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殺了個回馬槍,比賈三娘三人更快先到城隍廟。
天色很黑,城隍廟内稀疏的燈火在夜間發出滲人的光。
而楚棠施展踏雪無痕飄進了廟内,一如幽靈般輕盈。
還好廟内無人,要不然看到這種空中飛影的情景,隻怕會吓死。
他小心翼翼地查探了周圍,發現連廟祝都不在,整個廟空蕩蕩的,沒有人煙。
倒是正殿内生了爐火,比外頭要暖和得多。
此時爐内的柴火快熄滅了,鐵爐旁有三張小凳子,想來是之前有人圍成一團烤火來着。
楚棠猜想是賈三娘三人的作爲,這幾天他們應該是在此處落腳。
這麽想着,楚棠在正殿的兩間偏房找到了幾個行李包袱。
“行李還在,他們應該會回來吧?”楚棠心裏期待。
他折回城隍廟,有着瞎貓碰死耗子的心理,并不敢肯定人家一定還回此處,更不敢笃定能有什麽收獲。
雖然心動,但他也不敢在包袱上動手腳,生怕露出了馬腳。
來回觀察了一陣,楚棠最終在正殿找到了一個藏身之處——殿頂橫梁。
城隍廟規模不小,用料也很考究,頂上架着的橫梁大得很,比人還粗,而且距離地面很高,足足有兩丈之多。
人落在上面,屏氣斂息,不專門去注意觀察的話,不容易被發現。
觀察完畢,楚棠當即梯雲縱運氣,一個蹿步就跳上了橫梁,找了一個陰影投下的地方,趴了下去。
在這個位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正殿内的情況,而在下面哪怕仰頭也很難發現他的痕迹。
确實是一個很好的埋伏之處。
這個梁上君子,楚棠做得極其愉快。
别的不說,剛才成功脫身後,面闆提示他有俠義值到賬,足足五百之多!
一開始楚棠很驚訝,今晚他沒有斬殺賊人,也沒有抓到任何一個人,俠義值何來?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破壞了古三和賈三娘他們的交易。
看來系統是判定他們之間的勾當很邪惡,非常不正義,因此他隻是搞了個破壞都獲得了獎勵。
這都相當于斬殺一個四境賊人了!
“這面闆越來越要得了。”楚棠對面闆的功能有了更深的認識。
如今他的俠義值又漲到了三千點之多,又可以浪一把了。
今天雖然沒有碾壓式地打擊到敵人,但隻憑輕功就輕松搶走了對方兩樣東西,還輕而易舉地脫身,使得楚棠對輕功有了更清醒的認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楚棠認爲自己對這句話有着無與倫比的理解——比我強的,沒我快;比我快的,沒我強。
總之,打不赢就腳底抹油也是一種快。怕死嘛,不寒碜!
而現在擁有三千俠義值,更可以在輕功這一項上花費更多了。
無論是升級隻是小成境界的踏雪無痕,還是重新兌換一門輕功身法出來,都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踏雪無痕還有潛力可挖,暫時應該沒有必要再鼓搗新的輕功。
想到這裏,楚棠就有了主意,如果不是現在時機不對,他都要忍不住在面闆上立即操作了。
正當楚棠壓下激動的心情時,城隍廟外傳來了聲響。
沙沙的腳步聲,在深夜裏顯得極其清晰響亮。
“回來了?”楚棠頓時收拾心情,屏氣斂息,等待着來人。
吱嘎一聲響,大門打開了,走進來三個人。
正是賈三娘、孫強和顔九。
三人走進正殿後,坐在火爐邊取暖。
紅衣女子賈三娘坐正中,其他兩人分列兩邊。
顔九地位最低,見爐中柴火燒得差不多了,起身撿起旁邊的幾塊木柴加入爐中。
很快,爐中傳出噼啪的燃燒聲,火勢旺了起來,大殿愈加光明溫暖。
重新坐定後,三人一時都沒有說話,氣氛很緊張。
楚棠看得清楚,紅衣女子非常謹慎,哪怕場中隻有他們三人,依然蒙着面紗,不以真面目示人。
三人就安靜坐着,看着紅紅的火焰飄忽,怔怔發呆。
就在楚棠以爲他們會靜坐一宿,而他會毫無所獲時,倏地,顔九說話了:“孫毒龍,你有沒有懷疑一個可能?”
他不敢問氣勢很強的賈三娘,但說話的聲音是正常大小,後者肯定也聽進去了。
“什麽可能?”孫強反問。
顔九小心地看了一眼紅衣女子,這才猶豫說道:“你想沒想過,搶走銅鏡和玄鐵的那個人,真的是就是古三的同夥!他們合夥給我們演了一場戲,就爲了黑吃黑,既拿了玄鐵,又留着鏡子。”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時不時聽到柴火噼啪的聲響,還有幾人悠長的呼吸聲。
孫強沒有說話,古怪地看了一眼紅衣女子。
而紅衣女子則眼神閃爍,難以揣測。
半晌,紅衣女子賈三娘幹澀的聲音響起:“顔九,你爲什麽這樣說?”
顔九說道:“三娘大人,我也隻是猜測而已,沒有證據。”
“理由呢?”賈三娘不悅了。
顔九趕緊說道:“那黑衣人隻是四境修爲而已,老實說,如果不是有古三的牽制,他就算輕功再高,也沒那麽容易得手。伱們忘了,裝着玄鐵的箱子,就是在古三面前丢的!古三這人武功比我們都高,正常情況下,怎麽會丢了他心心念念的玄鐵?說不定他們早有算計,一切都按他們所計劃的那樣走過場罷了。”
賈三娘兩人又沉默下來。
梁上君子楚棠則在上面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恨不得給顔九點贊:本來就是一件很簡單的半路截胡之事,硬是給他整出了一出陰謀大戲。
此君歪樓的能力,非同小可啊!
