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來人是楚棠之後,陳素明激動不已,感覺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但是,她一低頭,看清了自己的狀态後,不由頰飛雙霞,一股羞意熱意從腳底生起,湧到了臉面上來。
此時的她,頭發淩亂,隻有一條輕薄的被子披在身上,裏面是更爲單薄的亵衣睡衣。
“楚……你能不能先出去?”陳素明又羞又急地說了一聲。
楚棠也察覺了兩人尴尬的處境,哦哦幾聲,連忙退出了内卧,越過垂簾,到外房等待。
期間,隻聽到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
室内依然一片黑暗,兩人都不敢聲張,更沒有點燈。
半晌,垂簾掀起的聲音響起,陳素明走了出來。
這時,她穿戴整齊,可以見人了。
向楚棠走去來時,她扭頭看了看服侍丫鬟的床榻,并不見她們有何動靜,不由輕聲問道:“楚……楚班頭,她們沒事吧?”
“楚某點了她們的穴道,隻是昏睡過去而已。陳姑娘放心,明日一早她們會自行恢複過來,沒有任何異樣,隻當是睡了一覺。”楚棠詳解得很清楚,畢竟兩人接下來的交談,不能爲外人所知道。
陳素明摸黑來到楚棠面前,擡起頭來,明亮的眸子在夜間閃爍光芒,直接問道:“楚班頭,你怎麽回慶城了?你沒事吧?”
楚棠自然清楚她問的是被南慶侯追殺一事,不由輕笑說道:“陳姑娘看楚某是有事的樣子嗎?”
陳素明還是有些急:“那你也不應該這時候來慶城啊,到處都是通緝你的文書!”
楚棠聽出了她的關心,不由稍稍感動。
畢竟此時兩人見面的狀态都不對勁——大晚上的,他一個大男人趁黑跑到人家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子閨房來,怎麽看都不正經。
而陳素明卻不介意此事,反而先關心他的安危,那份情誼,實在難以言說。
深深吸氣,楚棠強自鎮定下來,有神的目光定在露出忐忑之色的陳素明臉上,感慨說道:“陳姑娘,如果可以的話,楚某實在不願意在此時此地來見你的,隻是……”
“隻是什麽?”陳素明見楚棠停頓下來,不由問道。
楚棠沉吟了一會,問道:“陳姑娘,之前你與楚某說,願意分享你家有關梁王寶藏的線索,這話現在是否還有效?”
梁王寶藏!
陳素明聞言全身抖了一下,猛地擡頭,也不管黑暗中是否能察看到楚棠的神情,隻是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的臉。
楚棠能夠夜視,反而給她那咬人的目光盯得心裏發毛,硬着頭皮說道:“陳姑娘,不瞞你說,今夜楚某是爲你們陳家所擁有的梁王寶藏線索而來!”
陳素明目光從楚棠臉上轉移,低垂着頭,良久才歎息一聲,道:“楚班頭,你現在與那些人走在一起了?”
楚棠心裏一驚,好聰明的姑娘,頃刻之間就想到他是爲何而來,又是爲誰而來。
“嗯。”楚棠應了一聲,“他們從南慶侯手中救了楚某……”
“我聽說了!”陳素明脆生生打斷了楚棠的話,在後者驚愕的目光下說了下去,“這一個多月,時不時總有你的消息傳來……确切地說,是大家都關注南慶侯的動向。
“當聽到南慶侯發動大半個梁州的勢力來圍剿你時,我還爲你擔心,生怕你……後來,才聽說他們在一個山上圍住了你,差點将你擒下,然後有一些神秘人救了你。聽到你獲救,南慶侯铩羽而歸,我又爲你高興。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救你的人卻是那些滅我滿門的人!你說我是痛恨他們呢,還是該感謝他們?”
說到最後,她語氣憤懑,一腔的怒氣。
“陳姑娘……”楚棠也不知該如何勸慰了,手腳無措。
好在陳素明更快調整過來,恢複了平靜,幽幽問楚棠:“我隻想知道,是楚班頭自告奮勇來找我的,還是他們要求的?”
楚棠一愣:“有區别嗎?”
陳素明突然莫名地失笑:“是啊,有區别嗎?如果是他們要求的,楚班頭你爲報救命之恩,不得不來……如果是主動要來,是因爲生怕他們傷害我呢,還是建功心切?”
