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楚棠手中所使劍法的厲害,王陽感受最深。
他才是直面劍法最近的人。
如果說靳長恭還能處于作壁上觀的角度發現楚棠劍法的一些奧妙,直接面對這一劍法的王陽則一頭霧水,想不通透。
他隻感到很難受!
他的槍法不可謂不快了,攻勢迅猛,威力驚人。
但是,他的每一槍,都被楚棠随意揮灑的長劍給擋下了,就好像對方看穿了他的一切,無論他怎麽搶攻,都無濟于事。
這還不是最令他難受的,最郁悶的地方則在于楚棠有時候随意遞出來的長劍,就擺在了他長槍要去的地方,就好像預判了他槍法的走勢,提前把長劍放在那裏,就等着他的長槍過去了。
那是一種料敵機先,先發制人的效果。
面對這樣的敵人,王陽就感覺自己狗咬刺猬,無處下手。
那種郁悶,實在不足爲外人道也。
他都氣得快吐血了!
特别是這個敵人還是他的殺子仇人,是他恨不得抽筋扒皮的對象,那就更氣得他暴跳如雷。
當即,氣憤不過的王陽,真正地出絕招了!
隻見他雙手揮舞長槍,攻勢猛然,但槍罡凝而不發,全都聚集在他手中七尺多的長槍上。
長槍頓時紅通通一片,如同血液一般散發出懾人的氣息。
“楚棠!死來!”王陽厲吼一聲,當即往上沖過去,對着楚棠的周邊掄起長槍,不停地在橫掃過去。
呼!呼呼!
槍風淩冽,氣勢驚人。
楚棠當即隻感覺周遭是一片火海,将空氣都灼燒得發出焦味來。
“槍勢?”楚棠心下微驚。
王陽六境圓滿,已經領悟出一半的勢來。
楚棠此前也領教過他的槍勢,槍烈如火,如同火山爆發,有摧毀一切的氣勢。
不過,眼前的王陽,槍勢更猛,火燒的氣息更爲灼熱,還未近身,楚棠就感到肌膚都被灼疼了。
楚棠也明白,那更多是精神的壓制,并不是真有一把火在他周身燃燒。
但他也不敢大意了,當即收了獨孤九劍,神兵倚天橫在胸間,做出防禦的動作。
嘭!
嘭嘭嘭!
王陽手中的槍勢愈發猛烈了,打出去的槍風如同烽火燎原,把一切都燒了起來。
槍勢驚天,氣勢驚人。
“咦?”金長恭身邊的一個門人突然驚叫一聲,“長老,這南慶侯的槍法怎麽那麽像我們落神谷的落神槍法裏的天火弑神?”
金長恭瞥他一眼,并沒有接話。
哪怕在落神谷,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知道谷主與王陽的關系的。
谷主方面,也就沒有瞞着他們這些落神谷高層而已。
至于其他弟子,也許有消息靈通的人打聽得到,但大多都被瞞在鼓裏。
“哪裏像了!隻是在烈性方面有些相似而已。我們的落神槍法,隻有谷主一系才能修煉,絕不外傳!”另外一個落神谷門人反駁說道。
金長恭聞言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說道:“王陽這套槍法,确實和我們落神谷有些淵源,不過這并不是落神槍法。落神槍,顧名思義,眼前就是神,也一樣讓他隕落,威力說得上是驚天動地,鬼神皆懼。天火弑神一出,周遭寸草不生,人畜不留,人神俱亡。王陽的槍法,呵呵,差遠了!”
一衆弟子連連稱是,都開始贊美自家的武功。
金長恭見狀卻是暗地裏歎了一口氣。
落神槍法确實是他們落神谷的鎮谷之武學,也是落神谷名字的由來。
這一槍法,被落神谷立爲谷主傳承絕學,曆來隻有谷主一脈的傳人才能修習。
槍法确實很強大,但槍法難練也難精,向來都不是練武之人的首選。
江湖之中,武林中人,很少有人拎着長槍行走江湖的。
相反,朝廷軍營之中,倒是不乏用槍好手。
落神谷以槍法作爲鎮谷之寶,本來就是武林中的異數了。
最奇異的還是他們落神谷當代谷主——一個女人!
