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英從楚棠的話中聽出了别的意味來。
什麽叫許淩風回落神谷會走哪條路線?
問這個做什麽?
明顯是要去追殺人家嘛!
陶英明白過來,當然是驚得人都麻了,回過神來後瞪了楚棠一眼,低聲喝道:“楚棠,你瘋了?!”
楚棠反問:“院長你就說可行不?”
陶英也是不答反問:“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不?”
“當然不行。”楚棠斷然回到。
陶英似笑非笑:“你确定?”
“當然!”
“原因呢?”
楚棠認真地說:“陶院長你領悟出了勢,能影響人的精神,楚某是萬萬不敵的。”
陶英笑了一下,問道:“連你的斬天拔刀術也沒有勝算?”
“斬天拔刀術?”楚棠反而愣住了。
“就是你和沈雅說的刀法!剛才那一刀,不是叫這個名字?”陶英語氣有些急促。
楚棠恍然,哭笑不得地說:“那是我随便胡謅的。斬天二字,實在太大了,承受不住啊。”
“那叫什麽名字?”
“拔刀術。”
“這麽簡單?”陶英愣了一下。
楚棠悠悠受到:“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刀法簡單,名字自然也就簡單至極。相反,花裏胡哨除了能唬人外,又有什麽用呢?”
陶英心中一震,脫口而出:“好一個大象無形!楚棠,你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
楚棠歎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楚某倒是希望能愚蠢一些。太聰明的人,好似都活不長久。”
陶英又是一震,道:“好一個大巧若拙!楚棠,這都是你領悟的武學道理?”
楚棠聞言愕然,這才想起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道德經》這書,世人不懂其中的至理。
“咦……”楚棠想到了别的東西,“那我不是可以用這書僞裝成我所領悟的武學宗旨,拿去忽悠人?我隻要說得雲裏霧裏,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他們想來也不會明白的。
“以後有誰再讓我教他武功,就拿這些忽悠他們,至于他們想不明白,是他們蠢啊,無法領會我的武功,那就不是我的錯了!至于真的有人能從中領悟出武功來,那算他們牛批!”
楚棠眼神閃爍,好似領悟到了什麽了不得又不可描述的東西。
面對陶英眼巴巴的追問,楚棠輕咳一聲,道:“楚某時常琢磨武功,偶有所得,心有所感,也就話随心想了。”
陶英振奮說道:“你這是好事啊,如果能把這些零散的東西統一起來,建立一個體系,說不得你就能開宗立派了。”
“開宗立派?”楚棠笑着說道,“就像令祖父一樣,讀書領悟出浩然一氣功,然後建立大名鼎鼎的梧桐書院?”
這個馬屁拍得毫無痕迹,陶英全身舒泰了。
她拍了拍楚棠的肩膀,欣慰中又有鼓勵:“好生努力,楚棠,我看好你,天空才是你的極限,未來是你的。”
“呃……”楚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很好,秀發濃密,都還在!
瞥了一眼四周,楚棠再次低聲說道:“陶院長,許淩風那邊……可行不?”
陶英白眼一翻,敢情對方一頓馬屁輸出,就在這等着她呢。
她沒好氣地說:“你自己都說打不過我了,還想去招惹許淩風?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許淩風境界雖然沒有高出我多少,但實力搞不好比我要強一些。”
楚棠一驚:“院長是說他也領悟出勢來了?”
陶英呵呵一笑:“人家是聖地弟子,他師傅落長英是八境圓滿的武者,與九境境界隻有一步之遙。他們所擅長的九天落河劍是世間少有的劍法,據說上三境以勢催動此劍法,氣象堂皇大氣,猶如璀璨星河,尋常之人難以抗衡!許淩風必然比我隻強不弱!”
楚棠不甘心地說:“落長英是落長英,許淩風是許淩風。我一直認爲,從來沒有天下無敵的武功,隻有無敵于天下的人!”
陶英心神又被震動了一下,看着楚棠的目光放出精光,似震撼,又似感慨地說:“楚棠,不得不說,你真他嬢是個人才!在你口中,好像天下武功都不值一提似的。但仔細一想,你的話又不無道理!沒有無敵的武功,隻有無敵的人!與我家所傳授的學我者生,類我者死的道理多麽相像啊,簡直是殊途同歸,有異曲同工之妙!”
