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很順溜自然地拐進了同福客棧街對面的另一家名叫“順風”的客棧。
然後,與客棧内擠在門口吃瓜的群衆一樣圍觀對面同福客棧的動靜,時不時插幾句話,打聽是什麽情況。
“太意外了!片刻之前,對面還好好地營業,這上百官兵就突然把對面客棧給圍起來了,說是捉拿逃犯。”
“郡衙的捕快也出動了,你看,那是我們昌郡捕頭邢方。哪個?看上去兇神惡煞那個!”
“可不止衙門而已,你看城内守軍的兵将也都來了。到底是哪個犯人,竟然勞動這些兵大爺?”
“掌櫃的,不會是你舉報了對面同行的吧?”
“哎喲,客官這話可不要随便說呐!某家一向誠實善良,哪裏會去做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再說了,某家一向合法經營,光明正大做生意,可不會給人潑髒水什麽的。誰知道同福客棧幹了什麽勾當啊!”
楚棠多看了掌櫃幾眼,覺得他後面說的那句話裏有話,好像另有隐情的樣子。
他不由得移步靠近掌櫃,向這個一臉精明的中年男子低聲問道:“掌櫃的,難道這同福客棧有什麽貓膩?”
“你問這個做什麽?”掌櫃警惕心大起,掃了楚棠幾眼。
楚棠歎息說道:“在下第一次來昌郡郡城,入城就聽人說這同福客棧有多好多好,現今過來就是想在他們那裏打尖住店的。誰曾想他們竟然招來了官兵,可見名不副實啊。我看還不如你們順風客棧呢!”
掌櫃聽得眉開眼笑,一個勁點頭:“那是那是!我們順風客棧一向安分守己,絕不做逾越之事,往來住下的也都是溫順良民。可不像對面那家,什麽人都敢收留!”
“怎麽說?他們還真有問題啊?”楚棠順着問道。
掌櫃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他們有時候住進來一些人,某家總感覺不是正經人,神神秘秘的,有時候還三更半夜鬼鬼祟祟進進出出。你說這樣的客棧,是正經的麽,能住人麽?”
楚棠連連點頭,非常認可地說道:“确實不能!還好在下沒入住呢!”
掌櫃一臉傲然,談興正濃,卻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某家偷偷告訴你,就在今早淩晨,對面有一波人行徑非常古怪地在活動呢。某家都偷偷看見了!”
“哦?怎麽古怪法?”楚棠很配合地問。
掌櫃說道:“他們有男有女,還帶着兵器,沒一會還有人被擡了出來。那些人一動不動的,估計已經沒氣了……晌午的時候,他們的後院還傳來幾聲慘叫呢!你說,可怕不可怕?”
“官兵就是來抓他們的?”
“那就不知道了!”掌櫃連連搖頭,“不過就算是來抓他們的,也來遲了!申時的時候,那些人就離開了對面客棧。”
楚棠連連點頭,大贊掌櫃耳聰目明,消息靈通,誇得掌櫃嘴角都咧到腦後勺了。
眼看着掌櫃又把剛才的那些消息又别人分享,引得陣陣驚呼,楚棠不緊感慨:都說最了解你的人呢,不是朋友,而是對手!
看掌櫃的樣子,就知道這話有多麽正确了。
古人誠不我欺啊!
楚棠慢慢移到客棧的角落,默默看着裏裏外外的一切,眼神莫名,心思急轉:
同福客棧是周子宇的産業,他們一向以客棧爲聯絡接應的地點。
現在客棧被衙門和官兵查抄,想來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周子宇匆匆從風騎鎮趕來此地,就是爲了這事嗎?
可到底是什麽事,能引發這樣的後果?
聽這家掌櫃的意思,官府并沒有當場抓到什麽人,那周子宇一方又去了哪呢?
楚棠現在要考慮的是,他還要繼續留在昌郡郡城嗎?
留在此處的話,如果陷入了官府抓捕的漩渦,又該如何自處?