也不知道上代谷主到底是如何考慮的,最終選擇了一個女人來傳承落神槍,也定了她作爲谷主繼承人。
金長恭也承認這一代谷主雖隻是女子之身,但武道之心極其堅定,終生未嫁,一心沉浸在槍法之中,如今年不過五十,卻已是八境圓滿修爲,比他強得多了。
不僅比他強,他這一代“長”字輩的師兄弟,除了落長英,誰也不敢說比她強。
但洛長英要年長許多,并沒有可比性。
金長恭對自己谷主是很尊敬的,唯一覺得不好的就是她對自家弟弟王陽一家有太深的執念。
也許是自幼家破人亡,導緻姐弟分散,他們谷主就對流落江湖的弟弟王陽有虧欠感,總想對他進行彌補。
這不,落神槍法作爲落神谷鎮谷之寶,不能外傳,他們谷主就花費了數年時間,另創了一門槍法傳給王陽修習。
雖是新創,但無論是境界,還是心法,都脫胎于落神槍法,以至于王陽的槍法看上去有些類似落神槍。
這也是不少有見識之人看了王陽的劍法後,立刻就能聯想到他可能與落神谷有關系。
而王陽也憑這槍法迅速崛起,在軍中建立功勳,最終封侯。
金長恭擔心的是,他們谷主對王陽一家執念過身,一旦王陽出了什麽事,隻怕不利于她突破九境。
他們落神谷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九境絕頂強者了。
而這一代谷主極有希望打破這個桎梏。
他當然不希望自家谷主被王陽耽擱了。
這也是他願意在多年未涉足江湖之後又重新出山的原因——
他得護着南慶侯王陽,幫着他解決了世俗恩怨,免得拖累了他們谷主!
就在金長恭浮想聯翩的時候,王陽已經以槍勢與楚棠深深地糾纏在一起了。
隻見南慶侯槍勢如火,威力絕大,将楚棠周身都籠罩進去,大有把其一把火就燒掉的架勢。
而楚棠則收斂了獨孤九劍,整個人也沉浸在精神境界之中。
當槍勢逼近時,他轟的一下,手中神兵倚天作刀,狠狠一刀劃了出去。
嗖!
刀如閃電,迅疾無雙,連空氣都割出了一道白光,空間撕裂的吱吱聲在山間回蕩。
拔刀術!
一刀既出,見血方回的拔刀術!
嗤啦一聲,楚棠手中的長刀割裂了王陽醞釀出來的槍勢,那無盡的火苗,一刀過後,盡數熄滅。
噗的一下,王陽手中長槍一頓,槍勢半途中斷。
但他不死心,又重新醞釀槍勢,再一次掃向楚棠,就是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楚棠也故技重施,唰的一下又是一式拔刀術出去。
結果也依然如同前一次一樣沒有變化。
噗噗噗!
王陽不要命一樣使勁打出他的槍勢來,連續好幾下,一招比一招要強,絲毫沒有吝啬他的内力。
這是勢的運用,一般的武功壓制不住精神力量,楚棠如今掌握的武功裏頭,隻有拔刀術和天外飛仙涉及到精神層面的力量。
而天外飛仙比拔刀術還要耗費精神力量和内力,楚棠隻能一直以拔刀術與王陽的槍勢相抗衡。
嗖嗖嗖!
對方出一槍,他就出一刀。
圓滿境界的拔刀術,省略了入鞘出鞘的步驟,全力砍出,就是一式快如閃電的刀法。
刀光泛白,在黑夜中如同熒光,又像星輝,燦爛無比,每一招都帶着閃電一樣的光芒,劃破長空。
兩人一個槍勢無雙,一個刀光疾快,就這樣你來我往,連續對拼。
“好快的刀!”金長恭側邊,一個門人感慨不已。
雖然夜色已經漸漸暗淡,視線受阻,但他們都是六境以上的強者,能在黑夜中視物如同白晝,因此能對兩人的武功招法看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對楚棠快如閃電的刀法吃驚不已。
“确實很快!”金長恭也是目露異色,詫異連連,他看出了更多東西來。
他早就聽說楚棠刀劍雙絕,但一直不大相信。
在他看來,一個人精力有限,而武功千奇百怪,一般人選定一種武功路數後,就一直鑽研下去,很少改修其他路數了。
劍客終生用劍,刀客畢生使刀,就算練錘子的,也會在錘子上浸淫數十年功力。
哪有人練劍之後又去練刀的?
