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勢？”當看到楚棠莫名其妙飛躍在空中，表現出掙紮的模樣時，觀戰的陶英頓時臉色大變，有些恍然。
正如她所料，六境大成的許淩風，并不是普通的六境武者，而是像她一樣，也早早就領悟出了勢的妙用。
但是，陶英想不到的是，許淩風的勢竟然不是從他最強的九天落河劍裏悟出來的，而是從此前并不知名的大河拳領悟了出來。
出人意料，讓人震驚！
她也立刻明悟：“楚棠上當了！”
此時的楚棠，神兵不在身上，難以發揮出拔刀術的妙用來，隻能赤手空拳面對堪比上三境威能的“勢”！
這就很危險了！
“許淩風也太欺負人了！”陶英不忿的是這一點，“明明境界功力都高楚棠許多，竟然還耍這種陰人的手段，簡直不爲人子！真丢武林聖地的臉！”
眼見陶英身子晃動，蠢蠢欲動，唐越上前了半步，側身擋在陶英面前，回頭說道：“小英，你别沖動！”
“許淩風耍詐！”陶英怒了。
唐越歎息說道：“武林中人，你耍我，我耍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這尋武令決鬥，也沒有不許耍詐的規定。再說了，楚棠這一路走來，被他欺騙丢了性命的人也不少。昨天他可以這樣殺别人，今天他也可能被人這樣殺。”
陶英語塞了，是啊，楚棠陰的人可不少！
别的不說，城東被覆滅的程家，就是栽在扮豬吃老虎的楚棠手上。
要說冤，誰能比他們冤？！
唐越現在沒有别的事，主要就是盯住陶英，讓她不要幹預決鬥，否則身爲缁衣衛的他就得坐蠟了。
畢竟尋武令事關朝廷臉面和皇室威望，缁衣衛有責任維護這些規矩！
陶英被阻，無法多說什麽，站她旁邊不遠的黃長風則是驚喜連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黃長風心裏那個高興啊，差點人都要跳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錯怪許淩風了，對方棄劍不用，并不是受到了激将，更不是愚蠢，而是将計就計，扮豬吃老虎呢！
黃長風也想不到，許淩風的勢竟然落在大河拳之上！
“落師兄啊落師兄，你瞞得我好苦啊！”黃長風既是苦笑，又是欣喜，“落英神劍的高徒，竟然不以九天落河劍進境上三境，而是在落神谷不受重視的大河拳上……這找誰說理去？！”
真是沒天理了！
“他們怎麽了？許淩風怎麽淩空在揮舞拳頭，像跳大神一樣？而楚棠則像見了鬼一樣，上竄下跳的？”觀戰之中有許多沒見過勢的人，表示不解。
“你不懂就别吭聲！這是勢好嗎！”
“勢？上三境的威能？許淩風達到七境境界了？”
“不學無術！井底之蛙！誰和你說勢要七境之人才能運用的？是！勢确實是七境的标志！但是，不少天賦異禀之人，往往能在六境就領悟出一些勢來了，戰力堪比七境！”
“許淩風就是這樣的人？”
“你說呢！人家是落河神劍的弟子，能沒有兩把刷子？隻是我沒想到，許淩風的勢，竟然是拳勢！這就不知道是諷刺還是什麽了。”
“有什麽說法？”
“肯定……别扯了，看楚棠怎麽應對，他要被這拳勢纏死了……”
場中，沒有誰比楚棠更了解許淩風拳勢的威能！
僅僅是精神層次的壓制，就幾乎讓他深陷泥沼，無法自拔。
就連他施展梯雲縱的時候，下半身都像有千斤重一般，死死地把他往下拉扯。
爲了擺脫這種困境，楚棠身在空中，極力運轉輕功，想要逃離險境，但無論他左右突圍，還是上下擺動，都無法沖出許淩風如同海浪一般的拳勢。
大河拳，看似普通，一旦成勢，寬如大海，猛如波濤，從四面八方把人圍住，死死纏繞，令人無法脫離其中的困境！
這就是上三境勢的威能！
砰砰砰！
眼看形勢越來越糟糕，楚棠如同落在了大海大浪之中，無法捕捉到許淩風的位置了，但他又深知對方就在不遠處，可能随時出現在他面前，給他重重一擊。
不敢再拖下去的他，将降龍十八掌運到了極緻，猛然向四周打出數掌，想要震散這糾纏他的拳勢。
飛龍在天！神龍擺尾！雙龍取水！
楚棠把降龍十八掌最具威力最具殺傷力的招式一連用出，掌風如龍，昂昂吟叫，震動四周。
而那如龍如獄的掌罡，卷在周邊，更是将空氣都打穿了，發出呼呼的恐怖聲響。
