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楚棠意外,就連觀戰的衆人也都爲許淩風出奇之高的輕功而震驚。
本來,他們見到楚棠那在餘力用盡還能憑空拔高身體的輕功時,就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直呼這是世所罕見的輕功,無人能及。
沒想到的是,許淩風竟然僅憑輕功就能追得上楚棠的腳步,一直以九天落河劍步步緊逼,追殺着楚棠。
“都說楚棠輕功獨步梁州,無雙無對,如今看來,許淩風也沒差多少嘛!可從來沒聽說過許淩風以輕功見長呀!”
“你以前見過許淩風出手?”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擅長輕功?”
“呃……其實你們看,還是楚棠的輕功身法要高明一些,雖然被許淩風追得很狼狽,但許淩風确實也追之不上。”
“追上那是遲早的事!據說許淩風是六境大成的境界,區區五境的楚棠,怎麽耗得過他?”
“這麽說來,楚棠僅有的優勢也喪失了?該死!我押了一千兩在楚棠身上呢!”
“……”
衆人的議論,陶英聽在耳中,臉色難看,内心憂急。
與衆人一樣,在她心裏,楚棠唯一的優勢就是冠絕梁州的輕功,萬萬沒想到許淩風也以輕功見長,與之決鬥,倒是失去了優勢和先機。
“唐越,你們對許淩風的調查報告裏,可沒有說他輕功高明呀。”陶英開始埋怨旁邊的唐越。
唐越眼神一直在決鬥的兩人之中來回閃爍,聞言頭也不回說道:“許淩風很少出落神谷行走,少有人見其出手,資料不全,有所缺失,也是可以理解的。”
陶英無語了,道:“你這個可以理解,倒是讓楚棠陷入了困境。如今如何是好?”
唐越扭頭看了看陶英,正色說道:“小英,這是尋武令的決鬥,你可别犯渾,莫要輕易介入插手。不然沈刺史怪罪下來,我也保不住你。你要知道,缁衣衛的存在就是爲了拱衛皇室的,而尋武令也是皇室的規矩之一!”
陶英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隻是心裏在懊惱而已——
大意了!
也選錯了地方!
許淩風輕功高絕确實出人意料,但真與楚棠比較起來,還遜色一籌,看現場許淩風仗着九天落河劍滿天劍光,也隻是追擊得楚棠頗爲窘迫而已,并沒有得手。
楚棠上下翻飛,左右騰挪,總能險之又險地避過許淩風無邊的劍罡。
如此一算,觀月樓頂層不算寬大的平台,還是限制了楚棠輕功的發揮。
如果是在寬闊的平地,空間足夠大,騰挪跳躍的地方充足,楚棠将輕功施展到極緻,應該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左右爲難。
陶英也看出來了,許淩風劍罡雖然猛烈,但并沒有用出勢的威能。
九天落河劍的勢,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還未可知!
瞥眼看見不遠處黃長風一臉得意地觀戰,陶英心中一動,不由高聲問道:“黃樓主,你們瞞得我們好苦啊!這許淩風如此之高的輕功,也是落神谷絕學嗎?”
黃長風聞言先是一愣,看了一眼陶英,再看看四周好奇的臉色,不由笑道:“這不就是九天落河劍嗎?确實是我們落神谷的絕學之一!”
陶英訝然:“九天落河劍包括輕功的?”
黃長風嘿然笑道:“九天落河劍,顧名思義,劍勢如同天河降落,本來就是從上往下的劍招啊!不說全程都要在空中舒展動作,至少大部分是需要高明的輕功來驅使的!六境也就罷了,如果領悟了九天落河的勢,施展這劍法,那是真正的天河傾落,浩浩蕩蕩,震撼人心!”
“原來如此!”陶英恍然,眼神莫名,忽然想到了之前楚棠提及的“天外飛仙”的劍法。
那也是一門居高臨下的劍法,如同天外飛仙,難以抵擋。
九天落河劍……天外飛仙……
這麽一想,還真有點像,就是不知道到底誰厲害了。
“楚棠……”陶英心弦緊繃起來,“一切隻能看你自己了。”
他們的對話,不僅觀戰的人聽清楚,就連三四丈外決戰的楚棠也聽入了耳。
聰明如他,頓時明白陶英是在利用黃長風的解釋提點他,讓他知道許淩風的武功路數。
心頭感激之餘,楚棠更是堅定了作戰策略——一定要比許淩風飛得更高,更快,避免陷入地面戰争。
九天落河劍居高臨下才更能發揮威能,一旦他楚棠處于地面,反而讓許淩風掌握了制空權,那更是大事不妙了。
淩波微步暫時不能依仗了,楚棠隻能盡力以梯雲縱和踏雪無痕與對方在空中周旋。
嗖嗖嗖!