楚棠也隻能沉默了,說是哪個都不好。
“但是,我知道楚班頭不是這樣的人!”陳素明擡起頭看楚棠,“來慶城的路上,我不過是一個喪家之犬,弱女子一個。那些镖師也不是你楚班頭的對手,如果你那時候觊觎什麽梁王寶藏線索的話,早就可以對我下手了,根本無須等到現在。”
楚棠瞠目結舌,大有一種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感覺。
眼前的女人,實在太會給自己加戲了!
他實在想不到自己一來一回,能然她有這麽多想法。
難怪大家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無法捉摸啊!
他以前是看不上所謂的寶藏,認爲自己隻要憑着外挂就能獲得一切,如今隻不過是逼不得已來見她而已,哪有那麽多心理活動!
但是,人家都說得頭頭是道,給他找了那麽高大上的理由,他自然是不能掃興反駁的。
“楚班頭!”陳素明提高聲調,在楚棠嗯的一聲後,很好奇地問道,“他們是否跟你說,如果我不配合,後果會很嚴重?”
楚棠苦笑連連,搖頭不語。
陳素明好似一副看破了内情的樣子:“也是!他們爲了那東西,都能一夜之間滅陳家滿門,還一路追殺我們姐弟,對那東西肯定是勢在必得的!區區司馬府,又怎麽能阻擋得了他們的野心?真要對付我們,也不過是費點心思而已。”
楚棠驚訝地打量了陳素明一眼,這女子,才是真正的人間清醒啊!
此外,她的聰明,幾乎可以說是大智慧了,實在不能小觑。
想到這裏,楚棠反而對今晚的來意有些忐忑了,生怕對方有什麽别的想法,或者算計,又或者提出什麽離譜的要求來。
“陳姑娘,你是明白人!”楚棠試探地說,“不瞞你說,楚某也是重回慶城之後,才知道人家對你們司馬府滲透得有多嚴重了……”
接下來,楚棠并沒有隐瞞,也沒有誇大,徑直把司馬府布局圖的事說了出來,末了無奈地說:“人家把你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了,整個司馬府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真……真的?”陳素明聽完後渾身微微顫抖。
楚棠憐憫地看着她,道:“楚某沒有騙你的必要。楚某是今早才回到慶城的,此前對司馬府沒有任何了解,晚上拿到的布局圖後,現在卻能輕松準确地來到你面前,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陳素明沉默了下來,半晌才幽幽歎息:“這麽說來,府内有他們的人?”
“大概是有的。”
“從我進入司馬府之後,他們就有所布置了?”
“也許正是如此。”
陳素明呵地笑了一聲,充滿了悲傷。
楚棠不忍心,勸道:“陳姑娘,梁王一事,已經過去五十年了。所謂梁王遺寶,誰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們陳家……實在沒必要守着這秘密下去,不如……把東西交出來,換得一身輕松,平平安安把日子過好。”
“楚班頭,你是這樣想的?”陳素明語氣幽幽。
“是的!”楚棠堅定地說,“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古人又有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之下。那東西于你姐弟無益,何不放手?”
半晌,陳素明哀傷地歎息一聲:“如果我父親能想明白這道理就好了,我們陳家也不至于……”
楚棠聽懂了她的意思,無非是怨她父親沒有早點将東西交出去,不然也不會落得家破人亡的結果。
其實楚棠有些不以爲然,以周子宇等人不能曝光的身份,還有他們的兇殘,陳家那等境況,哪怕是交出了東西,隻怕也會被殺人滅口。
在沒有起出梁王寶藏之前,周子宇最怕的是消息洩露出去。
沒有高明武功傍身的陳家,注定了面對強人時處于弱勢地位,隻能任人宰割。
到底還是經曆了這一切的陳素明更爲清醒,知道在這個世界武力的重要性,一直懇請楚棠教她弟弟學武,爲此不惜寬衣解帶犧牲自己。
楚棠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晚的情形,心裏有些發慌,趕緊岔開話題:“陳姑娘,楚某也不讓你吃虧,隻要你交出那秘密,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你之前不是想要楚某教令弟武功嗎,沒問題!”
聽到要求、弟弟、武功幾個詞,陳素明好像也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楚棠面前想要伏低做小的事情,不由臉皮發燙,讷讷不敢言。
“陳姑娘?”楚棠沒見她回應,叫了一聲。
“哦!”陳素明驚醒過來,慶幸房内視線暗淡,對方看不清自己的臉色,否則就丢臉了。
她趕緊于黑暗中深深吸氣,語氣裏充滿了莫名的意味:“什麽要求都可以提?”