楚棠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堂堂女院長,激動之下,竟然說粗口話,就不怕院長形象破裂麽!
他還是不放心淩風這個心頭大患,更不甘心放虎歸山,低聲問道:“陶院長,如果你我聯手呢,能不能拿下許淩風?”
陶英大驚,繼而正色道:“許淩風來書院鬧事,我可以拼力打他殺他,但你要我埋伏一個聖地弟子,我可做不來。無他,怕不占理,隻會憑白爲書院找來禍患罷了!”
話已至此,楚棠終于死心了。
陶英終究不是他!
他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平時恨不能苟到天荒地老,但該出手時也豁得出去,隻要對自己有利,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陶英就不同了,身爲書院院長,她得爲陶家數十年心血負責,更要爲書院數百弟子的性命和前途着想。
關鍵時刻,她舍不下這些東西。
當然,連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女漢子模樣的陶大院長都對落神谷如此忌憚,畏手畏腳,楚棠由此可以想象得到武林聖地有多麽難纏和可怕了!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長老就有八境圓滿修爲,誰能保證人家的谷主不是九境高人呢?
九境的存在,如同核武器,都不用親自出手,隻要現身,就能唬住所有人了。
相信就連如日中天的大堯朝廷,也不願意與這等存在撕破臉。
“唉!可惜!”楚棠歎了一口氣。
陶英氣笑說道:“楚棠,你飄了呀!你以前不是最怕死的嗎?是什麽給了你勇氣,竟然敢去動一個可能領悟出勢的六境高手了?就因爲石子謙被你一刀枭首了?”
楚棠默然,是啊,他什麽時候開始飄了的?
以往碰上這種事,他躲都來不及!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覺得不值得——他隻要潛心賺到足夠的俠義值,遲早能成爲一個真正的高手,因此沒必要拿性命去賭。
現在倒好,他竟然起了主動埋伏一個實力未明六境高手的心思!
實在不是他往常的作風。
“難道是拔刀術影響了我的心神?”楚棠悚然,“一刀既出,有我無他!這是拔刀術的精髓,也是他的信念!這種勇猛精進的氣概,隻怕是可以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到一個人的性格。”
楚棠驚醒過來,起了克制之心。
他深吸一口氣,對陶英說道:“陶院長,幸好你提醒得早,不然楚某就真要壞事了!”
陶英見楚棠說得認真,笑着安慰:“其實你已經很不錯了。五境圓滿的石子謙都折在你刀下了呢!你這拔刀術,不出一日功夫就能震動整個慶城。武林聖地的弟子诶,都被你殺了,今日之後,說你揚名立萬也不爲過!”
“揚名立萬?”楚棠看了看四周,發現還有一些書院學子在遠遠觀望,并沒有離去。
其中,還有兩個眼熟的人。
“程家的人?”
楚棠心中微微一動,向陶英笑着說道:“陶院長,你這樣一說,楚某覺得很危險,必須做一點讓大家都覺得楚某不過如此的事了。”
“嗯?”陶英正疑惑間,突然發現楚棠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然後,他整個人精神萎靡,看上去疲憊至極。
“楚棠,你……”陶英一時不明白,正想詢問,倏地,聽到楚棠“啊”的叫了一聲,接着人一軟,轟然倒在了地上。
“楚棠!”陶英吓得不輕,大叫起來,趕緊蹲下去察看,緊張之餘,發現楚棠正在向他不停地眨眼。
她又是一愣,有所明悟,低聲問道:“楚棠,你搞什麽鬼?”
楚棠一副虛弱得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的樣子,艱難地交代:“楚院長,無論誰尋你問起楚某,你就和他們說楚某以一種秘法,透支身體,爆發潛力,這才揮出一式絕殺刀法,把沒有提防的石子謙給殺了。”
陶英依稀想明白了,又好氣,又好笑,就是不說話。
楚棠又說:“陶院長,一定要強調以下這一點:就說楚某一擊得手後,身體也虧空許多,留下了暗傷,不知道要休養多少日才能恢複過來。更爲關鍵的是,楚某殺石子謙的那一刀,短時間内隻能出一刀,一刀之後,就隻能任人宰殺了!”
陶英沒好氣說道:“你演什麽演!誰會信啊!”
