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最終還是沒有親自到刺史府喊冤。
畢竟還在“虛弱”期之内,總不能太過活躍。
不過,他的目的也達到了——陶英找來沈雅,讓他給刺史府寫了一份類似報告案情的書信,然後委托沈雅帶到刺史府。
經過陶英的解釋,楚棠這才知道梁州刺史梁佐竟然是沈雅的親二叔。
難怪蘇清月說沈雅是慶城第一世家沈家的嫡系子女,能量頗大。
這不,尋常人輕易見不到的梁州刺史,沈雅進出他家如同在自家一般輕松順暢。
而對于楚棠的委托,沈雅表現得很積極,極力保證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她說了,隻把書信交到刺史府不算什麽本事,她要親自拿到自家二叔面前,好好告落神谷的狀。
她二叔是梁州刺史,桂郡就在他的治下,而楚棠是桂郡衙門的捕快,欺負他,和打他二叔的臉沒什麽兩樣。
“楚班頭,你放一百個心吧,這事我二叔不會不管的。别人怕他們武林聖地,我們刺史府不怕!”沈雅很是自信地保證。
不管别人信不信,楚棠是信了。
梁州刺史是文官沒錯,但他已經是文官中頂尖的那一批了。
從二品的官銜,放在哪裏都不會讓人忽視。
落神谷再強,也隻是一州的武林聖地,肯定不願意與朝廷這個龐然大物直接撕破臉的。
一個武林勢力欺負二品的朝廷官員?
那和打朝廷的臉面沒什麽兩樣了。
真鬧翻了,梁州的總督府也得出面處置。
刺史是文官不假,但總督手中有兵啊!
一個調令,成千上萬的軍隊直接開到落神谷的山前,全都拉滿破罡弩箭對着你,任你武功再高也得心寒。
所以說,如果此事肯出面攬下此事,落神谷基本上就不敢大動幹戈的了。
至少,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事就不能再幹。
沒了這兩樣威脅,他楚棠也就無需擔心什麽了。
因此,雖然還保持着“虛弱的”模樣,但楚棠依然給前來探視的沈雅滿臉的微笑,還直接承諾說如果她還願意學斬天拔刀術,事成之後,他必将傾囊相授。
沈雅卻完全沒了獲得神功絕學的興奮,反而是小臉煞白,連連搖頭說不學了不學了。
楚棠很是詫異,忙問原因。
沈雅憋了半天,直說太恐怖,不适合女孩子學。
說完,她都不給楚棠再說話的機會,拿着他的伸冤書信就跑開了,直看得楚棠一愣一愣的。
沈雅走後,楚棠思索了一會,請人把周祥找了過來。
片刻,周祥急匆匆趕來,進門就直奔躺在床上的楚棠,哀嚎不已:“班頭,楚班頭啊,你沒事吧?我可擔心死你了!”
楚棠讓他去關門後,這才利索地從床上坐起下了地。
動作輕快,神情如常,哪有一絲受傷的樣子!
周祥看得眼睛都瞪大了,嘴上也開始結巴:“班……班頭,你……沒事了?”
楚棠活動了手腳,笑道:“你看我是有事的樣子嗎?”
周祥頓悟,悄聲問道:“班頭你詐傷?”
“此時你知我知,不要向任何人聲張,懂嗎?”楚棠嚴肅交代。
周祥激動得難以自制,好似受到了萬分的信任,拍着胸脯賭誓說道:“班頭你放心,打死我也不說!”
楚棠點了點頭。
周祥開始興奮起來:“班頭啊,你不知道這半天我有多擔心你啊!兄弟們也都很不安,本來都想來見你,但書院的陶院長不給,說你要養傷,不能驚動。現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班頭,聽說你殺了武林聖地的弟子?快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
楚棠疑惑看他一眼,問道:“爲什麽我殺了人,你卻很興奮的樣子?”
“那可是武林聖地的門人啊!以前在桂郡偶爾聽人提起過聖地,但沒有清楚的意識到他們有多厲害。到了慶城,這幾天聽人說起,才知道他們的威風!而他們再威風的弟子,不也被楚班頭你一刀砍了麽!大漲我們桂郡捕快的威風啊!”
楚棠苦笑了,道:“你隻看到了威風,沒看到危機麽?”
