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某沒想到陶院長在慶城竟然如此神通廣大,連人家程家内部的談話都能打探得到!”楚棠大有深意地向陶英感慨。
陶英眉頭輕聳,笑道:“怎麽,感覺我很可怕?”
楚棠沉默以對。
不可怕才見鬼嘞!
算算時間,程風等人回到慶城的時候,至少也是晌午時分了。
現在才不過傍晚,短短半天時間,你一個書院院長就把人家程家之人的談話說得如此活靈活現,是個人都得怕了吧。
聽牆角的功夫,錦衣衛都沒你厲害!
“錦衣衛,等等……”
楚棠猛地擡頭,駭然地看着陶英,脫口而出:“缁衣衛!陶院長竟然還與缁衣衛有關系?”
陶英頗爲意外,說道:“你與缁衣衛也打過交道?”
楚棠呵呵了,“也”字用得妙啊!
一個“也”字,透露的訊息可不少。
楚棠很老實地說:“在桂郡時,曾經有缁衣衛找過楚某,想讓楚某加入其中。”
陶英恍然,道:“你少年英才,又有四境修爲,正是缁衣衛要拉攏的對象,他們找你,也就不難理解了。”
“他們?”楚棠甚爲不解。
陶英笑道:“楚班頭該不會以爲我就是缁衣衛的人吧?”
楚棠心裏确實有這麽一個懷疑。
一直不說話的蘇清月冷聲說道:“楚棠,那你就誤會我們英姨了。缁衣衛名聲那麽差,她怎麽可能加入缁衣衛呢!不過,英姨交遊廣闊,又是慶城有身份的人,有一兩個缁衣衛的朋友也很正常!”
“你這丫頭,竟然漏我的底!”陶英伸手揉了揉蘇清月的小腦袋,“聽你的語氣,我結交缁衣衛的人,你也看不過眼咯?”
蘇清月不滿說道:“缁衣衛幹的事确實讓人不敢恭維嘛!”
陶英正色說道:“清月,缁衣衛幹了什麽事,不是你可以置喙的。你爹是朝廷命官,缁衣衛也是爲皇家辦事,在外面你可别亂嚷嚷,不然會讓你爹難做。
“知道了。”蘇清月嘟着嘴應下。
陶英生怕她反着幹,又多說了幾句:“清月,你可别把我這些話當耳邊風。缁衣衛的能量,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你今天說的話,搞不好明天就傳到他們耳中了!”
“就像程家說的話,半天也由他們傳到英姨這邊來了嗎?”蘇清月反問。
陶英苦笑,指着她不懂說什麽。
唯有楚棠臉色難看地站在一邊,眼神閃爍,心思莫名,沉吟一會後才問陶英:“陶院長,想必你是從缁衣衛手中拿到楚某的材料了吧,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訊息符合實際的?”
他擔心啊,作爲一個身有秘密的人,還真怕缁衣衛懷疑他的武功路數。
缁衣衛這等組織,許多人,許多事,在他們眼中都沒有秘密,讓人如同沒穿底褲就見人一樣。
“楚班頭确定想知道?”陶英反而笑着問道。
楚棠重重點頭,道:“還請陶院長明示。”
陶英先是點頭,繼而搖頭,道:“楚班頭,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從我這裏得到消息,那得拿東西來換!”
楚棠有些意外,心想你一個書院院長,動辄就談利益,真的好嗎?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陶英無論是打扮還是言談舉止,一點文人的氣質都沒有,反而像江湖浪子,談買賣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知陶院長想要楚某做什麽?”楚棠也幹脆,直接詢問。
陶英笑了笑,指着楚棠放在一邊的兵器,道:“據說楚班頭刀劍雙絕,還有一把可作劍又可作刀來使的五品神兵,還給它取名倚天,爲此還配了一首詩。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鲸。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名字霸氣,意境優美,确實妙哉!”
陶英吟誦一般的贊歎,隻聽得楚棠頭皮發麻,心神震動。
看來陶英從缁衣衛手中拿到關于他的信息實在不少啊!
倚天的名字和詩句,蘇清月也聽過,陶英從她口中得知也可以理解。
但是,倚天是五品神兵,他從未宣揚過,隻有桂郡的一些人才知道這一點。
如此看來,缁衣衛也頗爲了解他在桂郡的作爲。
“要是連……”楚棠心有點慌,更是想從陶英這邊知道缁衣衛有關他的情況了。
深吸一口氣,楚棠從旁邊抄起神兵倚天,身子一探,輕輕放到陶英面前的石桌上,強笑說道:“陶院長,倚天就在這裏,盡可品鑒!”
