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内。
床榻上,楚棠與衣襟單薄的許偉親密接觸,手背相抵,靠在一起。
熱氣勃發,絲絲白氣從許偉頭頂上袅袅生起。
許偉黝黑的臉無比漲紅,胸腹之間熱乎乎的,有無數暖流在周身遊動。
突然,許偉嘴巴一張,噗的一下,從中噴出一口熱氣來!
然後,他緩緩睜眼,提氣調息,之前遲滞的内氣沒有了枷鎖,暢通得很。
在他身後,楚棠也緩緩收手,漸漸收功,從床上跳了下來,關切地問許偉:“許叔,你感覺怎麽樣?”
許偉也從床上下地,舒展四肢,發出舒服的聲音:“嗯!很好!感覺都好了!”
“那就好!”楚棠笑了。
不枉他連夜爲許偉運功療傷,總算将傷得不輕的許大捕頭救治痊愈。
現在是醜時,外頭月黑風高,正是萬籁寂靜之時。
而此時距離楚棠回到石縣縣衙,也将過去一個時辰左右了。
正如徐金所料,他們亥時就回到了縣衙。
押解石子勝等人的他們,一路沒有發生意外,順利抵達。
進了縣衙之後,徐金将石子勝等人安排押進地牢,而楚棠則急匆匆趕到許偉家。
與許偉擔憂的家人見過面後,楚棠時隔一兩個月再見許大捕頭,後者虛弱無比地躺在床上,手腳冰涼,連呼出的氣息都讓人感到冰冷。
許大捕頭說話都不利索,見到楚棠隻能激動地斷斷續續含糊說幾句。
楚棠這才得知,許偉中了石家修煉陰寒功法之人的一掌,當下全身僵硬,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休養了幾天,才恢複一點元氣,卻也元氣大傷,行動困難了。
楚棠當即就爲他運功療傷。
嫁衣神功天然克制陰寒功法,倒也很快湊效,片刻就将許偉體内的寒氣驅逐出來。
不過許偉身體依然還殘存受到重創後的虛弱,爲此,楚棠又運起神照經,以神照真氣爲其療養身體,滋潤經脈。
花了将近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将許偉的身體治得七七八八。
許偉再次感到生機的氣息,内心雀躍,注意力漸漸回到楚棠身上,仔細打量他,見他并無疲累,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說道:“小棠,這次多虧了你!你有出息了,爲叔很高興!伱父親在天之靈,見到你如今的成就,也會爲你自豪的!”
楚棠扶着許偉到房中的椅子上坐下,道:“許叔你就别客氣了。你這些年對我的關照,這輩子我都還不清!”
這話楚棠說得動情,真心實意。
别說以前如何,就這兩年,許偉是真的将他當子侄看待,照顧有加,不僅鼎力支持他的想法和工作,還在許多時候爲他兜底,使他無後顧之憂。
在石縣,能讓他動真感情的人不多,就兩人吧,一個是許偉,一個是徐金。
徐金還能像朋友一樣相處,有着兄弟之情。
許偉就真像他的至親長輩,其中的孺慕之情,是楚棠在這個世界無邊孤獨中最後的心靈依靠。
所以,楚棠現在恨不得将傷了許偉的人碎屍萬段!
他忍不住問道:“許叔,誰将你打傷的,你告訴我,我去爲你報仇!”
許偉擺擺手,緊皺眉頭,道:“徐金這王八蛋,我說了别去找你,他反而一聲不吭去了郡城!等見了他,我非收拾他不可!”
楚棠不悅說道:“許叔,都到這般田地了,你還要瞞着我?也幸好徐金找我回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傷得這麽嚴重。更該慶幸的是,我修煉了至剛至陽的功法,否則還真無法爲你療傷呢!”
許偉歎道:“我就是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這才要瞞你啊!蒙郡石家,畢竟出過五境強者,不好輕易得罪!”
“許叔,你真以爲石家來我們石縣,是簡單地尋仇嗎?”
“嗯?爲何這樣說?”
“他們另有目的!”
楚棠當即将半路遭遇石子勝擒下對方逼問真相一事說了出來。
許偉聽完,瞠目結舌,很是震驚,半晌才說:“此事這麽離奇的?真是爲秘籍而來?”
楚棠重重點頭,道:“若不是擒下了石子勝,我也想不到《冰魄神功》還在石縣留有副本。”
許偉眉頭皺得更緊了,道:“人爲财死,鳥爲食亡!武林中人,爲了武功秘籍,可以可以殺人滿門,甚至親人反目成仇!這樣說來,爲了這什麽《冰魄神功》,石家更加不會善罷甘休。”
楚棠冷冷說道:“他們想善罷甘休,我還不答應呢!”