周祥臉色一凝,慌了:“楚班頭,你的意思是……”
“這也是我找你過來的原因。”楚棠歎息一聲,“我還是養傷階段……你這什麽眼神?哦,我沒傷的事,你可不要聲張,和兄弟們也不能說!總之,我還在養傷,不能露面與兄弟們見面,隻能把事情委托給你了。”
周祥大表衷心:“班頭你盡管說,無論是什麽事,我都給你辦妥!”
楚棠沉吟了一下,道:“之前說好到了慶城,給你們放兩天假,然後才打道回府。然後我因爲一些事,又延遲了一兩天。按照計劃,大概明天,最遲後天,我們就會啓程回桂郡了。”
“這事班頭你已經解釋過了,說有些私事要解決,得多留兩天。爲了這事,兄弟們不知道多高興呢!能在慶城多待兩天,他們能玩得更盡興啊。班頭你不知道,慶城勾欄的曲兒比我們那裏好聽多了……呃,班頭你别生氣,我不說了。”
楚棠瞪他一眼,繼而苦笑。
其實所謂的私事,是他在等唐越回複缁衣衛特聘人員的事而已。
沒想到,卻等來了石子謙!
如果不多留這兩天,又那裏會有這碼事?
哦,好像也不對,石子謙從落神谷出來,就算不在慶城遇見他,也會在桂郡碰上。
他們之間,遲早會遭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别無他法。
而回到桂郡,雖是主場,搞不好更難收場,可能還會牽連到其他人,這也不是楚棠願意看到的。
慶城是個好地方啊,能在此處把糾紛解決了,那最好不過了。
而在此之前,他得把桂郡跟來的兄弟都安排妥當。
“周大哥,現在未時沒過,還有兩個時辰才天黑,還不算晚。你呢,現在回去和兄弟們招呼,讓大家立刻收拾行李打包行囊,不要逗留,即刻出慶城,直奔桂郡。”楚棠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啊?”周祥大吃一驚,“班頭,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先回,你留下來?”
楚棠點頭,道:“我還不能走。”
周祥醒悟過來,悲憤說道:“班頭是打算獨自留下來對抗落神谷,怕把麻煩帶給我們,或者帶回桂郡?”
楚棠沉聲說道:“這是最好的安排。”
周祥咬牙說道:“班頭,我們留下來與你一同面對,管它什麽武林聖地,我們一起拎刀就上!”
楚棠怒了:“周祥,我找你過來,是因爲你平時夠冷靜,夠理性,不是要你逞匹夫之勇的!你個人義氣沒問題,你要讓十多個兄弟也跟着你送死嗎?他們上有老,下有小,全折在了這裏,我可擔待不起!”
周祥硬着脖子說道:“班頭,從吃這碗飯開始,我們就有那個覺悟了!”
楚棠怒道:“那也不是白白送死的理由!人家聖地都些什麽高手,你們什麽修爲,心裏沒點數嗎?就你,二境的功夫,人家隻要來個五境的人,你都不夠人家一刀的!三境的伍藝和徐楓,撐死也就撐個兩三招。”
周祥臉都漲紅了,低吼道:“楚班頭,我們武功是低微,但我們人多啊!”
“十幾個人能多到哪去?人家落神谷人會少嗎?”楚棠冷笑。
“我……”
“行了!這是我身爲班頭的決定,是命令,你們不服也得服從!”楚棠不給周祥反駁的機會,“周大哥,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和兄弟們解釋好,安撫好他們,趕緊回桂郡。”
“班頭……”
楚棠說話更狠了:“周大哥,不客氣地說,以你們的武功,留下來真的隻會拖累我!我連五境的聖地弟子都能殺,如果我都打不過對方,你們留下來隻會礙手礙腳!何況,我的輕功你是見過的,打不過我可以跑。一旦你們留了下來,要照應你們的話,我連跑的機會都沒了!你們留下來那才是害我啊!”
周祥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裏雖然不舒服,難以接受,但他知道,楚棠說的很實在,确實是這個道理。
深吸一口氣,周祥換了臉色,堅毅說道:“班頭,我這就招呼兄弟們離城,絕不拖你的後腿。另外,我們星夜趕路,不給别人可乘之機,更不能成爲被人要挾班頭你的把柄!”
“這才對嘛!”楚棠拍了拍周祥的肩膀,“你們先回桂郡,屆時我再回去找你們喝酒!”
周祥眼珠子都紅了,重重點頭:“我們等你回來!”
楚棠笑着說道:“我是屬貓的,命多着呢!周大哥,趕緊回去,别耽誤了時辰!”
周祥深深看了楚棠一眼,抱拳說道:“班頭保重,後會有期!”