兩人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空中你追我趕。
呼呼呼!
身影掠過,風聲大作,殘影交錯,幾乎讓人分不出誰是誰來。
片刻之後,許淩風一邊追擊,一邊喊道:“楚棠,你就隻會像縮頭烏龜一樣躲來躲去嗎?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與我正面決鬥?!”
許淩風是真的生氣了。
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他出手,楚棠至今未出一招。
面對他淩厲的追擊,許淩風還發現楚棠似是有意無意地往觀戰衆人的方向躲閃,逼得他有時候不得不收斂幾分力道,不然射出去的劍罡說不定就從衆人之中劃過了。
這使得許淩風非常憋屈!
楚棠身在空中,哈哈大笑:“要不你停手,站着接我一道拔刀術?”
失去了先機的他,隻能這樣刺激許淩風了。
九天落河劍确實厲害,攻擊面太廣了,一旦占據了先機,就把人全部籠罩在劍罡之中,讓人無法直面對抗。
面對許淩風動辄發出一大片的劍光,楚棠聯想到了程家的四象戰陣。
四人聯手的四象戰陣,默契合一之後,攻擊也是一片接着一片,令人目不暇接。
許淩風的九天落河劍,也是類似的攻擊。
也就是說,許淩風一個人就打出了人家四個人的陣勢,由此可見九天落河劍的威力有多麽巨大了!
領教過這劍法的風采之後,楚棠就有些懊悔了,真不應該拱手把先機讓出去的。
本以爲自己輕功高絕,刀法也快,哪怕失去了先手也有機會扳回來,動手之後才發現許淩風輕功不低,劍法又出奇,導緻他沒了出手的機會。
“好,就依你!”倏地,許淩風應了一聲,然後停下手,落在地上,等着楚棠。
“嗯?”身在半空,楚棠反而愣住了,他隻是随口激将了一句而已,許淩風還當真了?
不會有詐吧?
謹慎地在空中飄了一會,見許淩風真沒有繼續出手的迹象,楚棠一扭身,橫掠兩丈遠,輕輕落在了平台上,距離許淩風有兩丈遠,與之對峙。
再看許淩風,握着長劍,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這家夥不會是傻了吧?”楚棠心裏湧起這麽一個念頭,“誰沒事會有優勢不堅持,反而被人一刺激就答應了這麽不合理的要求?”
一時間,楚棠反而也愣住,定定看着莫名其妙的許淩風。
圍觀的衆人也是蒙圈了,不少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許淩風腦瓜子進水了?明明打得楚棠落花流水,隻要堅持下去,等楚棠内力耗得差不多,總有拿下對方的機會!”
“就是嘛,一直施展輕功在空中騰挪,最耗功力,是人都頂不住的,許淩風絕對能在半個時辰内等到楚棠落入下風。”
“難道這就是武林聖地的大氣?就是要堂堂正正赢了對手?”
“淩風,你到底要做什麽?”黃長風也是眉頭緊皺,如果不是顧忌沈佐的想法,他肯定再一次出聲呵斥許淩風,讓他别留手。
但是,他知道許淩風不至于昏了頭到這地步,不由懷疑其他:“難道有我想不到的苦衷?”
陶英也向唐越表示疑惑:“許淩風什麽情況?有人主動放棄優勢的?”
唐越臉色越發凝重,緩緩說道:“他可能是想正面殺了楚棠,在對方巅峰狀态的時候殺了。”
“爲什麽?”
“心魔!”唐越沉聲說道,“楚棠爲什麽會成爲許淩風的心魔,還不是楚棠在他面前一刀把石子謙枭首了!他可能也想這樣殺掉楚棠,從而徹底根除心中魔障!”
陶英臉色緊繃,問道:“這麽說他很有信心正面殺掉楚棠?”
唐越張了張嘴巴,最終看着陶英說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出手,否則梧桐書院就要遭受朝廷的怒火,你承受不起,你們祖孫三代心血形成的書院也承受不起。”
陶英眼神閃爍,最終沉默下去。
場中,許淩風一步步走近楚棠,直到兩人不足一丈遠才停下來,他盯着楚棠說道:“當日,你就是站在這麽遠的地方,一刀把子謙師弟殺了。今夜,我也站在此處,想要再次見識你的拔刀術!”