一連串的疑問,攪得楚棠心頭難安,難以自持。
就這樣,在楚棠猶豫不決中,對面客棧一無所獲的官兵們漸漸退去。
不過,客棧被查封了,外面還留着幾個官兵把守,倒也沒人敢靠近。
熱鬧散去,人群也陸續離開。
楚棠最終還是選擇在當前的順風客棧要了一間房,連夜住下。
子夜時分,萬籁無聲。
從順風客棧裏頭悄無聲息地飄出一道人影,一個縱深,掠過街頭上空,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輕飄飄地鑽入了對面的同福客棧。
他輕輕地行走在客棧之内,上下都走了一遍,一個人影都沒了,也沒找到任何記号。
“他們走得很匆忙,還抹去了以往的一些蹤迹……”人影走在三層的走廊上,喃喃自語,表情失望。
正要往二層樓梯走下時,嗖的一下,一道動靜從走廊盡頭傳來。
定睛一看,又一道黑色人影飄了進來!
先前的人影愣住了,正要動手,隻聽到對方輕忽一聲:“是楚公子嗎?”
人影頓住了:“正是楚某。你是……”
除了楚棠,還能是誰!
決定在對面客棧住下之後,就打定了主意,要夜探同福客棧,看看能否找到周子宇一行人留下的痕迹。
以他此時的輕功,外頭區區幾個把守的官兵,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可能。
現在看來,外面的官兵玩忽職守,又放了一個人進來。
問題是,楚棠是真的認不出眼前一身夜行衣的人來!
“楚公子,想見我們家公子,還請跟在下來。”來人轉身要走,但他隻覺眼前一花,嗖的一下,一道人影已經從他旁邊掠過,擋住了他的去路,堵在走廊盡頭的窗口前。
“好快!”來人震驚于楚棠的身法。
他剛才沒有任何猶豫,立即轉身,可還是快不過楚棠,眨眼的功夫就讓人堵在了前面。
“楚公子,你這是……”他也很震驚,語氣急切。
楚棠盯着他說道:“閣下是誰?”
今晚楚棠并沒有蒙面,但人皮面具沒有解下,能一口叫破他姓氏身份的人,大概确實隻有周子宇一方的人了。
不過如今情況特殊,楚棠也不會偏聽偏信,更不敢随意跟人就走。
“楚公子,此處說話不方便,就不能到了再說麽?”來人很是無奈。
楚棠輕笑一聲:“閣下會輕易跟一個陌生人走麽?”
小心無大錯,向來是楚棠的行事準則,如今周子宇明顯是出事了,那麽也無法排除有人通過他們知道他楚棠的身份。
來人頓了頓,道:“楚公子,在下是三星劍派的人,當晚在山上與公子并肩作戰過。”
“是你?”楚棠多瞧了他幾眼,看身形好像确實有點眼熟,“不止當晚與楚某并肩作戰而已吧,好像前陣子在慶城閣下還與另外的幾人圍堵過楚某?”
來人苦笑連連:“在下也隻是奉命行事而已。”
楚棠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楚公子還是不信在下?”
楚棠反問:“看你的行藏,是特意回來找楚某的?”
“正是!我們公子尋思楚公子約莫也是今日會到此處,偏這裏又出了事,怕你聯系不上會着急,特意命在下回此處等候。隻是沒想到楚公子先在下一步在此處了。”
楚棠皺眉說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周公子呢?”
來人欲言又止。
“都這時候了,還要隐瞞?”楚棠大大不悅了。
來人歎了一口氣,道:“我們被人出賣了!”
“出賣?”楚棠愣住了,大大意外。
所謂出賣,肯定是自己人幹的。
而且看架勢,明顯是向官府告了密。
問題是,以周子宇他們見不得人的身份,跟他做過事的竟然還有人會倒向官府?
不會是别的卧底幹的吧?
一想到“卧底”兩字,楚棠心頭湧起不舒服的感覺,畢竟他如今也算是一個二五仔——出賣大哥,都沒好下場的!
“到底什麽情況?”楚棠追問。
來人卻是不回答了,隻是說道:“楚公子若想知道原由,不如跟在下先離開此處,到了地點,我們家公子自然會講明白。”
楚棠瞥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内情就直說,無非是身份不高,不夠資格嘛,扯那麽多做什麽!”