“給我開！”楚棠大吼連連，掌中招式不斷，一掌又一掌地打在四周，想要震散許淩風如影随形的拳勢，從而跳脫出來。
然而，他掌法厲害，許淩風拳勢更是技高一籌。
楚棠每出一掌，許淩風手中的拳頭也跟着變化，一邊躲避掌罡，一邊繼續打出如同凝實的拳勢，繼續在楚棠四周纏繞。
拳勢之下，每一拳都像傾注了大海大浪的威力，又重又急，幾乎把楚棠四周的空間都封死了，更以這些無邊的重力把人死死往下拖，往死裏纏。
楚棠感覺身體愈發沉重了，精神也更加恍惚，眼皮都重了許多，有一種想就此罷手好好睡一覺的沖動。
“不！”楚棠重重一咬舌頭，破了的舌尖頓時湧出一股鮮血，血腥味和刺痛讓他的精神爲之一振，人也恢複了幾分活力。
面對四面八方如幕如浪一般的拳勢，僅僅隻是入門的降龍十八掌無法擺脫糾纏，楚棠當即改變策略，雙手食指伸出，運勁于指，嗤的一聲，左手指罡，右手指勁，一左一右往兩邊戳了出去。
一陽指！
以點擊面，專破罡氣的一陽指，狠狠射向了兩邊。
這也是楚棠目前最厲害的拳腳功夫了——圓滿境界的一陽指！
兩指一戳，威勢驚人，嗤啦一聲，指罡和指勁分刺身體兩側，嗤啦兩聲，如同兩道利劍，又快又急地刺破了許淩風厚實的拳勢，直接在如幕的海浪中穿透出兩道長洞來。
撲！
許淩風大河拳遲滞了一會，身體也震了好幾下，隻覺有一股醇厚陽剛的氣息鑽入他的身體，遲滞他的内氣。
砰的一下，無邊的拳勢也相應地停頓了一下，雖然很快又繼續運轉開來，但聲勢卻弱了三分。
“有戲！”楚棠見一陽指湊效，當即眼睛大亮，更不遲疑了，雙手好幾根手指當即化爲一陽指氣，連連點出。
嗤！嗤！嗤！
又迅疾又銳利的一陽指或成爲指罡，如同神兵劃出，撕裂一片片拳勢；或成指勁，化而爲氣，超越罡氣的長度，射出了一兩丈遠，穿透的範圍也更長更大。
嗤啦嗤啦的聲響，許淩風如海一般的拳勢，頓時被切割爲不成整體的片段，威力差了許多。
甚至于，射出一兩丈遠的一陽指氣，如果不是躲閃得及時，差點就戳到他身上，非打出重傷不可。
“哈哈哈！”楚棠感覺到了身體的輕松，那拖拉下水的沉重感終于少了許多。
一陽指，發威了！
嗤嗤嗤！
楚棠又是連戳幾指頭，化爲罡氣，在身體周邊連劃，攪散了糾纏他的拳勢，争得了一片自由的空間。
“嘿！”楚棠低叫一聲，身體如同火箭炮，嗖的一下往上竄高了一丈遠。
身體越高，輕松感越強，想來是距離許淩風的拳勢越遠了。
呼啦一下，楚棠身體旋轉，在蹿到最高點時，忽然眼前一片明亮——
他看到了天上的明月，圓滿如盤，明亮如鏡！
輕灑下來的清輝，照在人的身上，讓人如沐春光，心曠神怡。
他還聞到了木樓特有的氣味，聽到了嘈雜的人語……
“出來了！”楚棠心頭一振，大喜之餘，更是沒有耽擱，将踏雪無痕施展到極緻，身體在空中如同一隻大雁一樣飛掠，又好似飛雪一般飄飛，直到幾丈開外。
像是飛燕掠水，楚棠輕輕地落在觀月樓的木闆之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再一看，左邊是觀戰衆人驚訝的目光，右邊是四丈之外許淩風難看的臉色。
許淩風此時也停下手來，但臉色陰晴不定，看着楚棠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也許，他在奇怪爲何自己占據上風眼看就要拖死楚棠的拳勢，怎麽突然就被對方破開，脫身出來了呢？
而此時的楚棠，也有些後怕，驚魂未定之下，第一時間就是沖到旁邊，将神兵倚天拔了起來，重新握在手上。
神兵在手，楚棠心中大定，安全感直線飙升。
緊緊握着神兵的楚棠，面對許淩風，依然是防備十足。
“這次算我命好！”楚棠既懊悔又自責，他就不應該讓神兵離手的。
他最高明的武功，無論是拔刀術，還是天外飛仙，都要依仗神兵來施展。
沒了神兵，就像老虎沒了牙，空有一身功夫，卻沒有施展的餘地。
他想算計許淩風，沒想到反被對方算計了！
這算什麽？
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這次能安然脫身，真是他命好，手上還有一門以點擊面專破罡氣的一陽指，否則真不知道該如何擺脫許淩風拳勢的纏繞了。
