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境“勢”的對決，到底是怎樣的場景？
楚棠終于清楚地看到了這樣的場面：
一開始，他看到的是兩團模糊的影子撞在一起，各種罡氣四射，激得演武場塵土飛揚。
後來，楚棠退多了一丈的距離，場中兩人的情形就看得更清晰了。
他突然有所明悟：“原來，勢的影響範圍是有定數的，離得越近，受到的影響就越大；離得遠，影響則小。”
範圍是多大？
楚棠丈量了一下，一兩丈的距離，他隻有一個模糊的感應，對于兩人的方位難以判斷。
三丈之外，兩人就像是有重影一樣，但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楚了。
再遠一點，兩人就如同正常武者，隻不過是場面更兇險更激烈罷了。
“如此看來，勢應該是一種精神力量？靠得近，在勢的範圍内，精神受到沖擊，會産生幻覺幻聽？”楚棠覺得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他更進一步猜想：“如此說來，上三境三個境界的區别，應該是以影響範圍大小來區分。”
但是，仔細一想，還是覺得恐怖異常！
陶英和唐越都還不是真正的七境武者，勢的領悟至多也就隻有七境一半的威力罷了。
饒是如此，已能幹擾人的精神，足以說明兩人天分是多麽的恐怖！
真正對戰時，上三境以下的武者碰上了他們，估計連反抗的勇氣都難以生起，或者還來不及反應，就中了招，輸得徹底！
“上三境，勢，精神……”楚棠喃喃念叨不已，覺得此行不虛，最大的收獲就是對勢有了更具體的概念。
昨日與陶英動手，對方隻是淺嘗辄止，沒有全力發揮“勢”的威能，而且他很快就以輕功脫身，并沒有真正領悟到勢的奧妙。
如今陶英與唐越捉對厮殺，放開手腳，大展“勢”的威風，楚棠看在眼裏，心下對照，領悟頗多。
上下境的戰鬥，幾乎已經脫離武者力和氣的範疇，上升到了一種精神的境界！
陶英的勢是以氣爲機，氣與身合，身與氣化，氣象萬千，一招一式，看似平靜，但與氣融合在一起，平靜之間蘊含無數變化。
指劍比劃，空氣如同水紋波動，輕飄飄就殺到唐越跟前。
近身的一刹那，忽然如同大海一般掀起驚天駭浪，整個空間都在炸響，一寸寸震蕩唐越周邊的防禦，震得周圍一片晃動，束縛他的手腳，禁锢他活動的空間。
如此勢的威能，一般人碰上，估計人都被壓得骨頭碎裂了，全無生還的希望。
但唐越也有他的長處。
如他所言，他的劍，就是他的勢！
隻見他軟劍在手中時而像硬且直的神兵，劍罡鋒銳，殺意凜凜；時而像一條鞭子，繞着周身揮舞，抽打空氣，震蕩空間。
“潤物無聲正春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唐越清朗的聲音響起。
面對陶英看似四面八方都是威壓的攻勢，他絲毫不懼，反而越發自信，挺拔的身軀揮舞軟劍，紛紛化解了陶英的殺招。
“拂風劍法！”陶英語氣莫名地感慨，“唐越，三十年鑽研，你果然從這門劍法裏走出了勢的路子，也不枉你這些年的執念了！”
唐越哈哈大笑：“心誠則劍誠！小英，你這浩然一氣功果然有無上妙處，最大限度把氣融入自身，然後自身又化爲氣的萬一！真不愧是梧桐書院的院長！但是，氣來則風動，風動則氣散，我這風正好克制你的氣啊！”
陶英冷哼一聲：“天地有二氣，陰陽分死生。氣是萬物之根本，沒有氣，哪來的風！陰極則陽，陽極則陰，陰陽相生又相克。什麽風克制氣，全是一派胡言。你我的高下，還得看誰的本領更高罷了！”
唐越嘿嘿直笑，軟劍在他手中，時而如同拂面的細風，輕輕柔柔，無聲無息潛入陶英威猛的攻勢，消融銳氣，把猛烈的氣息都讓風給帶走了。
時而又如同一陣狂風，呼呼刮來，猛烈無比，一下子吹散了周邊嗡嗡作響的氣息，震散陶英的殺招。
這就是他的勢，風能吹面不寒，也能拔樹掀瓦，是柔和，還是猛烈，全在一心。
陶英氣勢運用得玄妙，他的風勢也不遑多讓！
而且他功力比陶英更爲深厚，在勢的領悟上更近一步，正如他所言，風克制了氣，無論陶英攻勢有多猛烈，他都巋然不動，一一化解，遊刃有餘。
兩者強弱，高下立判。
在保持足夠的距離，沒有眩暈的感覺之後，楚棠看得目不轉睛，對于纏鬥中兩人的招式也是一陣分析。
“陶英攻得很猛，但唐越應對得輕松自如，如此看來，陶英還是差了一籌？”楚棠不由得又爲陶英惋惜，“剛領悟了勢，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上來就是當頭一兜冷水潑下來，隻怕她心裏也不好受……”
