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
昨日的一場大雨，沖走了夏日燥熱的氣息。
清新的空氣彌漫天地之間。
特别是護城河邊，一陣陣微風吹過，令人心頭涼爽。
天空蔚藍，紅霞片片。
地上小草也蘇醒了，伸着懶腰，舒張開來；河上波光粼粼，在朝陽之下泛出片片白光，晶瑩剔透。
“快點，快點，都給我快點！”周祥奔走在護城河邊的草地上，催促着捕快們趕緊收拾東西，“大家快點，早點進城！楚班頭說了，任務完成後，放大家兩天假，可以在慶城随便逛！這可是慶城啊，你們有的人搞不好一輩子就來這麽一次了！”
河上橋邊，楚棠微笑看着周祥上蹿下跳。
他的邊上，則是已經套上車架的馬匹。
馬車上，蘇清月和小悠已經準備妥當，蓄勢待發。
隻有一衆捕快還在收拾昨晚紮營的帳篷。
一夜無話之後，一大早起來，隻待收拾妥當，等會就正式進入慶城了。
天色已是卯時中段，不算早，也不算遲了。
護城河邊上的人也多了許多，大多是往城裏趕的，也有少部分是從城裏出來的。
這些人路過他們時，都不由自主多看了兩眼。
也許是在好奇爲何有一幫官差在護城河邊上露營吧。
往前是慶城，往後不到半裏的地方也有很多人家，随便都能找到地方對付一晚，實在沒有在外露營的必要呀。
想不通的他們，好奇多看幾眼也是正常的。
也正是人多口雜，楚棠牽着馬靜靜待在蘇清月所在的馬車旁邊，提防着靠近的人。
馬車内，也許是眼看就要進入慶城，小悠姑娘有些坐不住了，時不時掀開馬車窗簾遠眺慶城南門方向，或者與楚棠攀談兩句。
楚棠則時不時回應一下，心思都不在她們身上，而是想象着進入慶城後的景象。
越是最後時刻，他就越謹慎。
他的性子，決定了遇事總會往最壞的方向考慮。
正如他昨晚和周祥所說的那樣，行百裏者半九十，越到緊要關頭，越要咬牙撐住，否則前功盡棄的話，全程就都毫無意義了！
片刻後，所有捕快收拾妥當。
“班頭，可以出發了！”周祥按慣例來報，“還需要我帶人到前頭探路嗎？”
楚棠搖搖頭，笑道：“你這個先鋒官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今日就待在隊伍裏，與我等一起進城吧。”
一路上使喚周祥幾人走在幾裏路前頭，是爲了偵查前方路況，提防埋伏之人。
慶城裏面，人來人往，就算真有埋伏之人，偵查的意義也不大了。
還不如兵合一處，力量更大爲好。
周祥應是，騎上馬匹，先頭引路而去。
楚棠也打馬前行，在馬車旁邊随行。
轱辘！轱辘！
馬車緩緩前行，很快來到了慶城南門。
應付守城之人，隻有周祥去周旋。
很快，驗過文書之後，城門官兵放行，他們一行近二十人慢悠悠地進到了慶城之中。
甫一入城，許多捕快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東張西望，這裏看看，那裏瞧瞧。
土包子進城，莫過于此。
正如周祥所言，他們之中很多人一輩子都沒來過慶城，頂天就在桂郡打轉了。
桂郡郡城人口也就三五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而慶城雖然隻是梁州的副中心，比不上雲城規模，但雲城更多是戰争機器，隻不過貴門侯爺比較多，依附他們的人口也多而已。
慶城才是梁州的政治中心，許多政令，特别是地方事務的管轄，都由慶城負責。
這就導緻這裏文官比較多。
文官嘛，一來喜歡安定，不搞得天下太平路不拾遺，怎麽顯示出他們的水平來？
二來就是喜歡“玩”，而且玩得還比較高雅，五花八門的東西就相對多了點。
而這些東西，是需要人口爲之服務的。
據說慶城之内有人口二三十萬，規模與雲城差不多，可謂是繁華之極。
二三十萬人口，看上都沒有楚棠前世五六線城市的規模，但是，這可是科技不顯的時代。
沒有動不動數十層高的住宅，也沒有像鋼鐵森林的建築群，大家都是平房院落居多。