“以後再也不能托大了！”楚棠告誡自己，這次就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日後再碰上這種情況，萬萬不能再抱僥幸心理。
楚棠心裏對自己不滿，認爲自己這次表現差勁，差點成爲出道以來最大的挫折，可旁邊觀戰的人，反而對他的表現充滿了訝異和敬佩之情。
就算不明白勢的威能的人，在衆人說教式地普及之下，也知道普通人面對上三境的手段，幾乎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然而，楚棠大破許淩風的拳勢，安然脫身，如此表現，怎不令人驚豔！
話說，這還是五境之人該有的表現嗎？
“他怎麽出來的？”
“我看不懂啊，隻看到他亂戳幾下，許淩風手腳停頓，就出來了？”
“他們不會在演我們吧？”
也有人表示了懷疑。
其中最懷疑人生的當屬黃長風，正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啊……一定是騙人的！”
作爲落神谷安插在慶城的一員，又是大名鼎鼎的觀器樓樓主，黃長風經常說自己資質不行，四五十歲了才隻有六境圓滿的修爲，不然就不會被安排來這俗世經營生意了。
但這是相對天才遍地走的落神谷來說的，在慶城，六境圓滿，也幾乎是最高戰力了。
而且，黃長風苦苦修煉之下，也于幾年前領悟出幾分勢來，隻要加把勁，争取完全領悟勢的妙用，離踏入七境境界也不遠了。
正因如此，他對于勢的威能比常人要了解得多，知道勢的厲害不少常人能夠應付的。
然而，楚棠打破了他對勢的認知！
一個五境修爲的小捕快，明明沒有領悟出勢，卻僅憑一手指勁的武功，就破了大河拳的勢？
玩他呢！
所以，黃長風懵圈了。
與他一樣發懵的還有唐越，對于楚棠突然擺脫了勢的糾纏，他也感到莫名其妙。
勢這麽不值錢，小捕快說破就破？
那他們這些六境圓滿的人還苦苦追求“勢”的領悟做什麽，幹脆每天吃飯睡覺等死算了！
躺平它不香嗎？
每天打打殺殺，多累啊！
“小英，他這是什麽指法？”唐越當然看出楚棠使的是一套指法功夫。
指法他見多了，有力大勢沉的，也有快如劍光的，更有輕巧靈活的，但從沒聽說過哪門指法能讓人以五境修爲破去堪比七境的“勢”！
就離譜好不！
陶英此時腦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本來還在爲楚棠擔憂的她，也想不到楚棠三兩下就脫身出來，搞得她一時适應不了。
“小英？”唐越叫醒了發愣的她，再次重複問題。
哦了一下，陶英回想一會，道：“一陽指？我曾聽他說有一門指法叫一陽指，指發如劍，殺人于無形，專破高手罡氣。但我沒想到，它還能破勢啊！”
唐越眼神愈加莫名，幽幽說道：“他的武功，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陶英頓時不語，呵呵笑了一下。
在衆人驚異之中，許淩風一步步走到插着他佩劍的地方，右手一伸，輕輕拔了出來，再擡頭看了看天色，然後慢慢向楚棠走去，嘴上緩緩說道：“時間不多了。”
他語氣淡定，絲毫沒有拳勢被破的沮喪。
楚棠看着他，道：“是的，時間不多了，隻給你留一刻鍾不到的時間。”
許淩風笑了，道：“半刻鍾也夠了。”
“嗯？”楚棠心中一突，疑惑地看着許淩風，不知道對方爲何這般自信，“難道……”
楚棠心中悸動，目光轉到了許淩風的長劍之上。
此刻，許淩風眼神幽深，舉起長劍注視其中鋒利的劍刃，像情人一般溫柔地撫摸了幾下劍身，良久才悠悠說道：“天河劍啊天河劍，今夜需要你發出殺人奪命的劍勢來了！”
劍……勢？
楚棠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聽得分明，許淩風說的就是劍勢！
那是什麽意思呢？
除了拳勢，他許淩風還領悟出了劍勢來？
落神谷絕學九天落河劍的劍勢？
看許淩風那認真笃定的神情，所有人都明白過來——
那簡直是一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