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慶侯府有六境高手鎮守,一直在楚棠的預料之中。
畢竟在慶城這座城裏,想要震懾群雄,五境都還差點意思,隻有六境高手才算高端戰力。
以王浩成作死的能力,想要護住他,南慶侯除了安排一種侍衛外,還必須有一個高手坐鎮,不然惹了衆怒的南慶侯世子什麽時候被人敲了悶棍都不知道。
當他今天看到裴統領裴怒一直形影不離跟在王浩辰左右,十足一個貼身保镖的樣子,就猜到這個六境高手應該就是此人了。
結果不出他所料,裴怒一上來就罡氣貫出三尺多,徹徹底底展現六境修爲!
而爛大街的斷魂刀在裴怒手中,卻展現出極其精湛的功力來。
曾經,楚棠以爲石縣的捕頭許偉浸淫斷魂刀三十多年,深耕這門刀法,算得上爛熟于胸,熟能生巧了,隻是囿于天賦有限,修爲不高罷了。
今日才發現,斷魂刀在裴怒手中,才是真正的斷魂之刀法。
每一招,每一式,楚棠都認得,但是連貫使出來之後,卻每每都能推陳出新,威猛中又帶着無邊的兇險,欲斷人魂!
裴怒一刀在手,刀招疊出,刀罡連貫,縱橫捭阖,空中頓時隻剩下萦繞不休的刀光,嚯嚯作響,破空而來。
“這家夥,到底練了多少年斷魂刀?”楚棠吃驚不已。
他不知道的是,裴怒父輩也是公門衆人,他自小練的就是斷魂刀三十六式。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加入了軍伍之中,成爲南慶侯王陽麾下的一個小兵。因作戰勇敢,屢建功勳,被王陽提拔爲親兵一員。
加入親兵行列之後,他依然勤練刀法,而王陽也不時指點他武功,加上一點奇遇,裴怒一路成長,最後一舉成爲六境武者。
本來,成爲六境武者之後,他足以成爲一方勢力的祖宗了,哪怕在軍中,也能成爲領兵大将。
但他對王陽極其感激,說是死心塌地效忠也不爲過,隻願跟着王陽幹下去。
而王陽出于爲兒子考慮,就讓裴怒回到慶城,成爲侍衛統領,護衛整個侯府。
這些年,裴怒帶着一衆侍衛不知多少次擊退想要襲擊侯府的各路人馬。
在這些阻擊中,他很少顯山露水展露實力,而是巧妙地運用府中侍衛的特點,或列陣,或奇襲,從而達到目的。
這也導緻他在慶城名聲不顯,很少有人提及。
楚棠是他這麽多年在慶城唯一在衆人面前盡情施展修爲的對手。
他也知道楚棠的能耐,畢竟盛名之下無虛士,動起手來之後,自然是不敢怠慢留手的。
楚棠面對落神谷六境高手都能戰而勝之,裴怒一點都不敢輕敵,上來就是搶攻,占據先機。
而面對這熟悉又陌生的斷魂刀法,楚棠生起了了見識其全貌的心思,手中神兵作劍,以最近很少使用的全真劍法應敵。
劍法拙重,森嚴有序,倒是防守的好功夫。
不過裴怒六境修爲盡出,僅僅隻是全真劍法還真防不住,因此楚棠在其中摻雜了乾坤大挪移的技法。
一拉,一卸,再一引,裴怒許多厲害的殺招就被原路打了回去。
不僅招式,就連其中的力道,也絲毫不差挪移了過去。
砰砰砰!
裴怒隻感覺好幾下是自己與自己在對戰,從刀上傳回來的力道再熟悉不過,就是他使斷魂刀法時所運用的内力。
他終于體會到手下侍衛與楚棠對敵時的滋味了,也終于知道爲什麽自己的侍衛會莫名其妙受傷,或者自己人打自己人。
這是一門借力打力的武功!
不!
比借力打力還要高明許多!
他打出去多少力量,反擊的力量就是多少。
“這武功,不懼群攻啊!”裴怒想得更多,慶幸自己沒有聽從王浩辰的吩咐,招引來更多侍衛圍攻楚棠。
不然亂戰之下,擁有這門可以以亂制亂的武功,楚棠天然立于不敗之地,而他的手下就要遭受重大損失了。
眼見楚棠隻以一門平常得隻算章法不錯的劍法就與自己打了個平手,裴怒愈發着急了。
他知道楚棠還有許多絕招沒有使出來呢。
聲名在外的拔刀術!
還有那鼎鼎大名的天外飛仙!
無一都具有絕殺高手的能力。
一旦楚棠使出這些絕招,他能抵擋得住嗎?
裴怒沒有信心!
已經領悟出勢的許淩風尚且輸給了楚棠,他一個平常六境武者,能接得住天外飛仙?