陶英愣住了,她說的是這把兵器的事嗎?
但是,人家都主動把涉及身家性命的兵器放到她面前了,好像不拿起來看看又有點失禮。
微微歎氣,陶英伸出她有着修長手指的白皙素手,輕輕搭在倚天上,然後一把拿起,墊了墊重量,道:“不輕嘛,看來楚班頭費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玄鐵?”
不少心思……玄鐵……
不知爲何,楚棠覺得對方在内涵什麽。
難道是做賊心虛?
在陶英要抽出倚天時,楚棠打斷說道:“陶院長,是否可以說說缁衣衛關于楚某的事了?”
陶英動作一頓,看了一眼楚棠,搖頭失笑:“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沉不住氣,片刻都等不得,那麽猴急幹什麽?”
楚棠瞠目結舌,這是什麽虎狼之詞啊!
“行吧,我也不爲難你!”陶英先是放下神兵倚天,伸手從衣袖内掏出兩張紙來,在楚棠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張合了兩下,再遞給楚棠。
“今天一大早聽到楚班頭大破程家四象戰陣,我對你這個人很感興趣了,就托人讓缁衣衛打探一下你的信息。這就是他們下午送過來的材料,楚班頭你盡可看看。老實說,我頗爲意外,沒想到楚班頭你年級輕輕,經曆卻那麽曲折有趣。”陶英補充說道。
楚棠面上木然接過紙張,嘴上道了一句謝,低頭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第一行就是他楚棠的名字:
“楚棠,年二十,祖籍梁州桂郡石縣,母少亡;父楚行初爲石縣捕快,爲賊所殺,棠十六歲代父職從捕快業……”
“十六歲前爲一境,資質平庸,爲人木讷,後受傷昏迷,表現迥異……”
“十八九歲爲二境(或三境?),升爲石縣捕快一班頭,期間,殺劫獄三境數人,與四境周旋……殺石家四境供奉……”
“後随桂郡方凱押送犯人至桂郡,途中遇襲,殺人如麻……”
“至蒙郡石家大鬧石縣時,殺四境如屠雞,與五境戰而不敗……”
“昨日,慶城大敗程風,大破四象戰陣。”
“武功來路不明,自稱有内功嫁衣神功(懷疑爲五境或六境功法)至剛至陽,莫可匹敵;另有一門森嚴劍法曰全真劍法,還擅使一門詭異刀法,刀劍雙絕。”
“最擅輕功,程家程大評價爲平生世所罕見,無人能出其右。”
“總體評價:有五境戰力(懷疑爲五境武者),且同境之下,無人能敵;少年英才,值得吸收。”
滿滿當當兩頁紙,寫滿了楚棠二十年的平生事迹。
楚棠看得很慢,花了片刻功夫才看到最後一個字,别的念頭沒有,腦袋隻是嗡嗡的,一片空白。
人也麻了!
他冷汗都下來了。
大堯缁衣衛,恐怖如斯!
除了一些陰私隻有他個人才知道,缁衣衛幾乎将他查了個底朝天!
甚至于,楚棠懷疑對方已經在猜測一些比較隐蔽的事情了。
比如,他打造五品神兵倚天所用玄鐵的來曆。
又如,梁王寶藏他到底牽涉了多深。
以至于連武功路數,都在缁衣衛的嚴密監測之下。
搞不好對方都已經在深入追查他之前信口胡謅的金大俠、古大俠了。
他們肯定也希望看看這兩者到底是誰,爲何能教楚棠這麽多古怪的武功!
想到這裏,楚棠心裏發虛的同時,又有些想笑。
擡起頭來,看到陶英已經抽出他的神兵倚天在仔細觀摩。
旁邊的蘇清月,則一臉好奇看看楚棠,又看看他手上的紙張,一臉的渴望,可見她對缁衣衛有關楚棠的信息也頗爲好奇。
楚棠臉色異常難看,連打趣蘇清月的心情都沒了。
嗡嗡嗡!
陶英兩根手指在倚天上彈了一下,神兵發出銳利的鳴叫,一會兒後才停下來。
“算不上多高級的神兵,但很有特色。”陶英自顧評價了一番,這才扭頭看向楚棠,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好玩地問,“楚班頭,領教過缁衣衛的厲害了吧?”
楚棠甕聲問道:“這麽半天功夫,缁衣衛就查出這麽多事情來了?”