許偉一怔,這才想起一事來,趕緊詢問:“小棠,之前郡衙卓捕頭來信,說留你在郡衙,還說你是四境修爲了。這是真的?”
“許叔,卓捕頭說的都是真的。”楚棠肯定回答。
許偉目光神色複雜,又是羨慕,又是欣慰,連連點頭說道:“你離開石縣果然是正确的。外頭世界更大,有更大的希望和更多的機會。”
楚棠自不會說他在石縣時已是四境修爲了,隻能點頭附和,也不忘說他成就的取得與許大捕頭的栽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許偉緊握楚棠的手臂,道:“小棠,你雖然是四境境界,可也不能妄自尊大。石家這次明面上就來了兩個四境武者,暗地裏還不知道有什麽高手呢。你剛才說這次就你一人來石縣而已,郡衙其他人沒來,那更要小心行事了!”
楚棠自信說道:“許叔,四境也是有差距的。不在人多,更不在年紀大,我敢自己一人回來,自然是有底氣和把握的。”
許偉苦笑,道:“我就怕你過于自信啊。”
楚棠徑自說道:“許叔,你還是和我說說當前掌握的情況吧。石家之人現在在哪,有哪些高手,誰打傷了你?”
許偉拗不過他,隻得将這些天的遭遇講了出來。
按他所言,此次石家行動由其當代家主的弟弟石俊豐主事,帶着一個四境境界的女供奉,加上十多個三境之地以及二三十個二境、一境的族人。
這等力量,放在以前,整個桂郡沒有任何一個江湖勢力能與之抗衡。
就算是桂郡郡衙那幫捕快,大概也就是這個實力而已了。哪怕能稍微勝出,可這些捕快要維持整個桂郡的安危,一時間想要抽調出這等力量來,都非易事。
而這隻是石家的先頭部隊罷了!
不得不說,蒙郡石家,不愧是五境世家,底蘊深厚,非一般勢力可比。
面對這些人,許偉自然是既無力,也無奈,隻能敷衍了事。
其實如果對方真隻是來尋仇,他的策略是沒有問題的——拖字訣拖下去,對方無功,自然就會退去。
可惜的是,當時許偉無法得知人家真正的目的是爲搜尋秘籍而來,而且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爲此,石家将石縣武林折騰得夠嗆,鬧騰得厲害,甚至都影響整個縣城内外普通人的生活生産了。
如此境地,許偉不得不出面,大家一番口角之後,按捺不住脾氣,動起手來。
石縣郡衙區區兩個三境武者帶領的一幫菜雞捕快,哪裏是石家衆人的對手,三兩下就敗下陣來。
同樣是三境,石志鋒甚至還敗在一個年紀比他稍小的石子勝手上。
而許偉稍好,卻也在人家四境武者出手後,敗了下來,還受了重傷。
許偉沒有絲毫避諱,直接說打傷他的是石家那個女供奉,甚至自嘲自己連一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女人都不如。
此女擅長一門拳法,一拳打出,寒氣逼人,空氣凝霜,可以遲滞人的行動,一不小心,就中了拳。
許偉胸膛中了一拳後,全身冰冷,内氣凝滞,無法行動,失去了戰鬥力。
好在石家出于對朝廷的顧忌,不敢下死手,在許偉和石志鋒受傷後,隻是口頭羞辱一番,然後就讓他們離開了。
而沒有了縣衙的彈壓,石家一行行事愈發嚣張,無所顧忌,繼續在整個石縣鬧騰。
最初許偉還疑惑,明明隻是想找殺他們供奉的仇人而已,爲什麽要在城内城外大肆攻擊武林人士,甚至在官道上設卡攔人。
也就是沒有鬧出多少人命而已,加上大堯武人向來張揚,要不然石縣縣令都要請求調來軍隊彈壓這幫家夥了。
現在,許偉終于明白了,人家名義上是尋人,其實是要尋秘籍!
秘籍嘛,小而巧,随處都藏得住。
石家認定丢失的幾份秘籍是在石縣武者身上,出手對付那些武者,搜他們的身,自然也就說得過去了。
聽完許偉的訴說後,楚棠當即問道:“許叔,我抓的那個石子勝,據說就是石家家主的親侄子,其父是家主之弟,是否就是那個石俊豐的兒子?”
“很有可能!上陣父子兵嘛!”許偉說着自己都樂了,“遇見你,也算他倒黴!不過石家實在太過離譜了,竟然攔路攔到了好幾個鎮外!真當石縣是他們家的嗎?”
楚棠也是不爽,道:“所以,我們要給他們一點顔色瞧瞧!讓他們知道,石縣這一畝三分地,還是朝廷的,是我們縣衙的!”