“保重!”
楚棠目送周祥離開。
重新關好門之後,楚棠長籲一口氣,緊張的心弦松了下去。
把這些人支走,他少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總算可以一心應付接下來的局面了。
而爲了讓周祥等人心安理得地離開,他不惜說了傷他們自尊心的話——雖然是實話,但确實很打人臉。
“我也是爲了你們好。”楚棠心裏歎息一聲。
其實許偉對他的評價并沒有差錯,他就是心不夠狠。
遇事不夠狠,心腸不夠辣,做不到利益最大化。
誰都知道,真遇上了事,人多肯定是有人多的優勢。
當然,心要硬到這些人哪怕死在你面前,你都無動于衷的地步。
楚棠确實做不到!
雖然相處的時日不長,但他依然無法心平氣和地讓曾經并肩作戰過的同僚跟着他去送死。
對于心腸不夠狠辣這一點,楚棠也時常反省。
但有時他又想,如果把犧牲别人成全自己當做成功的密碼,哪怕成功了,又會開心嗎?
這樣一來,做人還有什麽意義,人還是人嗎?
“也許我永遠都堪不破這一點了。”楚棠苦笑,又是歎氣,“我在這裏顧影自憐,别人又會怎麽看待我呢?”
别人怎麽看待楚棠?
坐着看,震驚地看,詫異地看,無語地看……
隻是半天功夫而已,随之越來越多見證今日之事的人到外面傳揚,大半個慶城都開始傳揚楚棠的大名。
這一次,可比他打破程家四象戰陣要來得震撼多了。
整個慶城武林都被震動了!
隻因他殺的是梁州武林聖地的弟子。
那不是别人,而是名震梁州武林二十多年的落長英的親傳弟子!
最傳奇的是,一個四境捕快,一刀殺了五境圓滿的聖地親傳,還有比這更能引起轟動的事嗎?
…………
“四境?誰信誰特馬是蠢驢!”
慶城東城,蘇家。
當梧桐書院所發生的一切傳到蘇康耳中後,他震驚過後,當即爆了一句粗口。
他不由想起幾日前與楚棠對峙時,對方那殺意十足的眼神。
當時他以爲自己意會錯了,出現了錯覺,如今想來,楚棠并沒有自大,對方是真的能殺了他!
五境圓滿的石子謙尚且被他一刀枭首,而且前者還是掌握了武功絕學的聖地弟子!
那麽,以楚棠的實力,殺他蘇康這個剛入五境的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蘇康一想到自己自恃有五境修爲,差點與楚棠鬧翻的場景,不由得冷汗大冒,直呼好懸。
“看來對方當時有所克制,手下留情了,不然一刀拔出,我就要一命嗚呼啊!”蘇康有撿回一條小命的慶幸。
他不知道的是,他與楚棠初見時,後者還不會拔刀術呢。
而他又怎麽能想得到世間有面闆灌頂武功這等奇事?
蘇康現在猜測楚棠絕對不是傳言中的四境境界而已,至少是五境的修爲了,否則刀再快也不可能做到一刀砍死五境圓滿之人的事來。
“這捕快,太特馬能裝了!”蘇康咬牙切齒腹诽,“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扮豬吃老虎呢!”
很快,蘇康又驚住了,嘴巴長得老大:二十歲?五境?
二十歲的五境高手?!
天才?妖孽?怪胎?還是……
恐怖如斯!
蘇康倒吸一口涼氣,當即跳了起來,直奔出去:“不行,我得找長輩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要選幾個族中長得有些姿色的姐姐妹妹去探望一下……嗯,清月就在書院讀書,姐妹去找她玩玩,沒毛病嘛!”
…………
與蘇家隻隔了兩條街區的程家。
程毅被家族緊急從書院召了回來。
族中好幾位地位突出的人對他進行了三堂會審。
無他,隻爲從他口中打聽楚棠殺石子謙一事的經過。
面對衆人認真且嚴肅的逼問,程毅上來隻有一句話:“那一刀太快了!太恐怖了!石子謙死得實在是太恐怖了……大爺啊,你們不知道,當時我都差點吓尿了!”
“沒出息!你怎麽也是我們程家的子弟,什麽吓尿的話,是你該說的嗎?簡直胡說八道!你都活狗身上了吧!刀而已,能有多快?能有多恐怖?”有長輩呵斥程毅。
程毅小臉惶恐,戰戰兢兢地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講了出來。
聽完,現場一片詭異的靜谧。
氣氛很是壓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