陶英當然不好受。
她人又不蠢，盡出“勢”的威能比拼了一陣之後，她就發現境界上唐越比她要高明一籌，無論她如何氣化萬千，對方的風勢都能一一化解，甚至于，她想更近一分都難。
捕風捉影已經被她運轉到極緻了，借助氣的無影無蹤，在唐越周邊拉出一道道殘影，指劍更是把氣都攪得陣陣震蕩，可就是拿不下唐越。
唐越隻憑一把軟劍，将拂風劍法揮舞得潑水不入，所謂的氣更是被他都撕裂和消融，在他身前一兩尺的地方就被化解了。
陶英清楚，時間一長，她必然會因爲境界不如而落敗。
“不能再糾纏下去了，必須……”陶英咬咬牙，倏地，她運轉全身功力，渾身罡氣一受，凝而不發，罩住周身一尺的地方，形成一片氣旋，呼呼作響，卷得周圍灰塵和落葉紛紛飛揚。
“陶英，你要做什麽？！”唐越見狀，意識到不對勁。
陶英的架勢，怎麽看都不像要收手的樣子，反而是要拼盡全力放手一搏的醞釀。
他頭皮都麻了，自然是不想拼命的。
“退！”想到這裏，唐越當即收劍，腳下連點，一個勁往後面飛退。
然而，已經遲了！
隻聽到嗖的一下，陶英整個身子像炮彈一樣飛射出去，頃刻之間，就沖到了唐越的面前。
兩丈，一丈，五尺，三尺……
陶英的家傳輕功比唐越要高明一些，以勢禦氣，更是有一種氣随風動的悄無聲息，眨眼的功夫就閃到了唐越三尺近的地方。
“唐越，接招！”陶英冷哼一聲，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嗖的往前一戳，劍指罡氣從指尖貫出，狠狠射向唐越的臉面。
唐越自是不敢怠慢，也沒有示弱，左手淩風指施展開來，同樣凝實的罡氣貫出，對着陶英的劍指射了過去。
針尖對麥芒！
嗤！
兩人罡氣纏在一起，彼此撕裂，彼此消融，磨得空氣嗤嗤作響。
唐越一指之後，還想繼續飛退，然後突然發現罡氣收不回來，依然還在與陶英的罡氣糾纏，一股猛烈的牽扯力量在把他往前拉。
腳步一個踉跄，唐越被向前扯了半步！
“陶英，你……”唐越臉色大變，極其難看，猛力拉扯，還是收不回手來。
再看陶英，臉上有一股決絕的神色，那是豁出去了的模樣。
六境高手，不僅可以牽扯罡氣，還能禁锢内力，陶英正在使這一招！
“陶英，你瘋了！你瘋了！”唐越氣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再也沒有之前雲淡風輕、高然優雅的姿态。
他察覺到了陶英的意圖——與他拼内力！
這是舍棄了所有的招式，甚至摒棄了勢的威能，直接赤裸裸的内力比拼！
武林中人，特别是旗鼓相當的兩人，一旦開始比拼内力，就很難停下來了，非得分出勝負不可。
要麽有人直接落敗，要麽雙方耗盡内力，來個兩敗俱傷！
而沒有外人介入的話，基本上都是兩敗俱傷的後果。
内力比拼的傷勢，比被人擊中受的内傷還要嚴重，隻因四肢百骸的内力都被抽盡了，人體相當于一個空殼，比拼到最後全身經脈都會損傷，有些還不可逆，難以痊愈。
不是死生仇敵，很少有人比武切戳會鬧到比拼内力這樣的場面。
而今天陶英就真的這樣做了！
唐越氣急敗壞了，連續扯了幾次，都難以收回手來。
可見陶英的決心有多麽堅定1
“啊！”唐越大叫一聲，被逼急了，感受到陶英越來越凝實的内力在不停地消耗他的内力，他也不敢托大了，趕緊調運氣息，以内力相扛。
他無法相讓，不然陶英那兇猛澎湃的内力就會貫入他的體内，打得他五髒六腑破裂。
“陶英，爲什麽？”唐越怒不可遏，想不通爲何簡單的切戳會鬧到今天這地步。
陶英一臉決絕，道：“唐越，我以前走錯路子了，總想着在境界上壓制你，或者在招數上破解你的絕招。但無一成功，你知爲何？”
唐越怒視她，不作聲。
陶英又說：“那是我以短擊長，以至于事倍功半！你練武比我早，境界比我高，招法不也不下于我，我反而想在這兩方面擊敗你，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而前陣子我領悟了勢，對于氣有了更高一層的認知和理解！氣啊，我家的浩然一氣功，正是氣的運用法門。浩然一氣，浩浩蕩蕩，充斥天地，莫能抵擋！
“我現在明悟了，就應該與你比拼内力，借助天地之氣，壓制于你，讓你認輸！”
“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唐越心底生起一絲驚恐。
陶英嘿然一笑，手中更是發力，遠遠不斷的内氣從體内流出，與唐越的内氣糾纏，彼此消耗。