楚棠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說道:“當然是要楚某能做得到的。”
陳素明嗯了一聲,語氣輕飄飄地說:“我做了近二十年的官家小姐,一向循規蹈矩,不敢逾禮,總想着天下人都是善良可親的,但是……我現在不想過這種養在深閨人未識的日子了!我也想到外頭看看天下之大,人海之情!”
“嗯?”楚棠懵了。
“所以!”陳素明目光炯炯盯着楚棠的雙眼,語氣倏地低沉下來,“楚班頭,你能帶我去浪迹天下嗎?”
楚棠大爲震驚,說話都不利索了:“陳姑娘,你……你這也太……”
“你不是說什麽要求都可以盡管提嗎?”
楚棠苦笑不已,強自鎮定地說:“你不管你弟弟學武之事了?如今楚某可以把武功教給你們了。”
除了新兌換出來的武功,他都已經把許多武功交到陶英手中了,再給陳家姐弟一份,也不成問題。
“你也會教他的,不是嗎?”陳素明反問。
楚棠渾身難受了,道:“陳姑娘,楚某現在什麽情況,你最清楚不過了,幾乎可以說是人人喊打,朝不保夕,哪裏能帶人闖天下?”
開玩笑,陳素明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楚棠哪來敢帶着她亂跑,那和自殺沒有什麽兩樣了。
這條件萬萬不敢答應的!
“我……我願意跟你闖蕩天下,就算死了也不悔!”陳素明語氣莫名。
楚棠心中一震,依稀感覺到了陳素明的意圖,他不由也看向對方,隻見黑暗中她一雙眸子如水一般朦胧,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蘊含其中。
楚棠愈發坐立不安,心頭湧起一股煩悶的感覺,不敢看陳素明的眼睛,但更不敢扭開頭,怕給出什麽錯誤的信号。
“陳姑娘!”楚棠頓了一下,斬釘截鐵地說,“江湖多惡浪,人心更兇險,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爲你打算,爲楚某考慮,楚某是萬萬不會答應你這條件的!你還是另提要求吧。”
楚棠最終還是狠心拒絕了陳素明的要求。
陳素明低頭沉默,再次擡起頭時,眼中精光閃閃,果斷地說:“那你至少要教會我弟三門武功!内功,輕功,對敵之術,一樣不能少!”
聽得她的話,楚棠松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疑惑,想不通陳素明剛才提的要求,到底是真心實意呢,還是談條件的以進爲退。
但無論是哪一種,楚棠都不想糾結了,立刻接話:“沒問題!楚某保證,教給他的武功,至少都是六境武學!”
“一言爲定!”陳素明笑了起來,“武功你要怎麽教,給秘籍我們,還是留下來親自教?”
楚棠搖頭說道:“秘籍這玩意不保險,練得不對,搞不好會走火入魔。至于留下來教……楚某實在沒這個時間,也不能冒這個險。”
陳素明不悅了:“你不會想事後耍賴吧?”
“當然不會。”
“都說公平的買賣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楚班頭,你想從我這裏拿走東西,總不能空口白牙吧?”
楚棠沒好氣說道:“楚某是那樣的人嗎?梧桐書院的陶英陶院長你聽說過吧?”
“那當然!她可是我們女子中的英豪,是我最欽佩的人。我在蒙郡時就聽說她的大名了。”
“楚某給她留了不少武功秘籍,知道這事的人不超過三人。我給你報幾個武功秘籍的名字,然後你帶你弟去拜訪她,把今日之事說與她知道,她自然就會教你們武功了。她是六境強者,由她帶你們入門,再好不過了。”
“我們?”陳素明愣了一下。
楚棠歎起說道:“你雖然錯過了練武的最佳時候,但其中有些武功,練起來也不是壞事。”
陳素明激動起來,本以爲隻能爲自己弟弟讨得武功,沒想到連自己都有份。
“楚班頭……”
楚棠說道:“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附耳過來,我與你說幾門武功,一定要記住,不要搞錯了,這些秘籍名稱獨一無二,就是我與她之間最好的暗号了。”
陳素明激動地靠近楚棠,後者低頭靠近,緩緩說了幾個武功名字。
“嗯!”陳素明聽得仔細,但男人呼出的氣息打在她敏感的耳朵上,癢得她渾身發燙,好不容易才将名字牢牢記住。
等楚棠離開耳側,她才回過神來,定了定神,柔聲說道:“楚班頭,你等一會,我去拿那東西給你。”
啥玩意?
楚棠聽得愣住了,這娘們心大到一直把那東西帶在身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