楚棠眨眨眼說道:“有人願意相信的。”
“願意……”陶英心中微動,嗯,這詞用得好。
“拜托了,陶院長!”楚棠最後鄭重其事說道。
陶英人都麻了,沉吟一會,才慢慢站起身來,向遠處的幾個學子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最先跑過來的秦端,一臉恭敬地問道:“院長有何吩咐?”
陶英正想說話,又有幾個學子湊到了她的身邊,其中就有一臉好奇打量躺在地上的楚棠的程毅。
等人都湊齊了,陶英才按着楚棠剛才的說辭講了一遍,末了說道:“他現在虛弱得很,你們幫我把他擡回房間,讓他好生休息。”
“院長,我來!”程毅自告奮勇。
秦端不悅看他一眼,嬢的,搶他台詞,比他還積極,不想在書院混了麽!
不知道他要多多表現才好挽回自己在院長心目中的形象麽!
“我幫忙搭把手!”秦端隻能附和。
陶英看了一眼他們兩人,還真怕他們趁機出手陰了楚棠,稍微一想,說道:“你們知道慶城缁衣衛駐所在哪裏吧。你倆現在趕去那裏,求見梁州缁衣衛副指揮使唐越,就說我請他來書院一趟,讓他務必盡快趕來。”
缁衣衛?!
程毅和秦端面面相觑,臉色一陣煞白。
秦端還好,他是走文官的人,缁衣衛一般不會找他們麻煩。
程毅的程家,雖然也涉足官場,但更多還是武林世家的作風,與缁衣衛天然處于相反的立場。
而缁衣衛對他們這種武林世家,雖然不主動挑釁,但也恨不得他們家破人亡。
雙方相處起來,自然是極不痛快的。
程毅聽到缁衣衛都有點腿肚子顫抖,現在陶英要他主動上去去接觸缁衣衛,心裏慌得一批!
陶英見他們猶豫,不由瞪了一眼,道:“怎麽,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們盡管去找人,唐越問起來,就把今天落神谷來書院鬧事的經過講一遍。缁衣衛是監管武林強者的,現在涉及武林聖地,他們得來一趟!”
程毅硬着頭皮說道:“可是院長,缁衣衛他們……”
“你就一個小喽啰,他們才沒空理會你呢!”陶英給了程毅重重一擊。
程毅還想争辯,被秦端拉住了。
“院長,我們這就趕過去,一定爲你找來唐副指揮使!”秦端打包票說道,在陶英的許可下,拉着程毅往外走。
待兩人走遠,陶英才指揮剩下的學子把楚棠擡起來,送回房間。
一路上,楚棠把裝死貫徹得很徹底,一臉萎靡,半生不死,時不時呻吟幾聲,就好像随時都會一命嗚呼的樣子。
那可憐的模樣,簡直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等到衆人把楚棠擡回他之前住的房間,放到床上,陶英示意他們都先回去了。
房内隻剩下兩人時,陶英瞥了一眼依然躺在床上的楚棠,道:“起來吧,他們都走了!”
楚棠靜靜躺着,說道:“演戲就要演全套,細節決定成敗啊。接下來幾日,楚某都會躺在床上,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煩請陶院長派幾個漂亮的小丫頭來照顧楚某的起居。”
“漂亮的小丫頭?”陶英氣瘋了,“你是不是瘋了!我上哪給你找去!”
楚棠恨鐵不成鋼地說:“不說其他的,那些在書院讀書的小姐姐,就都長得不賴嘛,來三五個不算多,一兩個楚某也不嫌少。”
陶英氣極反笑,說道:“我把清月那丫頭叫來照顧你好不好?要不,加上沈雅?”
“打擾了!”楚棠歎了一口氣。
蘇清月他是不敢招惹的,不然蘇弘就夠他喝一壺的!
至于沈雅,慶城第一世家的小姐,更是連接觸的心思都欠奉。
找死也不是這樣上趕着的呀!
陶英見楚棠生無可戀的樣子,不由噗嗤一笑,道:“算了,我會安排蓮姐來照顧你的起居。蓮姐你是見過的,她可以相信。”
楚棠點點頭,突然問道:“陶院長爲何會突然請唐副指揮使過來,這事真要牽涉到缁衣衛?”
陶英冷哼一聲:“我是怕你那個缁衣衛特聘人員的事要黃,不得不叫唐越過來商議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