當然也有,但肯定一事無成,兩樣都稀松平常。
而楚棠的出現,則打破了這些慣例。
金長恭此前聽說他劍法高絕,刀法也厲害,甚至拳掌功夫都很不賴,這讓他好奇的同時,也甚爲不屑,覺得這樣的人貪多求全,肯定練不出名堂了。
但如今他在楚棠身上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武功。
用劍,潇灑随意,全無定式,号稱可以破盡天下武功。
用刀,快如閃電,功力精深,甚至已經觸摸到精神境界的力量了。
“這還是人嗎?”金長恭啧啧稱歎,“說是妖孽也不爲過啊!”
“據說他這刀法叫拔刀術,總共隻有一招,就是砍的動作。石子謙就是死在這一刀之下,死時頭顱已斷,卻還能說一會話。真真是快如閃電啊!”另一人忍不住将自己所了解的講了出來。
金長恭聞言卻是心中一凜!
是啊,楚棠再妖孽,也是他們落神谷的敵人。
對方已經殺了他們一個弟子,還廢了他們另一個弟子,更是殺了他們谷主的侄子!
他們如今還帶人圍殺他!
雙方已然沒有緩和的餘地。
那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啊!
正是對方如妖孽一般的天賦,才更可怕,也才更不能留在世上了。
“今天絕對不能讓他再逃脫了,不然……”金長恭無法想象一個絕世妖孽成長起來後會對落神谷造成多麽巨大的損失。
梁州,容不下你楚棠了!
金長恭堅定了殺楚棠的決心。
“今天你必須死!我說的……嗯?”金長恭還在賭誓時,突然又發覺場中纏鬥的兩人有了别的變化,不由得臉色一緊,心都提了起來。
“該死!王陽!你拼什麽命啊!”金長恭不由罵出聲來。
原來,王陽在連續攻擊沒有得手時,再也忍不住了,端着長槍發出最後的絕殺。
轟!
他的槍頭散出灼熱的氣息,當頭捅向楚棠的臉面。
而楚棠拔刀術一砍,當的一聲,長刀擋住了長槍。
本以爲又是兩人都被震退的結果,可兩把神兵接觸後,他突然發現抽不回長刀了。
一股絕大的吸力黏住了他的神兵!
“嗯?”楚棠還在奇怪間,突然又醒悟過來——
這是罡氣牽引消融的作用!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從神兵上又轟然傳來一股龐然的力量沖擊他的身軀,他不得不奮起内力抵擋。
而這一抵擋,兩股力量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割了。
“他想與我比拼内力!”楚棠心中頓時了然。
王陽見招式奈何不了他,最終發狠,走起了比武之中最爲兇險的内力比拼的路數!
嗡嗡嗡!
兩人神兵震蕩,顫抖不已,卻糾纏如初,無法分離。
那是内力在相互作用的結果。
再看王陽,滿臉通紅,臉色猙獰,人卻哈哈大笑起來:“楚棠,你說我慫,今日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視死如歸!”
楚棠冷哼一聲,卻是知道對方打什麽主意,無非是想着耗盡他的内力,最終讓别人撿個便宜罷了。
畢竟整個山頭上,他楚棠隻有一人,而王陽身後全是等着絞殺他的人。
隻要他内力耗盡,失去了行動能力,最後還不是任人魚肉?
“楚棠,你不是有什麽爆發秘技嗎,用出來給我看看你到底是五境還是六境!”王陽雙目通紅,看上去癫狂之極。
“王陽,你瘋了!”楚棠還沒說什麽,他身後的金長恭卻氣急敗壞吼了起來。
他實在沒想到南慶侯會這麽蠢!
他們人多勢衆,實力占優,而楚棠走途無路,怎麽看最後的勝利都是屬于他們的。
放着優勢不要,反而與人拼起兇險的内力,這不是傻嗎?!
“金長老,你别過來!”王陽阻止了金長恭想要過來援助的動作,一臉的瘋狂,“我是瘋了!我兒子都沒了,瘋不是很正常嗎?今天就讓我這個老瘋子耗死這個小瘋子!”
金長恭欲言又止。
他當然不能坐視王陽有什麽損傷,不過想了想,也就暫且按兵不動了,心中卻打定主意,等這王陽将楚棠内力耗得差不多了,他就出手将兩人分開。
一來解救王陽,二來收拾楚棠,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然而,等了片刻,王陽内力宣洩之下,都臉色發白,全身顫抖了,楚棠卻依然不動如山,神情如常。
随後,金長恭看到了一副令他終身難忘的景象——
楚棠,漸漸透明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