來人頓時尴尬無比,說話都虛了:“你……”
“走吧!浪費楚某時間!”楚棠瞪他一眼,側過身子,讓出路來。
來人無法辯駁,冷哼一聲,身形一閃,從楚棠身邊蹿過去,一個箭步,飄出了窗外。
楚棠随之而動,也消失在窗口。
夜色下,前面那人都不敢落在街上,而是在各處房頂疾行。
楚棠亦步亦趨,緊跟他的步伐。
隻不過兩人的輕功在寂靜的夜晚體現出差距來。
那人每次在瓦上落腳,總會發出輕微的聲響。
其實不仔細聽的話,也并無很大動靜,已經可以看出他的輕功有些不凡了。
周子宇讓他潛入客棧打探,并不是随便就指使一個人,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定的人選。
然而,他的輕功與楚棠相比,卻有着天壤之别,雲泥之分。
他前腳才離開,楚棠後腳就落在他一模一樣的位置上,隻是每次落下都如同鴻毛拂過,無聲無息;又如同随風潛行的落葉,飄飄忽忽,如神如仙。
那人好幾次回頭,看到楚棠一臉笑意浮于他的身後,都吓得不輕,差點破功掉落下去,好不容易才鎮定心神,在無比佩服的心情下趕路。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奔行了片刻,随後,他們落在一個小巷裏。
“到了?”楚棠眼睛一亮,掃了掃四周,身側好像是一座獨棟的民房院子。
他一路都在辨認方向,依稀認得此處大概地處郡城城東了。
那人二話沒說,翻進了院子的圍牆。
楚棠輕耳聽了一會,身形一拔,也飄入了圍牆之内,還在空中之時,就聽到一聲低喝:“誰?停下……”
看到了前面那人落在院内停了下來,楚棠卻不管不顧,身形從他們身邊飄過,徑直往院内正中亮着燈的廳堂閃了過去。
剛靠近不足一丈的地方,就聽到側邊一聲呼“放肆”,然後見到一道人影從陰影裏跳出來,當頭對着他一劍刺了過來。
“咦?”楚棠看到了熟悉影子,“三星劍法?”
不僅是簡單的三星劍派弟子,正是當日與金長恭力戰的三星劍派爲首之人!
一個七境高手!
楚棠心驚于如此人物都隻能作爲值夜守護的人手,可見周子宇真的遇上了大難題!
七境高手一劍,楚棠自然是不會硬接的,他如同捕食的老鷹,硬生生止住了去勢,身子一擰,換了一個方向,從對方身邊滑了過去。
七境高手一驚:“這輕功……”
他從沒見過人的輕功能絲滑到這地步,就好像全身柔若無骨,輕如飛羽,腳底生風,想怎麽變換方位就怎麽變換。
其實他已經認出楚棠來了,但被對方如此輕易突破他的防護,隻覺臉面大失,難以挽尊,不由怒哼一聲:“留下來!”
嗖的一下,他也如同一支利劍一樣往前奔襲,手中長劍刺向楚棠的肩膀,想要逼得他變換方向,從而阻礙他前進的速度。
哪曾想對方對他利索的一劍好似毫無知覺一樣,不聞不問,不管不顧,閑庭信步一般往前閃去。
七境高手感覺受到了天大的冒犯,一咬牙,手中長劍不變,直挺挺刺出去。
既然對方如此行事,那他也不介意讓對方受點小傷,吃個大虧!
中!
就在七境高手以爲刺中身形不變的楚棠時,他隻覺得眼前一花,前面的身影閃了一下,妙之毫巅地往前多踏了一步,險之又險地避過了他十拿九穩的一劍,而且速度還不見絲毫減慢,瞬間閃現到廳堂大門。
七境高手大吃一驚,還以爲自己眼花了呢。
等确認自己一劍确實沒有湊功之後,他愈發震撼:“這家夥的輕功怎麽比之前所見還要厲害了這麽多?如此身法,玄之又玄,已非人矣!”
正當他還要追上去阻攔楚棠,廳堂内穿來一道冷清的聲音:“老秦,罷手吧,讓他進來!”
七境高手聞言停下手腳,回了一句:“知道了,公子。”
别說是他,就連楚棠也辨認出裏面的聲音正是出自周子宇之口。
“周公子,你可真讓楚某好找啊!”楚棠一聲長笑,聲音未完,人已進入了廳堂,飄然落在周子宇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