵,又可見有多麽珍貴了!
問題是,這些神兵如何得來的?
楚棠眼神恍惚,記憶不由得又回到了前晚在石山上的片段——
當時,夜深了,除了值守寶貝的人在巡邏,其他人都在營帳裏休憩。
半夜時分,楚棠聽到一陣悶響,就好像底下有什麽在震動一樣。
警覺的他翻身而起,剛打開營帳的門簾,想要出去查探一番,卻被一夥人攔了下來。
他們讓楚棠安心休息,不要亂跑。
而楚棠從他們的神情裏看到了凝重,還有懷疑的目光,以及那副一旦不聽勸就大打出手的姿态。
他不禁心裏咯噔一下,壓下心底的好奇,很從心地返回了營帳,重新躺下。
不過後半夜他一直沒睡着,兩隻耳朵直直豎起,但卻沒察覺到異常發生了。
直到第二天天大亮,衆人開始忙活起來,楚棠就看到了秦光身後背着的包袱了,讓他心裏不禁疑窦大生。
爲此,他還找機會旁敲側擊,問秦光背着那麽大的包袱累不累。
秦光則一臉平靜地說他從取出來的寶貝中挑了幾件喜歡的占爲己有,有珠寶,有神兵,倒是不重。
楚棠當即暗地裏狂翻白眼,心想這借口也太蹩腳了,别說人了,鬼都不信!
這兩天他也琢磨過來了:周子宇這個所謂梁王後裔,這些年爲之奔波努力,不惜把身家性命都賭上去的行爲,肯定不僅僅是爲了如今明面上的财寶!
他應該有更高的追求。
确切地說,梁王寶藏的真正價值是什麽,外人不清楚,也許隻有他這個梁王後裔心裏才明白。
那一晚底下的悶響,絕對不尋常,楚棠猜想應該是在洞穴的珠寶搬空之後,周子宇這幾人撇下衆人,又重新到下面去翻騰了一次。
那聲悶響,也許就是打開了什麽機關。
然後,他從中取出了一些東西來。
洞中洞?寶下寶?
楚棠越想越覺得自己離真相越近了。
問題是,周子宇暗地裏取出來的東西,真的隻有秦光背上的包袱顯示的那幾把神兵而已嗎?
沒有别的更具價值的東西了?
真相也隻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楚棠不覺得正常情況下能讓周子宇主動開口告訴自己實情。
唯有……
楚棠又低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心裏大是失望:風見齊,你辜負了我啊!
“爲了你的任務,我楚某人出生入死,不惜以身犯險,親入賊窩,行間諜之事。你倒好,都爲你拖延好幾天時間了,你還是錯過……唉!”
楚棠連連歎息,感覺終究是錯付了。
再過一個時辰左右,珠寶裝船完畢,周子宇這一行人就會離開此處。
千山湖這麽大,他們又随時可以靠岸,那時就和虎歸山林、龍入大海沒什麽兩樣了。
而他楚某人,不可能以一人之軀與這麽多人明着翻臉的。
時間就在楚棠的歎息中匆匆過去。
一個時辰後。
晌午剛過,日頭正烈。
千山湖水閃耀着白光,片片波光之下,三條大船吃水極深,沉甸甸的樣子。
所有寶貝,都裝載完畢了。
周子宇開始召集衆人訓話,讓他們好生操持護衛船隻,莫要出了意外,等到了地頭,分了寶藏,大家就可以自由選擇去留了。
總之,金銀财寶,古董神兵,都會有的,決不虧待大家。
這番話引來衆人稱贊,山呼公子高義,祝公子長命百歲。
周子宇哈哈大笑,意氣風發,大手一揮,讓大家開始陸續按照計劃上船。
和來時一樣,周子宇還是選擇居中的那條船。
不一樣的是,所有船隻的布置和來時都不一樣了,船艙都滿了,連帶甲闆上都堆滿了箱子,衆人無處可去,隻能都擠在船面上。
不過周子宇身爲主人,優待不淺,所坐的船部署的人最少,除了操使船隻的十多人,其他也就十多個護衛。
整條船都不過三十人,與其他兩條塞了五六十号滿滿當當的人相比,可謂寬敞極了。
楚棠依然與周子宇同一條船,坐在舷邊上的他,當船夫吆喝開動船隻之後,心裏反而安靜了下來,整個人都放松了。
他心裏依稀覺得,風見齊錯過了率領缁衣衛圍剿周子宇的最佳機會。
那個小島,四面環水,船重難動,一旦周子宇被困在島上,來足夠的人馬一圍,他插翅難飛。
别的不說,來一陣破罡弩箭齊射,就得死傷一大片!