“咦……等等!”想到了許淩風,裴怒就想到了傳言中楚棠與之決戰後的狀況,“這家夥說透支身體爆發了潛力,後遺症不小,如今才過半個月不到,他肯定沒有完全恢複……”
是的,楚棠身上應該還有傷,不然早就施展絕招,大殺四方了,又怎麽會與他這樣周旋呢?
裴怒認爲自己找到了楚棠的弱點,當即信心大振,手上刀招攻勢不斷,哈哈大笑:“楚班頭,何不讓裴某見識見識你的高招,拔刀術或天外飛仙都成!”
他想用激将法引楚棠使出這些需要透支身體的殺招。
楚棠不爲所動,依然以全真劍法與乾坤大挪移應對,嘴角輕輕一扯,笑道:“裴統領急什麽,該用時,楚某自然會用。屆時隻希望裴統領能夠招架得住,免得丢了性命。”
裴怒還是大笑,道:“總不會是使不出了吧?”
“裴統領可以試試。”楚棠呵呵了,他也已看出裴怒的用意。
但他不急,依然優哉遊哉。
論内力的持久,誰敢與他相提并論?
不說那可以借助對手内力彌補自身内力,從而使内力生生不息,幾無消耗的明玉功,就連那讓内力與身體融爲一體,最擅久戰的嫁衣神功,足以讓他打上幾個時辰不顯疲态。
哪怕他現在功力隻恢複了八成左右,但應對沒有領悟出勢的裴怒,盡管沒有使出拔刀術等消耗精神力量的絕招,也可以與對方周旋大半天了。
裴怒想消耗他的内力,他何嘗不想用同樣的方法把對方累趴下呢?
斷魂刀威猛無雙,但招式大開大合,動作幅度巨大,消耗劇烈,更難持久。
果然,鬥了一陣之後,裴怒斷魂刀三十六式來來回回使了兩遍,有時候招式用多了,不得不摻雜了一些其他軍中刀法進去,而爲了不讓楚棠有反擊機會,他攻勢不斷,連續用力之下,内力漸漸消耗了許多,連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再看楚棠,如同庭前信步,一招一式,一闆一眼,或格擋,或撥刺,輕松地将裴怒的攻招都擋了下來,一點都沒有着急的樣子,更不見頹勢。
“這家夥的内力……”裴怒終于察覺到楚棠不一樣的狀況了。
楚棠的内力,比他還要悠長,還有深厚!
他感到極其不可思議:“我是六境,他才五境,怎麽會……”
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無法以常理來計,江湖上也從不乏以弱勝強的典型事例。
裴怒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個武學上的妖孽了。
“難怪連堂堂落神谷的高徒都不是對手,那我……”裴怒生起了退意。
心念一起,他的刀法出現了遲滞,攻勢爲之一僵。
楚棠見狀,當即施展淩波微步,欺身上去,一下子全真劍法,一下子血刀刀法,往裴怒前後左右招呼不已。
一時間,劍罡和刀光縱橫連綿,兇險異常。
“這是什麽刀法?”本來适應了楚棠劍法的裴怒,乍見他的刀法,隻覺刀招詭異,辛辣狠毒,往往能從無法預料的角度襲擊而來。
“這就是揚名于外的神兵倚天麽?能刀能劍?”裴怒苦笑不已。
這些日子,慶城武林名氣最大的肯定非楚棠莫屬。
相應的,他的武功,他的神兵,也爲外頭所轟傳。
之前聽到楚棠有一把可以當劍用、作劍使的神兵時,裴怒還在奇怪,兵器是什麽樣子的,該怎麽用。
今天,他終于見識到了,也領教到了。
楚棠展現出來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兵器和武功,着實讓裴怒大開眼界,也讓他很無奈。
竟然有人能用一把兵器,在劍法和刀法之間自如切換,毫無違和感!
這樣的對手,該怎麽應對?
“許淩風輸得不冤啊!”裴怒感慨不已,但如今自己是接招的人,他就感到無奈了。
淩波微步作糾纏,全真劍法和血刀刀法當招式,還有乾坤大挪移當技巧,一連串的絕學施展開來,楚棠真是攻如猛虎,打得裴怒連連後退。
而裴怒一反剛才搶攻的形勢,變成了隻有招架之功。
誰也看不出他裴怒招架得有多狼狽,畢竟乾坤大挪移的法門,沒有親身經曆,是很難體會得到的。
在觀戰之人的眼力,之前明明打得楚棠隻能防禦的裴怒,突然莫名其妙後退了,還露出了頹勢,眼看就要戰敗。
“這家夥不會是在放水吧?”
“這家夥準備套路楚棠,想要出其不意戰而勝之?”