“唐越，你是不是開始怕了？因爲你也意識到我找到了勝過你的辦法？”陶英臉上閃過一絲自得之色，“我這十幾年都走岔了路，而你肯定是心知肚明的，隻是沒有說破。這些年你心裏肯定很得意吧？”
“小英，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唐越是那樣的人嗎？”
“你就是這樣的人！”陶英恨恨說道，“你怕輸給我，有損你的顔面，這十多年一直把我當猴耍！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家浩然一氣功到了極緻的厲害！”
唐越苦笑連連：“那我現在認輸行不行？”
“你是口服心不服！”陶英冷哼一聲，手中内力又增加了一分。
唐越臉紅耳赤地低吼：“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以後見了我不要再叫什麽小英，直接行禮叫院長大人。”陶英立刻開出了條件，可見這想法在心中不知已經醞釀了多久。
唐越感覺受到了侮辱。
他堂堂梁州缁衣衛副指揮使，六境圓滿，很快就突破進入上三境的高手，每次見了都叫一個境界不如自己的女子爲院長大人，成何體統，那是要把男人和朝廷的臉面都丢盡了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休想！”唐越咬牙切齒，斷然拒絕。
陶英臉上怒意閃過，怒喝一聲：“那我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看我的浩然正氣！”
嗡嗡嗡！
陶英内力一增，兩人罡氣糾纏的地方猛然作響。
内氣也就消耗得更急更多！
隻是說話的功夫，他們額頭就開始冒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情形怎麽看都極其兇險，但就是沒有人先開口認輸。
觀戰的楚棠看的目瞪口呆了。
因爲摒棄了勢的運用，場中的兩人如同樸實的武者開展内力比拼，沒有了精神影響，楚棠自然是把他們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聽了他們如同小孩生氣搶玩具似的的對白，他心底更是湧起荒謬的感覺。
“說好的武藝切戳，變成了生死的較量？”楚棠腰都快被閃斷了，一時接受無能。
都不用别人提醒，他就能看出兩人的處境極其危險，稍有不慎，就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
這兩人對自己都還有用，楚棠自然不希望他們出事，趕緊跑過去，開口勸道：“陶院長，唐大人，不至于啊，不至于啊，趕緊罷手！你們一齊收手如何？”
陶英目不轉睛盯着唐越，道：“隻要唐越肯認輸，我無所謂。”
“爲什麽不是你認輸？”唐越冷冷說道。
陶英冷笑：“我現在頭頂天，腳踩地，浩然一氣功運轉之下，天地正氣湧入我身，源源不斷補充内力，消耗極慢，耗也耗死你！”
唐越冷笑說道：“我六境圓滿，半隻腳踏入上三境，功法自行運轉，調動天地之氣，内力凝而不發，消耗極少，你怕是耗不過我的！”
“那就試試！”陶英冷笑，内力運轉得更急快快。
嗡嗡嗡，罡氣消融，牽扯。
汗珠從兩人的額頭砸落在地上，他們嘴唇都有些發白了，看樣子内力耗了将近一半，絕沒有他們所說的那麽輕松。
楚棠都要發瘋了，恨不得來一句“試試就逝世”。
你們是小孩嗎，三歲小孩搶玩具都沒有你們這樣幹的呀。
他看得出來，不消片刻，兩人就得把功力耗得七七八八，最後如果收不住手，輕折受傷，沒有幾年恢複不了；重則當場斃命都有可能。
“得分開他們！”楚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想要分開比拼内力的兩人是可以做到的，隻要内力比他們要強得多，确實能夠輕松分開彼此。
問題是，對方相當于兩人合力，又是六境修爲，哪怕功力耗了一半，就算六境強者來了都不敢輕易去嘗試強力分開他們。
說不定七境強者來了，做這事都得好生小心，生怕受傷。
此處功力最高的就是唐越了，哪來七境強者來助陣？！
用強不行，那就得取巧。
“我……乾坤大挪移？！”楚棠眼中一亮，覺得自己可以試試。
他有乾坤大挪移這門玄妙的神功，卸力挪移的法門，應該可以分開他們吧？
眼見兩人臉色越來越蒼白，楚棠不敢怠慢了，身體閃動，嗖的來到兩人中間。
“楚棠，你要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