而當船隻開動,連停靠在哪個位置都不清楚,那就難以追擊了。
特别是楚棠看到船隻行駛的方向并不是來時的路,而是繼續往西南邊方向開去,他頓時清楚周子宇依然如以前那般謹慎,不會給人輕易抓到把柄。
想通這點,楚棠憂急的心靜平和了許多,有一種躺平的感覺。
反正他努力過了,結果這樣,當然不能怪他!
讓楚棠沒想到的是,他隻是安靜坐了一會,周子宇反而主動到他面前,與他攀談:
“楚兄,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
楚棠先是一愣,繼而反問:“周公子你呢?”
周子宇說道:“把珠寶分給大家之後,周某就拿着剩下的錢财,隐姓埋名,做一個名聲不顯的富家翁去。”
楚棠很想說“真的嗎?我不信”,卻又不好打人家的臉,隻好換了個話題:“這麽多人,要分周公子多少财寶呀?”
周子宇笑了:“錢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最難得呀!他們跟我出生入死,分多少都不過分。”
楚棠瞥了周子宇一眼,心想你這家夥神經病吧,一下子說得很貪财,想做一個富家翁;一下子又顯得豪擲千金,視錢财如糞土。
如此矛盾,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了?
周子宇以爲楚棠不信,連忙說道:“金銀珠寶,古董字畫,至少分出去一半;神兵的話,按他們的修爲,每人能選兩件。”
楚棠震驚了,不由高看周子宇一眼,道:“周公子果然豪氣!”
确實很壕!
此次取出來的寶藏,金銀珠寶和古董字畫,價值不下于一千萬兩白銀之數。
分出去一半,說不定都夠千萬兩了。
一百多号人,每人至少能分到好幾萬兩,多的十萬兩都不止。
幾萬兩是什麽概念?
就算上山落草爲寇,聚嘯山林,做打家劫舍的無本買賣,正常情況下都要幹他十幾二十年才能積累到這麽多錢。
這還是運氣不錯劫了幾次富貴人家才能達到的地步。
一個頂尖的家族,花幾萬兩都能讓五六境的武者爲之效力好些年了。
甚至于,碰上那種窮逼上三境武者,說不定都能驅使他賣命。
難怪這些人甘願爲周子宇賣命!
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當然,楚棠毫不懷疑周子宇還有别的禦下手段。
看看這麽多人面對這偌大的寶藏都沒有失去分寸,反而對周子宇更恭敬,一切聽從安排,就可見他對衆人的約束之力了。
但楚棠也看出了周子宇的意圖,直接問道:“周公子想讓楚某繼續爲你效力?”
周子宇認真地說道:“既然楚兄把話說開了,那周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錯,周某認爲楚兄少年英才,前途無量,周某願意以任何代價請楚兄協助做事。”
楚棠輕笑一聲:“周公子不是說隻想做一個隐姓埋名的富家翁嗎?”
周子宇尴尬了,硬着頭皮說道:“這不是看楚兄也無法以原來的面目行走天下了嘛!大家一起隐姓埋名,暗地裏坐看風雲,多美妙之事呀!”
楚棠目光閃動,果然,這家夥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如今得了梁王寶藏,實力大漲,隻怕心更野了。
深吸一口氣,楚棠搖頭說道:“楚某還是浪迹江湖去吧。不再梁州行走,去其他州看看也不錯,可以會一會天下高手。”
周子宇臉現失望,問道:“沒得商量了?”
楚棠說道:“還請公子找一個最近适合靠岸的地方,讓楚某下船吧。”
“好吧。”周子宇無奈歎氣。
“不過……”楚棠頓了一下,“該給楚某的東西,周公子還是要給的。”
“那當然!”周子宇哈哈大笑,“神功和神兵都早就準備好了。琳兒,拿過來吧!”
說着,他想琳兒姑娘招手,等着她将東西送上來。
楚棠也搓了搓手,微笑着等待自己的那份獎賞。
然而,風吹過,水流過,就是沒有人走過來。
“琳兒?”周子宇眉頭微皺,扭頭看向身後。
楚棠也循着看了過去,隻見到琳兒姑娘向他露齒一笑,她臉上神情說不出的複雜。
但是,她人靜靜站在那裏,就是一動不動,哪怕周子宇又飽含怒氣地喊了幾句,她都無動于衷,相反笑得更有深意了。
這一下,就連楚棠都覺得不對勁了!
“啊!怎麽回事,我頭好暈!”
“我……我也是,提不起力氣了!”
“不好!中毒了……”
砰!砰!砰!
船上,突然亂了起來。
不少人倒了下去,全身無力,嘔吐的嘔吐,昏迷的昏迷。
周子宇驚怒交加,嚯地起身,可剛站起來一半,砰的一下,也跌坐在甲闆上,眼露驚恐之色。
變生肘腋!
一切都亂套了。
隻有船還在破開水面,照舊疾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