不少人開始猜測裴怒的用意。
但是,誰都沒猜到結果——
本來看到長刀砍右邊胸口的裴怒,在險之又險避過了忽然砍他左邊脖子的長刀之後,驚出了一身冷汗,當即腳下連點,向後跳出了将近一丈遠的距離。
“住手!”見到楚棠還想沖上來,裴怒當即大喊一聲,叫出了楚棠的身形。
楚棠停下來,疑惑地看着裴怒。
與他一樣,旁觀的人也都看向了裴怒。
其中,有世子王浩辰,還有他的手下,連後邊觀戰的那幫客人也不例外。
隻見裴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一咬牙,抱拳對楚棠說道:“楚班頭,這一戰,裴某認輸了。你們走吧!”
“啥?”楚棠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情形。
勝負還未分,結果還不明顯,對方就半路認輸了?
那之前兩人那一番作爲算什麽?
打了個寂寞?!
不僅楚棠傻眼,侯府的衆人也明顯感到意外,有些侍衛差點站不住,扶着腰搖擺不已,都快被他們的統領閃到腰了。
“裴怒!”反應過來的王浩辰都要瘋了,臉色漲紅,頭暈目眩,差點被氣得暈過去。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慫的裴怒!
簡直把他們南慶侯府的臉面都丢盡了!
堂堂侯府侍衛統領,在别人上門打臉的情況下,隻是比試了一陣刀劍,連傷口都還沒見着一個,就這樣認輸了?
這事傳出去,他們南慶侯府在慶城還怎麽混?
“裴怒!你給我殺了他們!你不行,就讓大家一起上!給我上啊,你們在等什麽!還不夠丢人嗎?!”王浩辰怒吼連連,最後對着周圍的侍衛狂喊不已。
一衆侍衛聞言面面相觑,有的爲難,有的則不由自主地移動腳步往楚棠方向逼近。
“都給我退下!”裴怒呵斥侍衛退下。
眼見一衆侍衛聽裴怒吩咐,真的退後,王浩辰氣得渾身顫抖,指着裴怒喊道:“裴三,你要造反啊!反了!反了!”
裴怒深吸一口氣,道:“世子,侯爺讓我統領侍衛,護衛侯府安全,一切對外事宜,應有我做主。今天,我說放他們走,除非是侯爺親臨反對,否則誰也不能抗令!”
“你……”王浩辰沒想到裴怒敢反駁他。
裴怒卻不再理會他,扭頭對楚棠說道:“楚班頭,今天裴某認栽,你們走吧!但今日之事絕不會就此算了,你們自求多福,好自爲之吧!”
楚棠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點頭,繼而也不多言,回頭走到常小明身邊,拉着他離去。
在數十雙複雜的目光下,楚棠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
今天,楚棠真的帶着人,安然無恙離開了南慶侯府!
所有侍衛默然,看看怒氣勃發的世子,又看看神情凝重的統領,感到左右爲難。
在衆人不一的目光下,裴怒又走到做客之人的面前,道:“諸位,今日我侯府發生這等事情,招待不周,還請見諒。侯府還有事要處理,就不留諸位了。”
他在下逐客令。
其實不用他下令,做客的這幫人也都坐立不安了,生怕丢了臉面的侯府世子會折騰他們,早就想走了。
裴怒的話,讓他們如蒙大赦,紛紛快步離去。
很快,侯府後院隻剩他們自己人了。
王浩辰怒氣降了一些,冷靜了許多,開口問裴怒:“裴三,本世子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裴怒對着王浩辰質問的眼神,歎息一聲,苦笑說道:“世子,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我不是楚棠的對手。”
“那就大家一起上!”王浩辰不甘地說。
裴怒搖搖頭:“他的武功,不懼群戰。别說我們這幾十人了,再多一些,也不夠他殺的,徒增傷亡罷了。”
“身爲侯府侍衛,你們怕死?”王浩辰說話越發難聽了。
裴怒面無表情,沉聲說道:“裴某和一衆侍衛最大的使命就是保護世子的安全,護衛侯府的一切。如果裴某折損了,侍衛又死傷慘重,誰來保護世子和侯府?侯爺離慶城太遠,鞭長莫及,我們侯府侍衛絕對不能作無謂的犧牲!”
侍衛們恍然,原來他們的統領考慮得那麽長遠啊。
王浩辰也沉默了。
半晌,王浩辰還是不甘心地說:“就這麽白白放過那楚棠了?還有他身邊那個戲子……更不能留啊!”
裴怒目光閃爍,道:“此次地勢狹窄,障礙太多,發揮不出侍衛陣型優勢。其實隻要找到一片空闊之處,數百侍衛圍上去,弓弩齊發,他就算輕功再好,也絕不能活!”
“那就找機會殺了他們!”王浩辰斬釘截鐵說道。
裴怒悠悠說道:“其實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了。”
“嗯?”王浩辰疑惑。
裴怒說道:“他得罪了我們侯府,還帶着那個戲子,不敢在慶城任何地方逗留的,應該很快就會出城而去。而城外,也有我們侯府的勢力啊!”
王浩成聞言興奮起來,道:“那你快去張羅啊!”
裴怒叫諾一聲,囑咐侍衛提高警惕好好護衛之後,也離開了侯府,緊追楚棠的腳步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