再豪奢的富貴人家，至多也就建個把兩三層高的木樓，而且主要還不是用來安排人居住的。
因此，一個古城二三十萬人口，占地的規模就很恐怖了。
慶城有南北走向和東西走向兩條主幹道，把城市分爲東西南北四大塊。
而四大塊裏又分爲若幹小塊，延綿二十多裏，從一頭到另一頭，跑馬都要一個時辰。
至于逛完整個慶城，沒有數天的功夫，絕對難以做得到。
楚棠一行從南門入城，直接就走在上了主幹道。
梧桐書院在北城，以馬車的速度，要近一個時辰才能抵達。
在朝陽的沐浴下，加上城内行人越來越多，他們打馬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道路兩旁，既有低矮的平民瓦房，也有寬敞高端的木樓，開着客棧酒肆之類的。
楚棠甚至在路上碰見了同行，隻不過不明白對方來自何方，不明身份，靠近了也就是互相點點頭就當打招呼了。
别的捕快楚棠可不管，他必須爲蘇清月的安全負責，因此拉緊缰繩，令自己座下的馬匹與馬車同步，寸步不離。
也許是自小生在慶城，蘇清月和小悠入城後反而不稀奇了，平靜之極。
平時路上小悠姑娘還時不時掀開窗簾打量路邊風物，現在卻沒有任何動作，安靜地待在馬車内。
走了片刻，前頭的周祥勒馬放慢速度，等着楚棠到身邊後，才笑着說道：“班頭，你之前沒來過慶城，怎麽樣，夠大夠繁華吧？震不震撼？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差點下巴都要掉地上！”
楚棠呵呵了，搖頭不說話。
想什麽呢，他那個世界，一個城市一兩千萬人口都不迷糊，哪怕是三四線城市，人口也是百萬級别的。
其中，一條道路就數十公裏，大得足夠跑馬，豈是眼前的慶城可以媲美的？
唯一讓他有點興趣的就是期間古樸雅緻的風物罷了。
至于規模，都是小兒科的玩意！
周祥很意外楚棠的态度，忍不住問道：“班頭，二三十萬人還不足以令你動色？那你隻能去中州帝都見識一番了。據說帝都人口過兩百萬。兩百萬啊，什麽概念，多麽驚人！”
“中州，帝都……”楚棠微微擡頭，眼睛眯了一下，心裏有一個聲音響起：“會去的！”
當然，他面上沒有表露出心情，依然淡然不改色。
周祥見狀怯怯地問：“班頭，你到底是在裝呢，還是真的不懂？我說的是兩百萬人口啊！你就不能給點表示？”
楚棠側頭看他，問道：“要什麽表示？”
“震撼？期待？瞠目結舌？”周祥舉例。
“滾！”楚棠瞪他一眼。
周祥撓撓頭，不懂該怎麽說了。
楚棠沉默了一會，突然看着周祥說道：“我做了一些夢，夢中有兩千萬人口的城市，樓高百丈，路寬數十丈，車水馬龍，燈火通明，夜如白晝……”
周祥反而瞠目結舌了，好半晌才驚道：“班頭，你……你的夢真……牛！想象力夠豐富啊！兩千萬人啊，夜如白晝，說是仙境也不爲過吧？”
“仙境……”楚棠愣了一下，眼神忽然飄忽了一下，半晌才苦笑說道，“是啊，隻有夢中才能尋到這樣的仙境了。”
他語氣蕭瑟，神情落寞。
周祥一時無法适應楚棠的變化，小心地問：“班頭，你沒事吧？”
楚棠猛地搖頭說沒事。
往事不可追。
他還能回去嗎？
隻怕不能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向前看！
既來之，則安之。
這三年來，他也漸漸習慣了目前的生活。
再說了，上天待他不薄的，給了他無所不能的面闆。
面闆能讓他瞬間走完别人要用數十年時間才能完成的曆程。
如此逆天的存在，還有什麽好埋怨的？
還是愉快地做一個渾身都是外挂的挂逼吧！
“籲……”
忽然，前面傳來停馬的喊聲，整個隊伍停了下來，把楚棠從遐想中驚醒過來。
“有情況？”他猛地擡頭。
周圍依然是遊人如織，隻不過視野更開闊了。
放眼望去，南北和東西各有寬闊的道路向遠處延伸。
“這是慶城南北和東西的交界？”楚棠頓時反應過來，不知不覺，他們就走到慶城中心地帶了。
道路很寬闊，足夠好幾個車隊各行其是通過路口。
但前頭卻依然停了下來，想必是有什麽事情阻止了他們。