不過楚棠樂于見到他們如此猜測,這樣一來,水就更渾了,與他之前的目的相同,對他更有利。
下面,顔九說完猜測就不吭聲了。
再說下去,就得罪死紅衣女子,畢竟這次行動由她領導,現場也是她作出了決斷。
現在目标沒有達到,三人都有些惶恐,生怕上面怪罪下來。
三人的沉默,使得楚棠焦急不已,他想聽到更多有關銅鏡的消息,但他們根本沒有涉及到這個話題。
又過了好一會兒,孫強才問道:“三娘大人,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安排,真的像那個古三所言,隻能被動地等着外面大量玄鐵出現的消息?”
“你質疑這法子,那你說該怎麽辦?”紅衣女子有些不耐煩了。
“我……”孫強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楚棠聽得卻是後怕不已,整整二十斤玄鐵到手,他振奮的同時,暗地裏也作了一系列的規劃:
比如,拿出一些玄鐵歸還給桂郡郡城那幾家鐵鋪,當做破了案;此外就是拿出更多的玄鐵去打造更高品階的神兵。
至于那些來自于蒙郡的玄鐵贓物——山高皇帝遠,蒙郡的事,關我桂郡捕快什麽事!
一邊涼快去!
他楚棠還沒有高尚到腦子都秀逗了的地步。
再說了,破了案,繳獲的贓物,不都歸衙門所有麽?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這些多出來的贓物是賊人從哪搞來的?
賊人會來說明情況嗎?
别搞笑了!
總之,楚棠将桂郡鐵鋪損失以外的玄鐵,都當做自己意外所得了。
現在聽到下面的人打算以玄鐵作爲突破口來查探,他頓時收起了這種心思。至少,近期内不能聲張出去。
“特嬢的!我就想老實做一個小捕快而已,爲什麽總不讓我好過呢?”楚棠心裏暗罵不已。
現階段的他,不想暴露實力和身份,以免招來天大的麻煩。
他也不認爲自己如今五境的境界就能無視天下人了。
他五境,來個六境他也許能對付,或者安然脫身也沒問題,可是一旦人家來了七境的,或者八境的呢?
當實力呈碾壓之勢,任何僥幸都隻是個笑話罷了。
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苟着發育,才是正道!
“要不……”在楚棠神思亂飛時,孫強慢慢回應紅衣女子的問題,“三娘大人,要不我們還是向上禀報吧。”
“你是覺得我們死得還不夠快嗎?”賈三娘冷冷一笑,“辦事失利,難以挽回的話,後果你們是知道的!”
孫強和顔九頓時打了一個寒噤,好像想到了什麽令人害怕的畫面,忍不住更靠近爐火,想要以更多溫暖驅除心中的寒意。
“可是……”孫強辯解了幾句,“三娘大人,不是我喪氣,實在是最近我們諸多不利,損兵折将。先是李大人莫名其妙折在了一處樹林裏,又碰上了缁衣衛,使得解救李三的任務徹底破滅。
“現在更是莫名其妙将尋得銅鏡的任務也搞砸了。很明顯有超出我們所想象的力量在作怪,我們根本兜不住了!”
賈三娘聞言隻是冷哼一聲,并不說話,最後才恨恨說道:“如果給我知道誰在作怪,殺了我二哥,我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
孫強和顔九嘴角抽了抽,面面相觑,心想武功比你這娘們更高強的二大人都死得莫名其妙,全身被燒成了炭,你一個娘們能做啥?
暗地裏還愈加失望,自從二大人死後,賈三娘心智就有些失常了,做事情急躁沖動,不顧後果。
他們擔心繼續跟着這樣的人做事,哪天也跟着莫名其妙沒了,迫切期待上面能派個更厲害的人過來主持大事。
半晌,賈三娘突然歎氣說道:“孫毒龍,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你向上彙報,請示後續事宜。這鬼任務,老娘不幹了!”
“呃……是,大人!”目的達到,孫強心裏雖然高興,卻不敢表露出來,生怕惹惱了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
其實他也很贊同紅衣女子的話,爲了一塊鏡子,他們來回奔波折騰,最終還是一無所有,搞不好還要面臨上面的問責處罰,實在是太冤了!
“三娘大人,我們到底找那銅鏡做什麽用的?”顔九看了孫強一眼,忍不住問了出來,“上面說得不清不楚,就讓我們不惜任何代價拿到手而已。還有,爲何不在州城交易,反而千裏迢迢跑到桂郡來?那個古三,也是他們給我們找來的,隻讓我們對接拿東西。我們對他一點了解都沒有。這不,貿然行事,任務失敗了吧!”
賈三娘變了聲音,冷冷說道:“顔九,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上面的事,你也敢打聽?”
顔九反駁說道:“我們爲組織賣命,将腦袋别在褲腰上做事,最後卻連丁點的信任都沒有?孫毒龍,你甘心嗎?”
孫強無語,但眼裏莫名的神色,顯露出他的心情來。
“你們是要造反嗎?”賈三娘見狀更怒了。
“想要造反的是你們吧?”顔九突然爆出一個驚天大瓜。
“你……”賈三娘嗖地站了起來,指着坐着的兩人,手指顫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顔九冷笑,孫強沉默。
梁上的楚棠在驚駭的同時,卻越聽越興奮,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大喊:來了!來了!撕吧,你們盡情開撕!最好将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來給我聽!
他貓着橫梁上,受凍大半夜,就是爲了這一刻的到來!
(本章完)