許偉聞言頓時謹慎起來,遲疑說道:“他們人多勢衆,我們隻怕不容易啊。”
楚棠請教說道:“能否以石子勝的性命做要挾,讓那個石俊豐帶人退出石縣?”
許偉想了想,搖頭說道:“小棠,你不了解這些武林世家的作派,他們将武功秘籍和家族傳承當做畢生信仰!先别說石子勝是不是石俊豐的兒子,哪怕是他爹,估計他都敢犧牲!何況,他隻是家主之弟,并不是家主,做不得石家的主。”
楚棠咋舌:“這麽瘋狂?”
許偉嚴肅說道:“我曾經見過一個小武林世家的家主,在别人捉來他妻兒要挾他的局面下,他親自出手殺了自己的妻兒,目的就是爲了保全家族。這些人如此可怕的思想和行爲,你就别想通過威脅他們達成目的了。”
楚棠哦了一聲,道:“那就隻有做過一場了。”
許偉歎了一口氣,道:“小棠,現在有你這個四境武者壓陣,加上我們訓練有素的捕快,點齊人馬裝備的話,以多打少,倒是可以和他們一較高下。我擔心的是,打了小的,出來老的。據說石家家族有數百人之多,二境三境武者上百,足以将我們石縣縣衙犁個幾遍!”
楚棠沉聲說道:“他們不敢全過來的,除非想造反!”
“可你能确定人家沒有五境高手嗎?畢竟是五境世家啊!隻要來一個五境,我們再多人又有什麽用?”許偉反問。
楚棠頓時沉默,可轉念一想,不對啊,五境又如何,死在他手上的五境都有倆了,甚至他差點将六境的高手都幹翻了!
他現在也是五境啊,五境對手而已,何懼之有!
“許叔,正如石子勝交代的,他們石家許久沒出五境武者了。我想,如果不是懷疑自家功法出了問題,他們也不會興師動衆來尋五境秘籍!”楚棠勸說許偉安心。
許偉歎息說道:“話說這樣說,但不慮勝,先慮敗,我們不得不考慮這一因素呀。”
楚棠想了想,提建議說道:“許叔,現在才醜時将過,距天明還有兩個時辰,我輕功好,你将石家落腳之處說予我知,我去暗地裏探一探他們的底細,回來後我們再商量如何應對?”
“不可!”許偉大吃一驚,連忙阻止,“太危險了!”
楚棠聞言,眼珠子一轉,說了一句:“許叔,你看好了!”
許偉還在疑惑間,突然眼睛一花,耳鬓長發一飄,隻覺一陣風吹過,突然就失去了眼前楚棠的身影,連忙四下張望,整個屋内都沒了楚棠的蹤迹!
倏地,錯愕之下,他突然看到遠處敞開的房門一暗,燈光飄忽之間,楚棠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小棠,你……”許偉舌頭都大了。
楚棠微微一笑,右手半舉,露出手中的事物。
在他握着的手中,是一把新鮮嫩綠的桂樹樹枝!
楚棠笑着說道:“許叔,這是從你院中桂樹摘下的,就剛才來回的功夫而已。現在你相信我的輕功可以應對一切情況了吧?”
許偉大爲震撼,眼珠子突出,盯着楚棠,半晌說不出話來。
楚棠繼續微笑,不再言語。
隻在剛才眨眼的功夫,他在許偉面前施展淩波微步,大大鎮住了對方。
“小棠,你這輕功……讓人歎爲觀止啊!我實在無法想象這些日子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這不是壞事……行吧,你說服了我!”許偉苦笑,同意了楚棠的提議,“但是,隻許探消息,不許暴露身份,更要小心别聲張!”
楚棠連忙應是。
在許偉說出石家落腳的地方後,他當即拜别,施展輕功,出了許家,在夜色之中疾行,快若鬼魅,很快融入了黑夜之中。
石家就在城中落腳。
以楚棠今時今日的輕功,在城中民房頂上奔馳,若無阻礙。
循着記憶一路奔行,隻是片刻功夫,就來到目的處。
這是城北的一座豪宅,原爲石縣一個江湖幫派的大本營。
石家此行威壓石縣武林,将這個幫派之人鎮壓,攆了出去,把此處當做他們的臨時駐所。
楚棠來到宅子西面高牆下,仔細傾聽一番,然後身子一拔,高高飛起,瞬息飄進宅院,落在一棵高大幽深的樹上。
四下極其靜谧,連夜鳴的春蟲都睡覺了。
直到楚棠看到了一處有人巡邏的地方!
新的一月了,繼續請諸位大佬支持下去。來一波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