楚棠一臉慎重,右手緩緩握住刀柄,看着一臉渴望的許淩風,道:“你就不怕接不住?”
許淩風輕笑一聲:“接不住,那就是我的命,而一旦我接住了你最厲害的殺招,那你的命我就拿走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聲音裏卻充滿了冷漠的殺意。
月光照在許淩風憔悴的臉上,映襯出他眼中無盡的滄桑。
明明是翩翩武林佳公子,此時的他卻讓人感到可怕的陰森。
手中長劍一舉,指着楚棠,許淩風戰意高騰,低吼一聲:“來吧!”
“那我就成全你!”楚棠淡淡回了一句,右手搭在刀柄上,整個人沉浸到拔刀術的境界之中。
無邊的戰意從他身上彌漫開來,月光下他的身影卻如同黑色的漩渦,讓人一下子無法捉摸他的方位。
“勢?”遠處,唐越驚疑出聲,在那一刹那,他好像失去了楚棠的蹤影,無法辨别位置,隻感覺一股冰冷從心底生起。
他沒見過拔刀術,但方才一瞬間還以爲楚棠運用出了“勢”的威能。
“那不是勢。”陶英微微搖頭反駁,“隻是精神力量的運用而已,層次還比較淺,距離勢還有很長的距離。”
唐越微微側頭,問道:“你領教過他的拔刀術了?”
“見過,但不是完全的拔刀術。拔刀術,刀出見血,沒有他此刻的殺意,都不是真正的拔刀術。”
唐越哦了一聲,目光轉到楚棠身上,全神貫注起來。
與他一樣的就是觀戰衆人。
許多人都聽說過楚棠的拔刀術,石子謙就是被他一刀殺了,才引出今晚的決鬥。
但是,這些人都隻是耳聞,并沒有親見,隻聽說拔刀術快如閃電,一刀既出,見血方回。
他們今夜千方百計來觀戰,除了想要見識武林聖地絕學的風采外,也有一觀拔刀術的念想。
如今,楚棠已經蓄勢待發,真正的拔刀術就要出鞘了。
觀衆中最爲緊張的要數黃長風。
石子謙連拔劍的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楚棠的拔刀術一刀枭首了。
作爲落長英最看重的弟子,石子謙哪怕九天落河劍沒有大成,卻也擁有五境圓滿的境界,劍法也有小成功力,然而依然接不住拔刀術,黃長風當然擔心許淩風也接不下這一刀。
“淩風,你可得頂住啊!”黃長風緊緊握着拳頭,祈禱不已,“隻要接下第一刀,後面就好辦了。”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黃長風認爲拔刀術也是這個道理,一刀之後,如果無法湊功,氣也就洩得差不多了。
外人誰也不知道許淩風此刻的心情——心如止水。
他平靜了下來,握着長劍,甚至不怎麽拿眼去看楚棠,而是以六識感應。
他也進入了一個微妙的狀态:以精神爲眼耳,以身體所有的肌膚毛孔去感應周遭的一切。
感應風,感應空氣,感應黑夜,也感應人。
他能感覺得到,楚棠就在他面前不到一丈的地方,握着他的刀柄,緊盯着他的動作,在尋找一個出刀的時機。
“铿!”
一道金屬刮蹭碰撞的聲音響破長空。
來了!
許淩風眼睛放出耀眼的光芒,不用看,也不用尋找,隻是“聽”,他就感應到一抹如同閃電的白光向他胸前襲來。
拔刀術!
楚棠的刀來了!
确實很快!
許淩風甚至已經感覺到淩厲的刀氣刺痛了他的皮膚,當即也不做其他二想,長劍一劃,二劃,再劃……
不停地劃動長劍,一層層白得耀眼的劍罡在他胸前卷起,如同波浪,一波又一波,以他爲中心,向四周蕩漾。
嗡嗡嗡的劍罡刺破空氣,卷起一個個小漩渦,後浪推前浪一般,向前面猛地貫了出去!
當!
一聲長響,金屬撞擊在一起的聲音震耳欲聾。
砰的一下,空氣震蕩,一層層向四邊蕩漾,轟的一聲,聲波把四周的火把都震滅了好幾支。
嗡!
好像整棟樓都晃動了起來,不少人身體都跟着搖晃。
再一看場中決鬥的兩人,靜靜站着,僵持在一塊。
一把刀,一把劍,在半空中交叉黏住了一般,不相上下。
“拔刀術,還是被擋下了!”有人歎息一聲,不無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