陶英失笑說道:“你也别太神話缁衣衛!他們在桂郡又沒有駐點,就連慶城,也隻是一個副指揮所而已,沒幾個人的。缁衣衛在梁州的力量,大多駐在雲城。這等布局,還一天功夫就能把你一個小捕快查個幹幹淨淨,那就不是人了,是神是仙!”
“那這個……”
陶英解釋說道:“你不是說之前在桂郡就有缁衣衛想邀請你加入其中嗎?缁衣衛招人,沒那麽随便的,後續有很多查探和考驗。大概從那時起,他們就把你列爲偵察對象了吧,将你立冊在案,關注你的事迹,然後詳細記錄。”
楚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歎道:“饒是如此,也很可怕了。”
陶英淡淡一笑:“這就是缁衣衛的尿性!你以爲他們那裏會沒有我的記錄?說不得我現在宴請你,都在他們的關注範圍之内了。”
楚棠打了個寒顫,看看四周,隻發現遠處有幾個傍晚出來納涼的學子而已,并無其他異常。
“你不用東張西望,看也找不出來。”陶英勸解說道,“缁衣衛無孔不入,無所不在。一般而言,隻要不涉及到武林朝堂,不威脅到皇家秩序,他們不會理你的。”
楚棠放下心來,道:“楚某明白了,以我這點小身闆,還無法入他們的法眼,是吧?”
陶英看他一眼,道:“那楚班頭你就太妄自菲薄了。他們關于你的最後的總體評價,你沒看到嗎?其實我也很好奇,楚班頭你到底是四境還是五境?”
蘇清月驚訝出聲:“英姨你說什麽,他是五境?他隻是四境而已呀!”
陶英嘿然一笑,寵溺地揉了一把蘇清月的頭發,道:“清月啊,今天我就教你一個道理,那就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越是長得俊的男人,越不可信,越會騙女人!”
“啊?”蘇清月小臉惶恐。
楚棠則聽得一臉無語,心裏腹诽:陶大院長你這一臉的姨母笑幾個意思啊?
還有,你剽竊人家張教主媽媽的經典語錄,給版權費了嗎?
“還好我長得‘平平無奇’,應該不在這騙人的鬼範圍之内吧?”楚棠開始自我安慰。
“陶院長,酒足飯飽,兵器也看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楚某先行告退?”楚棠不想在此處待下去了。
陶英看過他的檔案,在她面前,總感覺赤裸裸的,渾身不舒服。
說着,楚棠還把手中的那張紙折了折,塞進自己的衣袖之内。
陶英看着他的小動作,并沒有阻止,反而指了一下周圍,問道:“楚班頭覺得此處風景如何?”
楚棠順着她的手勢看了一周。
日頭已然墜下,隻有天邊的紅霞映照萬丈,整個天空都紅燦燦一片。
遠處飄來的雲朵,也染了層紅色,像一條條厚厚的紅棉被。
西南邊上的天色開始暗淡下來。
亭子四周,花草在晚風中搖曳,飄散淡淡的花香。
亭外的湖水蕩漾,是魚兒入夜前最後在遊動。
“很好,風景如畫,園林景況,适合讀書。”楚棠盡量給了最高評價。
畢竟是人家的地方,總不能去吹毛求疵找缺陷呀。
“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江山如有待,花柳更無私。”在楚棠話音落下後,蘇清月忍不住吟誦了兩句詩句,吟完還白了楚棠一眼。
不用說,肯定是嫌他的評價太過幹巴巴,沒有一點文采。
讪笑一下,楚棠很直接地說:“楚某是個粗人,不懂這些風花雪月,讓陶院長和蘇小姐見笑了。”
蘇清月哼了一聲,橫他一眼。
陶英卻說:“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鲸……這可不是沒有文采的句子,一般人也寫不出來。”
楚棠頭皮發麻了,悔不該當初裝逼鼓搗出這麽一兩句詩的。
“不過!”陶英突然來了一個轉折,“楚班頭說這裏适合讀書,那就大錯特錯了!”
“嗯?”楚棠無法理解的樣子。
陶英摸了摸神兵倚天,看向楚棠的目光充滿了冷肅之意,一字一頓說道:“其實這裏适合打架的!平時,我時不時在此處練武。另外,有些上門的朋友,也在此處和我切磋武藝。”
楚棠越聽越覺得不對。
他還來不及說什麽,咻的一下,陶英握着倚天,又急又快地一劍刺了過來!
劍風嚯嚯,劍尖泛光,直戳楚棠的面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