楚棠眼尖，看到開路的周祥被一行人擋了下來，正在交談。
“楚班頭，怎麽了？”楚棠左側，小悠掀開窗簾，從坐在她側邊的蘇清月的身前探過頭來詢問。
楚棠搖頭說道：“暫時不明，蘇小姐和小悠姑娘稍安勿躁，一切交給我等，楚某必定處置妥當。”
小悠還是有點擔心：“不會又是程家來半路劫道吧？前頭往右此去三四裏路遠的北邊，就是程家主家所在！”
楚棠笃定說道：“楚某會安全帶兩位到北城的，但請放心。”
是的，眼見就要完成這任務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阻止他到梧桐書院。
什麽六境的程家，惹火了他，就砍他幾個人，看看他的神兵鋒不鋒利！
“有楚班頭這句話，我和小姐就放心了。”小悠好像很相信楚棠的樣子，眉開眼笑地說。
戴着面紗的蘇清月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沒好氣說道：“是你自己擔心而已，别帶上本小姐！”
小悠嘟囔說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嘛！這一路的風波，還少嗎？眼看就要到達了，誰知道會不會又出什麽幺蛾子！”
“不會有幺蛾子！”楚棠強調了一句。
小悠嗯了一聲：“楚班頭，我相信你！”說完，給了他一個加油的手勢，然後放下了窗簾。
楚棠隻聽到馬車内傳來一陣嬌笑打鬧聲，不由微微搖頭，蘿莉啊，總是能讓男人的心情歡快起來。
得得得！
周祥再次打馬從前頭來到楚棠面前，不待後者詢問，搶先說道：“班頭，前面有一班人馬攔路，說是慶城蘇家的人，其中一個還說是蘇小姐的堂哥，來接蘇小姐回蘇家！”
“嗯？”楚棠有些意外。
他是真的想過程家來劫道，都做好激戰的準備了，卻從沒想過是蘇家的人前來。
對方應該不至于拿身份來诓人，畢竟蘇清月就在此處，是真是假，轉眼就能分辨。
楚棠驚訝的是蘇家對他們行程的精準識别。
就好像提前得到了消息，早在就在此處等候了。
“我堂哥？哪個堂哥？”楚棠還沒有決斷的時候，蘇清月反而主動掀開窗簾詢問。
周祥聲音不小，她在馬車内聽得清楚。
周祥立刻回道：“他自稱蘇康。”
“我大堂哥？”蘇清月語氣裏也驚訝起來，“他不是閉關練功了嗎，怎麽反而來此處了？能讓他過來面見嗎？”
周祥沒答話，扭頭去看楚棠。
蘇清月見狀，緩緩輕移螓首，注視楚棠。
楚棠很滿意周祥的态度，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周祥立刻會意，再次打馬往前奔。
蘇清月大有深意地說：“楚班頭禦下有方嘛，整個己班捕快都以你馬首是瞻了！”
楚棠看了她一眼，對方臉上白紗擋住了臉容，看不出神情來，隻有明亮的眸子有着一絲莫名的亮光，也看不出她說這話是要指什麽。
“承蒙兄弟們看得起，給楚某一些面子罷了。”楚棠回答也中規中矩。
“那楚班頭就太謙虛了！”蘇清月呵的笑了一聲。
楚棠隻覺腦仁疼，他這個人讨厭麻煩，連說話都嫌太複雜。
而眼前這個蘇家小姐，雖然年輕還小，但畢竟是出身世家大族，父親還是一郡太守，自小耳濡目染，還愛讀書，知曉古今，肯定不能把她當尋常小女孩來對待。
但是，楚棠不想與她打機鋒，既累又沒有意義。
好在周祥很快就把一個人領了過來，吸引了蘇清月的注意力。
“大堂哥！”從馬車探出腦袋的蘇清月立刻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驚訝地叫了一聲。
聲音是肯定的語氣，還有莫名的歡喜。
如此看來，來者确是蘇家的人！
但楚棠并沒有因爲對方的身份而放松警惕，而是雙腿夾了一下馬肚子，連人帶馬擋在了他的面前！
“嗯？”正在快步走向馬車的蘇康擡起頭來，目光定在了黑馬之上的楚棠身上。
兩人目光交彙，激起了一陣異樣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