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坐在徐金對面的楚棠一巴掌拍在眼前的木桌上,發出震天的聲響。
而他則嚯地站起來,怒氣沖沖地說:“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他罵的當然不是徐金。
不過徐金好像預料到他發怒,面色不變,隻是擡起頭愣愣看着他。
楚棠依然不解恨,罵了一句:“該死的蒙郡石家,竟然還敢來我桂郡逞兇,讓我見着了他們,非将他們砍成幾段不可!”
是的,他幾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生氣過。
今天本來見着徐金是一場歡喜的事,哪想到對方帶來的消息,完全破壞了他美好的心情。
徐金還真是來求援的:
事情還要提到去年石縣的五境功法争奪事件。
當時隔壁蒙郡一人機緣巧合得到一門《冰魄神功》,哪知消息走漏,被蒙郡和桂郡兩地武林人士追殺。
其中,蒙郡的五境世家石家也進入石縣範圍,參與秘籍争奪。
他們的三公子石子林與楚棠發生沖突,做過一場,明面上不敢吱聲,暗地裏讓他們的石家供奉林傑上門報仇。
身爲四境武者的林傑,卻給楚棠這個初入四境的武者陰得翻了船,被一刀捅了個透心涼,一命嗚呼,見閻王去了。
當時石家退去,本以爲事情就此了解,哪想到都快過去半年了,十天前石家又大張旗鼓進入石縣,說要找出殺他們供奉的兇手,爲之報仇。
他們先到石縣衙門伸冤,說他們的人死在了石縣,讓衙門幫忙找出兇手來。
捕頭許偉知道此事是楚棠所爲,當時他還幫着将事情淡化,并沒有向衆人宣告。
于是面對石家的要求,他一面假裝答應,一面虛與委蛇。
石家之人見衙門好幾天沒有動靜和結果,開始威脅許偉,說他們石縣不交出兇手,就别怪他們自己用極端的手段了。
許偉身爲公門中人,自然是不願搭理這些江湖人士的,也不慣他們,讓他們自便。
石家的人也懂形勢,不敢對石縣平民發洩怒氣,就專門找石縣的武林人士麻煩。
比如一些幫派和武館,他們直接打上門去,不僅将人羞辱了,還讓人幫他們辦事,一起尋找兇手。
此外,他們來的人比較多,在城外一些要道上設卡攔路,凡是佩戴兵器的人,他們都要截停,審問一通。
這些人裏頭,有過路的武林之人,也有走镖的護镖之人,大多脾氣暴躁,自然不能容忍,于是大家就動起手來。
這一動手,死傷就難免了。
石家此趟來了數十人之多,由一個四境武者領頭,麾下有好幾個三境武者,戰力足以橫掃石縣衙門和武林,因此死傷的大多是石縣的武者,或者是過路的江湖人士。
這些人眼見無法匹敵,再拼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不由得都慫了,将江湖人士的骨氣都丢在一旁,紛紛跑到衙門,哭訴,喊冤,求助,在一刹那由逞兇鬥狠的武者變成了溫順乖巧的良民。
人家連面子都不顧了,找上衙門請求庇護。
許偉身爲一縣捕頭,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就帶人約見石家之人談判。
但是石家的人氣勢正盛,嚣張得很,根本不聽勸,也不将隻有區區三境修爲的許偉放在眼裏,頤指氣使,放下狠話,唯有交出殺他們石家供奉的兇手,他們才會善罷甘休。
許偉勃然大怒,說話也難免嚴厲起來,雙方起了争執,最後都忍不住大打出手。
走了楚棠,石縣隻有許偉和石志鋒兩個三境武者,根本不是石家之人的對手,結果吃了大虧。
也幸好石家之人還有點理智,不敢真正與朝廷撕破臉,隻是将許偉幾人打傷,并沒有要他們的性命。
饒是如此,許偉也深受重傷,在床上躺了幾天都還沒有恢複過來。
連衙門都無法彈壓石家之人,事情就徹底嚴峻起來,石縣武林一下子處于石家淫威之下,沸反盈天,卻又敢怒不敢言。
石家最過分的時候,将縣城外的幾條官道都把持了,對過往行人作威作福,甚至禁锢人身,大惡小惡不斷,搞得石縣人士天怒人怨。
許偉和石志鋒都受了傷,無力彈壓,隻能行拖字訣,打算将事情拖延下去,等到石家衆人見沒有什麽結果,自然就退去了。
畢竟他們來自蒙郡,再強勢,再厲害,也不敢真在桂郡長時間撒野。
不得不說,他們的打算很有道理,但下面的人就不大願意了,想要向上求援。
特别是徐金,提議來郡城找楚棠,請他回去鎮壓衆人。
許偉正是擔心石家的目标就是楚棠,當然不同意此事,嚴令徐金不得聲張。
徐金卻沒有聽他的話,擅自行動,留下一封信,自己一人一馬趕來了郡城衙門,最終将此事詳細講給楚棠知道。
而看着楚棠怒氣勃發的樣子,徐金也是心生感慨。
一兩個月前,楚棠還是石縣捕快,協助郡衙押送犯人到郡城,哪想到一去不複返。
将近一個月前,郡衙又傳來消息,說他們将楚棠提拔使用,讓他在郡衙當差,成爲捕快己班班頭。
從縣衙班頭到郡衙班頭,管的人也許沒有一縣捕頭那麽多,但地位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可以說是平步青雲了。
當時收到信的許偉除了唏噓,還連連誇贊楚棠有出息。
而徐金除了些許迷茫,也爲好友的升遷而高興。
特别是聽聞楚棠已入四境,成爲武功可以比拟郡衙捕頭的存在,徐金幾乎能以瞠目結舌來形容,不敢置信。
但一想到近兩年楚棠身上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徐金又有些釋然了,覺得很合理。
也正是知道楚棠武功又有進步,他才敢來向他求援,畢竟石家來人有四境武者,實力不相當的話,去了也沒用。
“老楚,許捕頭本來交代不能向你聲張,讓大家忍氣吞聲。但是,他們将許捕頭都打傷了,我忍不了啊!你會幫我們報仇不?”徐金眼巴巴看着楚棠,眼神裏充滿了渴望。
此時楚棠漸漸冷靜下來,道:“老徐,你來找我就對了。伱能第一時間來找我,說明你還将我當朋友。許捕頭一向将我當子侄一樣對待,特别是我父亡後,更是對我照顧有加。别人欺他,如同辱我父叔。我必除之而後快!”
徐金聞言,霍地站起來,振奮說道:“老楚,我就知道你夠朋友,就算發達了也不會不理我們的!那還等什麽啊,點齊你的人馬,我們殺回石縣去!”
他可是聽說了,郡衙的班頭,手下有不少三境武者的!
他當然希望楚棠能将這些高手都帶上,回去找石家的麻煩,讓他們知道桂郡之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楚棠尴尬笑了笑,不大好意思地說:“老徐,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見楚棠遲疑,徐金好似想到了什麽,偷偷問道:“老楚,你鎮壓不住手下,他們不聽你們的命令?”
楚棠搖頭說道:“那倒不是。而是我們己班半年前經曆一場大戰,死傷無數,元氣大傷,至今都還沒恢複過來。”
“那就向其他班借人啊!老楚,我可告訴你,石家不僅有一個四境武者帶隊,還來了好幾個三境武者。你現在雖然是四境修爲,但我怕你雙拳難敵四手啊!”徐金急了。
楚棠壓住他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苦笑說道:“還有一事我沒有告訴你。”
“什麽事?”
“其實石家那個供奉,就是我殺的。”
“什麽?”徐金嘴巴張大得足以塞下一個大鵝蛋,嘴皮也不利索了,“你……你殺的?那是半年前的事,人家是四境,你……當時就四境境界了?”
“沒有!我當時還是三境。”楚棠不得不欺瞞友人,畢竟他當時剛晉升三境沒幾天,“我還用了别的手段。”
“哦!”徐金以爲自己懂了。
楚棠陰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也見識過不少,因此并不懷疑所謂手段的厲害。
楚棠讓徐金坐下,這才繼續說道:“所以說,此次石家來尋仇,還真是尋我來的。當時并不是出公差殺的人,因此也可以說是我與他們的私人恩怨。這就令我不好讓郡衙的人跟我去石縣了,畢竟我剛做班頭沒多久,沒道理讓下面的人爲我自己的事拼命吧?”
徐金強笑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但是!”楚棠堅定地說,“我的事,我來了結!我現在先去向卓捕頭禀報,然後跟你回石縣。”
徐金也猶豫了,道:“老楚,要不你就别回去,當我沒來過。我們就按許捕頭所的那樣做,等他們自己退去即可。”
“怎麽,你不相信我?”楚棠大爲不悅。
徐金急道:“我是怕你有什麽好歹啊!單槍匹馬,真有個三長兩短,那豈不是我害了你?許捕頭會殺了我的!”
楚棠微笑着說道:“老徐,你不懂四境境界的厲害。到了四境這層次,就不是區區幾個三境武者能對付得了的了。在我眼中,他們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真的?”
“比你怡紅院的小姐姐還真材實料!”
徐金頓時語塞。
楚棠又鼓舞徐金幾句,然後讓對方準備馬匹等着,待他去見了郡衙捕頭告示一番後,就動身趕往石縣。
交代完,楚棠當即來到卓力恩辦公處。
雖然身體還沒有恢複完全,但卓力恩已能坐鎮指揮,白天一般都在衙門,隻有晚上才回家裏。
此時還是未時,午間小憩完的卓力恩正在伏案處置公文。
見楚棠急匆匆進來,不免訝異,問他何事。
楚棠也不耽擱,前前後後将事情始末都講了出來,包括林傑被他所殺一事也沒有隐瞞。
聽完,卓力恩反問:“你要自己回石縣,不帶人?”
楚棠點頭,說道:“這事畢竟是我半年前惹出來的,與郡衙其他兄弟無任何關系。”
卓力恩說道:“賊子殺入你家中,與刺殺朝廷命官沒有兩樣。你當時是石縣捕快,也算是同僚,郡衙爲你出面,無可厚非。”
楚棠搖頭說道:“我剛入郡衙沒多久,實在沒必要因爲這事讓兄弟們不痛快。捕頭,我知道隻要你或我發話,兄弟們肯定跟着,但他們心裏怎麽想就很難說了。何必讓大家都不痛快呢?”
卓力恩沉默以對,半晌才問:“你主意已定?”
“我非去不可!”楚棠斬釘截鐵說道,“我就自己!”
卓力恩歎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這樣,我給你發一份公文,就說石縣郡衙遇到石家大鬧石縣之事,感到棘手,遣人來郡衙求援。而我則派你到石縣處置此事,當是公幹。”
“多謝捕頭厚愛!”楚棠感激不已。
這相當于是郡衙爲他此行背書了。
本來看上去是私人恩怨的事,按卓力恩這樣安排,就變成了他楚棠因公出差。
到了石縣,他代表的是桂郡郡衙!
有這個身份傍身,很多事情就容易做了,甚至于石家的人還會顧忌許多。
就算他們是過江龍,也不敢與地頭蛇鬧翻的。
見楚棠要走,卓力恩突然叫住他,神色嚴肅地問:“楚棠,你有沒有想過,石家爲何會突然在半年之後去石縣尋仇?”
楚棠一愣:“捕頭的意思是?”
卓力恩說道:“不過是區區一個外姓供奉而已,哪怕有四境修爲,值得石家跨郡爲他報仇?”
楚棠悚然,道:“捕頭這麽一提醒,倒是讓我覺得詭異了。要報仇,他們早就可以來了,爲什麽要等到現在?”
“隻怕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卓力恩說得更明白。
楚棠虛心請教:“捕頭大人認爲他們爲何而來呢?”
卓力恩搖頭說道:“桂郡石家,我隻聽說過,并不了解。他們的處事風格,還有最近遇上了什麽事,我們都一無所知,難以推測目的。搞不好人家就是簡單尋仇,又或者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楚棠底氣很足。
卓力恩大有深意看他一眼,道:“你先去探探也好,如果遇上棘手之事,盡管向郡衙求助。我們整個桂郡郡衙數百捕快,就是你的靠山!”
楚棠再次感謝,不再多言。
辭别卓力恩,楚棠在外頭找到了徐金,也不管天色如何,一人一騎,打馬奔馳,徑往石縣趕去。
他們除了必需的休整,日夜兼程,隻用了兩天不到的功夫就進入石縣境内。
正午時分。
烈日高懸,曬得人皮膚都熱辣疼痛。
“老楚,隻需半天功夫,再過三個鎮,就能抵達我們縣城了。前面鎮外有一家茶鋪,能喝茶,吃點心,我們休息一陣?”快馬疾行中,徐金向前面馬上的楚棠高聲喊道。
“要不一口氣跑到縣城?”楚棠回應。
徐金苦笑:“老楚,我知道你歸心似箭。但人不累,馬也得休息一會啊!”
楚棠一想也是,答應下來。
兩人兩馬又狂奔了片刻,遠遠看見官道旁的那家茶鋪。
茶鋪裏外有不少人在活動。
等兩人靠近,看清該處的人,徐金當即變了臉色,低聲喝道:“老楚,小心!是石家的人!我們不停了,沖過去!”
楚棠聞言卻當即勒馬,在茶鋪外停了下來,與茶鋪内的人正面相對!
他心裏響起一個聲音:冤家路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